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誰不苦？
節哀？顧清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趕緊捂住了嘴。幸好章誠軒喝醉了，沒有在意，不然他要是惱羞成怒把她趕下去，她就聽不成八卦了。
章誠軒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衝著漸漸消散的晚霞揮舞著酒壇，神情激憤：“什麽柔情蜜意，什麽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假的！本王腿瘸的消息剛傳出去，她對本王的態度就變了！本王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覺得她隻是嚇著了，等等就好了。結果呢？！結果本王等來的，是她另攀高枝，看上了恒王！”
“你說，本王這一輩子，是不是很苦？幼時父母雙亡，孤苦伶仃地長大，如今又被意中人狠甩了一記耳光！你說，你說啊！本王這日子過的，是不是比黃連還苦？！”
章誠軒站在僅有半個腳掌寬度的屋脊上，一手晃蕩著酒壇子，一手抓住葉雨瀟的肩膀，硬是把她拎了起來，不住地搖晃。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好心來拆個線，先是被歐陽晟拎，現在又被他拎？葉雨瀟氣得慌，幹脆奪過他手裏的酒壇，朝自己嘴裏倒了一口：“你這點苦算什麽，你以為別人都是整天無憂無慮嗎？我的親爹，重病在床，生死未卜。我雖然給他施了針，開了清瘟敗毒飲，但卻隻能拖延時間，治不了根本。我研究室裏的青黴素，才剛剛起頭，養成還得半個月，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到那一天。即便撐到那一天，我也不知道，他對青黴素過不過敏。為了多一條保障，我向譚十召求助，可我還不知道他有沒有辦法，就算有辦法，又會不會幫我。”
“人就病在我的眼前，我明明知道該怎麽治，卻隻能提心吊膽地碰運氣，這種抓不住命運的無力感和無助感，你有過嗎？你懂嗎？”葉雨瀟聲嘶力竭地衝他吼著，甩手將酒壇扔下了屋頂，砸了個粉碎。
章誠軒怔怔地看著她，慢慢地鬆開了手。
葉雨瀟就地蹲下，把頭埋在了膝蓋裏，默默地流淚。
歐陽晟站在屋脊的另一頭，看著葉雨瀟微微聳動的肩頭，忽然有些動容。在熙朝，救不活的病人多了去了，何曾見哪個郎中懊惱過？在她心裏，所思所慮的居然這麽多。
顧清顏踩著屋頂上的瓦片，繞到葉雨瀟旁邊，遞給了她一條手帕。什麽清瘟敗毒飲，什麽青黴素，她都聽不大懂，但她隱隱約約地覺得，現在的葉雨瀟，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章誠軒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感慨道：“本王竟是不如一名女子，隻顧著兒女情長，卻忘了天廣地闊，還有更多值得本王去操心的事。”
“那你的腿還瘸不瘸了？”葉雨瀟擦幹眼淚，抬起頭來，瞅著他道。
章誠軒哈哈一笑，忽地飛身而起，以指為劍，撲向了歐陽晟。
歐陽晟迅速從腰間拔出一柄軟劍，迎頭還擊，和他鬥在了一起。
“歐陽晟，本王手無兵刃，你卻拔了劍，你的君子風度呢？！”
“戰場之上，大敵當前，你還要君子風度？！”
章誠軒啞口無言，腳尖一抬，勾起一個酒壇，當做了武器。
兩人在窄窄的屋脊上你來我往，鬥得興起。
顧清顏看得兩眼放光：“表姐，你快看，魯王把酒壇耍得跟銅錘似的，腕力真是了得！表姐，我隻知魯王武功蓋世，怎麽齊王竟也不落下風？他什麽時候偷偷練的？我竟然不知道，也沒聽你說起過。”
“可能是以前被我圍追堵截的時候練的吧。”葉雨瀟此時隻擔心被誤傷，無心觀看，拉著顧清顏就要走。但顧清顏愛的就是舞刀弄槍，好容易有機會目睹兩位高手對決，哪肯就此離開，堅持要留下。葉雨瀟隻得遂了她。
可是章誠軒和歐陽晟卻越鬥越遠，漸漸地越過魯王府的院牆，不知打到哪裏去了。
顧清顏隻得遺憾地站起身來，抱住葉雨瀟的腰，帶她下了屋頂，回家去了。
到家正好趕上了晚飯，顧如煙也回來了。但她並未帶回好消息，雖然譚十召最擅長的是解毒，但他表示從未見過“細菌”這種毒藥，解不了。
這樣的回複在葉雨瀟的預料之中，她並未感到驚訝，隻是有些遺憾。唯一的希望，真的隻能寄托在青黴素身上了。
晚飯後，平南王才從宮裏回來。不過此時該解決的事都已經解決了，用不著他老人家出馬了。平南王對葉雨瀟的表現大加讚賞，特意送了她一匣銀子，說是給她壓驚。
銀子可比物件兒好，拿出去就能花，葉雨瀟最愛這樣實誠的人。不過今天的事，闔府上下都出了力，她便把匣子塞給了平南王妃，讓她給大家分了。
第二天一早，葉雨瀟起來查看過培育中的青黴素，便上信陽侯府去了。
信陽侯府裏，胡氏正站在怡心苑門前，跟平南王府的家將們理論，因為他們死活攔著她，不許她進去。
爭吵間，葉雨瀟來了。胡氏馬上攔住了她的去路：“大小姐，這裏是信陽侯府，你卻讓平南王府的家將進駐，天底下沒有這種道理吧？他們跟門神似的杵在這裏，我想進去看看侯爺都不行。”
他們昨天才大鬧了一場，今天胡氏就能跟沒事人一樣，站在這裏跟她講話，可見不是個簡單角色哪。葉雨瀟瞥了她一眼，道：“你想見我父親？那跟我來吧。”
胡氏沒想到她這麽爽快就答應了，倒是愣了一愣，趕緊跟在了她的後麵。
東次間裏，信陽侯靜靜地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小纂趴在床沿上，滿臉疲憊。葉雨瀟走過去拍醒她，道：“你辛苦了，回去睡吧，這裏交給春曉。”
章誠軒的腿已經拆線了，她便把春曉接了回來，讓她帶著幾個丫鬟，負責照顧信陽侯。春曉接受過護理培訓，現在當個小護士不在話下。
小纂睜眼看清是她，點點頭，回去了。
葉雨瀟坐到床邊，給信陽侯診起脈來。
胡氏湊過來，問道：“侯爺現在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