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本土化

  “她就在外麵,帶進來,帶進來!”江氏連聲地喊著。顧元朗馬上把胡氏和胡正中都推攘著帶了進來。


  葉雨瀟示意他們都跟著進了東次間,給他們看信陽侯肩膀上的傷口,問胡氏道:“我父親肩上的這道傷,是怎麽來的?”


  胡氏一副受了欺負的委屈模樣,抹著眼淚道:“大小姐,我們夫妻間偶爾拌個嘴,不當心砸傷了侯爺的肩膀,這你也要管?”


  原來這道傷,是胡氏砸的?那可真是趕巧了。葉雨瀟沉下了臉:“剛才我說父親病重是你害的,你還不信,這下可算是證據確鑿了。”


  “大小姐,你休要胡說,這不過是道小傷,跟侯爺病重能有什麽關係?”胡氏反駁道。


  “關係大了去了。”葉雨瀟幫信陽侯掩好了衣裳,道,“正是由於你砸傷了我父親的肩膀,導致細菌經由傷口,進入血液,播散至全身,才引起了菌血症。”


  “細菌?菌血症?”胡氏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竟笑了起來,“大小姐,你為了把罪名轉到我的頭上,可真是不遺餘力。你問問這屋內屋外的人,誰聽說過這些詞兒?全是你自己編出來的吧?”


  門外,葉雨瀟同父異母的那些兄弟,還有信陽侯府的奴仆們,顯然覺得胡氏說的更有道理,朝葉雨瀟投來了懷疑的目光。


  胡正中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行醫數十年,任職恒王府良醫正,也有好幾年了,從來沒聽說過什麽菌血症!”


  丁院使深恨葉雨瀟,正愁沒有落井下石的機會,聞言馬上附和:“正是,我們丁家世代行醫,我在太醫院也待了十幾年了,從未聽說過此病!”


  一邊是恒王府的良醫正,外加太醫院院使,另一邊隻是小打小鬧的千金小姐,誰的話更可信?門外眾人自然而然地選了前者,望著葉雨瀟,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葉雨瀟皺起了眉頭。


  自從決定在熙朝行醫,她不是沒有設想過種種困難,但卻沒想到頭一遭遇到的,竟是古人的愚昧。


  凡是他們沒有聽過見過的東西,他們竟一概不信。


  這可怎麽辦才好?

  雖說菌血症並非可控,胡氏不一定是有意為之。但如果就此放過她,她一定會反咬著不放,耽誤她進一步為信陽侯醫治的。


  葉雨瀟犯著愁,無意識地咬起了指甲蓋。忽然,她的手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歐陽晟的聲音傳了過來:“中毒。”


  什麽中毒?打她做什麽?葉雨瀟瞪了他一眼。


  “你是怎麽跟著譚十召學的?”歐陽晟回瞪了她一眼。


  譚十召什麽都不肯教她好不好!葉雨瀟覺得自己無辜極了。


  “蠢笨不堪!”歐陽晟斥了她一句,自己開口了,“葉大小姐可能用詞太專業,你們沒有聽懂,讓本王來為你們解釋一番吧。其實她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有一種毒,名為細菌。這毒趁著信陽侯受傷體虛,經由他肩上的傷口,進入了身體。再隨著全身的血脈流動,傷及了他的五髒肺腑,才導致他的高燒不退,意識不清。”


  果然簡單直白,這下所有的人都聽懂了,一個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菌血症還能這樣解釋?雖然細菌不是毒,但大體的意思卻沒錯。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語言“本土化”?她得學起來。葉雨瀟暗暗地給歐陽晟點了個讚。


  胡氏把大家的表情看在眼裏,急了:“齊王,你都跟她和離了,還向著她?你口口聲聲說我們侯爺是中了毒,那你倒是說說,他是怎麽中的毒?”


  “人在你們信陽侯府,齊王怎麽知道他是如何中毒的?”葉雨瀟接過了話來。既然歐陽晟給她開了頭,接下來她就知道該怎麽應付了。


  葉雨瀟說得太有道理,胡氏反駁不出,隻得去求助丁院使:“丁院使,您剛給我們侯爺瞧過病,您說,我們侯爺是中毒了嗎?”


  “不是。”丁院使怎會向著葉雨瀟,自然斷然否定。


  “你看,丁院使說不是!”胡氏馬上氣壯了,“丁院使乃太醫院之首,他的診斷,自然比你可靠得多。”


  這話她還真不敢苟同。葉雨瀟看向了丁院使:“那你說,我父親得的是什麽病?”


  “侯爺乃是正氣不足,邪氣入侵……”丁院使搖頭晃腦地道。


  就知道他這種慣愛規避責任的人,會講模棱兩可的話,在保和殿的時候,他就是這副德性!葉雨瀟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的話:“丁院使的診斷,跟我的不是一個意思嗎?正氣不足,正是因為我父親肩部受傷所致;邪氣入侵,是因為中毒了,你醫術淺薄,所以才沒具體診出來。”


  他醫術淺薄?他醫術淺薄?!丁院使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你剛才聽清楚了嗎?”葉雨瀟趁著丁院使無力反駁,盯著胡氏道,“不管我父親是因何而中毒,最根本的原因,是由於你砸傷了他的肩膀。”


  “這不可能!”如果真是毒,從哪兒不能中,非得通過傷口?胡氏是打心底裏不相信,轉頭看胡正中,“爹,您說句話!”


  “他能說什麽?他要是有本事說出我父親的病因,就不會請丁院使來了。”葉雨瀟譏諷道。胡正中行醫一輩子,還隻能在王府當個良醫正混日子,可見醫術高明不到哪裏去。


  胡正中臊得滿臉通紅,跟丁院使一樣翹胡子去了。


  終於把他們都駁倒了。葉雨瀟鬆了口氣:“行了,既然已經確定了病因,就等著服藥吧。”


  胡氏此時孤立無援,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小纂抓了藥回來,給葉雨瀟過目後,拿到茶水房去煎了。


  但讓她心情鬱悶的事還沒完,葉雨瀟一邊朝外拿裝銀針的錦盒,一邊對她道:“我的嫁妝呢?還回來吧。”


  “葉雨瀟,你煞費苦心地把你父親的病因推到我頭上,就是為了把嫁妝拿回去吧?”胡氏有一種感覺,在葉雨瀟這種尖牙利齒的人麵前,演戲不太管用,隻能撕破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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