第58章 路艱且長
“我父親所中之毒，已然隨血液流經全身，侵及五髒肺腑了。我現在能做的，隻是用針灸給他退燒，以湯藥減緩毒發的時間，但若想要徹底解毒，隻怕是……”葉雨瀟說著說著，歎了口氣，拭了拭眼角。
她昨天就猜測，胡氏的目的是等著信陽侯死，所以幹脆把話說絕了。免得她發現信陽侯還有救活的希望，就生出些歪心思來。
“侯爺真的沒救了嗎？”胡氏狠狠地一扯手裏的帕子，咬牙切齒地罵，“到底是哪個黑心肝的給侯爺下了毒，害得我也成了罪人。”
昨天她是怎麽說的來著？嘖嘖。葉雨瀟沒功夫欣賞她的表演，給信陽侯診完脈，便取出銀針，開始給他針灸。
信陽侯體內的病灶仍在，針灸退燒治標不治本，體溫容易反複，她必須每天給他紮上一遍。
胡氏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悄悄地退了出去，回了她所居住的枕霞苑。
葉承誌早就在廳裏等她了，見她回來，馬上起身問道：“娘，父親的病情如何？”
“不如何。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胡氏唇角含笑，“我們家的那位大小姐，也說他沒救了。她昨天鬧得那樣凶，又是倒打我一耙，又是趕走丁院使，我還以為她有什麽能耐呢。”
“那爹所中的細菌毒呢？”葉承誌又問，“查出來了沒有？”
“你爹中毒死了不正好麽？我查它做什麽？就讓那幾個姨娘折騰去吧。”胡氏說著，朝西邊指了指，“難道你想讓你爹活過來，好讓那個小雜種當世子？”
“葉雨瀟的嫁妝我們沒保住，我就算繼承了爵位，也是個空架子，有什麽用？”葉承誌卻道。
一提起葉雨瀟的嫁妝，胡氏剛剛好了一點的心情馬上又變壞了。她真是萬萬沒想到，現在的葉雨瀟變得伶牙俐齒，又奸又滑，她、胡正中、丁院使三個人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
葉雨瀟的那些嫁妝，她昨天都看見了。金玉珠翠、古玩字畫，不計其數，全是上好的珍品，若是折成白銀，足夠他們過一輩子了。可是，葉雨瀟竟臨場反擊，煮熟的鴨子也飛了。
胡氏越想越氣，讓人叫了幾個妾室來，拿她們出氣去了。
葉雨瀟給信陽侯紮完針灸，又看著春曉給他灌了藥，方才回到了平南王府。
她一進門，便看見各式的禮盒堆成了山，一直從大門口擺到了正堂前。
“這是誰送的禮，這麽大手筆？”葉雨瀟驚訝道。
“是魯王送的！”顧清顏興奮地跑出來，挽住了她的胳膊，“他正在堂上等你呢，你快跟我來。”
葉雨瀟被她拉進堂中，果見章誠軒坐在客座上，平南王府的其他人也都在。
章誠軒見到葉雨瀟，馬上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口稱：“那日保和殿之上，是葉大小姐力排眾議，不惜以身受罰，救了小王一命。而後又是葉大小姐不辭辛勞，為小王縫合傷口，治好了小王的傷腿。小王如今能恢複如初，全是葉大小姐的功勞，所以今日小王特意攜薄禮前來，向葉大小姐表達謝意。”
葉雨瀟抬頭望去，上至平南王、平南王妃，下至她的舅母、表兄妹，甚至連堂內外伺候的奴仆，臉上都洋溢著與有榮焉的笑容。
看到病人恢複如初，是醫生最開心的事了，葉雨瀟也不例外。不過章誠軒這禮，可沒有送到她的心坎上。
“魯王殿下若要謝我，做一麵錦旗送我就成，何必如此費事。”葉雨瀟半開著玩笑道。
“錦旗是什麽？”章誠軒愣道。
堂中眾人也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錦旗嘛，這個很好解釋。葉雨瀟比劃了一下，大家就都懂了。
但章誠軒還是有點不明白：“那錦旗上寫什麽？”
“能寫的多了！什麽醫德高尚、醫術精湛、妙手回春……凡是稱讚我醫德醫術的，揀著好聽的話兒朝上寫唄。”葉雨瀟掰著手指頭說著，一點兒也不帶謙虛的。
她已經把話說得如此直白了，可章誠軒還是呆愣愣地看著她。
江氏終於忍不住了，道：“瀟瀟，咱又不是郎中，寫那些話做什麽？”
“就是，若是你行醫的名聲傳開了，以後豈不是會有好多人登門求醫？煩也要煩死了。”韓氏附和道。
其實還有些話，韓氏沒有說出口。為人治病，煩倒是其次，關鍵是很容易被賴上。不然宮裏的那些太醫，為什麽一個個滑頭滑腦的？不就是怕掉腦袋嗎？他們瀟瀟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可舍不得她去受這個罪。
平南王妃想的跟韓氏一樣。上次她聽說了保和殿上的事，已經很後怕了，以後可不能再讓她的心肝寶貝外孫女給外人治病了。不過她又不忍心讓葉雨瀟失望，於是便道：“我家外孫女說得是，給魯王治病，隻不過是幫個忙，哪能收重禮。魯王做一麵錦旗，寫上溫良賢淑、德容兼備便是了。”
溫良賢淑，德容兼備？且不說這幾個詞兒跟她所做的事不搭邊，她也完全不是這樣的人嘛！葉雨瀟哭笑不得。
章誠軒終於不呆愣了，連連點頭：“行，就照平南王妃的意思辦。不過小王的謝禮，你們還是得收下，這是小王的一片心意。”
平南王妃顰眉道：“魯王剛才不應我外孫女的話，想必也是覺得咱們這樣的人家，醫名外傳不太妥當。既然如此，我們就更不應該收下你的禮了。”
若是收下重禮，勢必會讓葉雨瀟的醫術傳得沸沸揚揚，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局麵。
章誠軒不再堅持，命人把外麵的禮盒都收了回去。
葉雨瀟有點明白平南王妃的態度了。若她隻是想學醫術，沒問題，想怎麽學就怎麽學，她會為她提供一切便利。但如果她想以此為職業，那是萬萬不能的。
她就知道，這條路艱且阻，不是那麽容易走的。
不過沒關係，慢慢來，她有的是耐心。葉雨瀟給自己打了打氣，轉了話題：“魯王殿下的腿恢複如初了，是不是就該上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