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宋:揚帆起航 第三十章 康提之戰(1)
劍魚號郵船從賈夫納出發,以平均十幾節的航速穿越了遼闊的東印度洋,一路將勝利的消息傳入共和國的腹地。
我跟著厲門市政廳裏飲宴的名流們一起,在自發上街慶祝的市民們的環繞中,向那釋放出漫熱氣球的軍港走去。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成百上千的市民暫時忘卻了南洋恐怖組織陰謀製造爆炸案的陰霾,拿著燈籠和煤油燈驅散夜晚的黑暗,將熱情和喜悅用歌聲與光明表達出來。
數公裏的路程,我捂著有些輕微疼痛的傷處,一步一步慢慢走在歡騰的人群中。梧華跟在我身邊,不時悄然擋開可能撞到我的市民。
“看上去印度洋不會平靜了。”他。
我扭頭看他一眼:“從印度跑到這裏,就算是飛剪船也要半個月。若我是印度洋艦隊的司令的話,一打完葡萄牙艦隊,就會開始清理葡萄牙人留在大陸上的據點。”
梧華聳聳肩,忽然:“我記得您之前是在斯裏蘭卡艦隊上實習的。”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話。
就在厲門進入慶祝的海洋時,數千公裏外的康提,這座建於14世紀的宗教名城,同樣進入了被光與火所籠罩。
城南幾公裏外的山坡上,陸軍印度方麵軍司令,霍飛宇中將正微笑著眺望那將夜空染成橙紅色的古城。
他看著遠處的城市,心裏卻在懷念著自己的家鄉。
他來自澳洲大陸南部的一個鎮。在家鄉,每年的春節、元宵等重大節日,鎮民們都會在鎮子上的廣場燃放大量的煙花。五彩斑斕的火焰在空中綻放,將黑暗的空渲染的華麗繽紛。
“而這裏,夜空卻隻有一種顏色。”中將有些遺憾地想。
澳洲鎮的明亮夜空,代表著澳宋的強盛和富饒。而聖城康提的光亮,卻反映了這座古城正在遭受的創傷。
上萬名揮舞著彎刀,拿著古舊的火繩槍的斯裏蘭卡土著士兵,正在少數澳宋軍官的指揮下湧入城中,在古老的帶著歲月痕跡的街道裏最大限度地燃燒著生命。
槍炮聲,爆炸聲,呐喊聲陸軍少尉王紫晃了晃腦袋,將繁雜的噪聲趕出頭腦,又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薄荷糖塞進嘴裏,用力地咀嚼著。
“哢嚓哢嚓”,糖果破碎的聲音從嘴裏傳來,薄荷的刺激性氣息讓少尉清醒了一點。
他掙紮地靠著牆站起來,右手拄著一把火繩槍,左臂想撐著地麵,卻意外地無力。
“該死,骨頭好像斷了。”王紫罵了一聲,丟開步槍,從腰間的急救包裏抽出一把繃帶。
他環顧一下周圍,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幾步,從一句屍體的腰帶上抽出一支插在刀鞘裏的刺刀,半蹲下來將它按在左手手臂上,手嘴並用地用繃帶把左臂固定住。
等處理好傷口後,少尉又站了起來。
他隱約記得自己在巷戰中指揮著一支由斯裏蘭卡人組成的連隊,結果那群烏合之眾在追擊中解體了,自己身邊隻剩下不到一個班的人。
後來後來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暈過去了,好像是被人隔著牆丟過來一個炸藥包,自己最後聽到的聲音就是斯裏蘭卡語的“炸彈!”
“真他媽倒黴透了。”王紫又生氣起來。現在自己變成光杆司令了,手底下一個兵都沒有,左手還骨折了。這要是一不心就是陰溝裏翻船的節奏,不準就要被裝在一個盒子裏帶回澳洲了。
王紫忽然從抱怨中回過神來。自己正臥在巷裏一處倒牆邊,這個位置進不可攻退不可守,要是被保皇黨發現可就真的要涼了。
他暗罵一聲自己的愚蠢,連忙爬起來朝一處半掩著院門的庭院跑去。
剛起身,他便聽到側麵傳來幾句斯裏蘭卡土話,聽上去話者隻與自己隔著一堵牆。
王紫立刻紅了眼睛,心不會真那麽倒黴吧,怕什麽來什麽。他立即加快動作,終於在被發現前竄進了那處庭院。
這似乎是一處富貴人家的宅子,裝修得倒是富麗堂皇。若是戰勝時,王紫肯定要左右開弓中飽私囊的。但此時自己虎落平陽,威風不再,反倒要怒罵為什麽這裏的桌椅都是鏤空的,自己這麽大個人躲進去,隻要保皇黨不是瞎子都能發現。
“幹你娘,怎麽沒有稻草堆!”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周圍,心中的擔心越來越強烈,隻得朝一個衣櫃撲了過去,匆匆抓起一件衣服擋在身前,期望如果有人進來,千萬不要發現衣櫃裏有個鼓鼓囊囊的奇異之處。
當然不要有人進來,自己平平安安猥瑣到亮,那就最好了。
王紫沒有聽過一個叫“墨菲”的泰西哲人的理論,其大意是,如果有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方式去做某件事情,而其中一種選擇方式將導致災難,則必定有人會做出這種選擇。為了更好地使讀者理解,我將其表述為,
“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它總會發生。”
隻在惴惴不安中度過了幾分鍾,剛有些放下心來的王紫又恢複到了緊張中——他從衣服的間隙看到,四五個拿著槍的斯裏蘭卡人正從被自己撞開的院門處進來。
“該死,我怎麽忘記鎖門了!”
那幾人似乎沒有發現屋子裏已經被人占據,自己便搬來靠近院門的各種雜物封堵門口,看上去是要在這裏長期堅守了。
王紫正要鬆一口氣,其中一人忽然大叫起來,指著地上一長串帶著血的腳印大喊。
其餘幾人馬上警戒起來,將槍口順著血腳印緩緩移動,最終指向了王紫躲藏著的衣櫃。
王紫慢慢張開嘴,輕輕吐出一句國罵。
用腳輕輕推開櫃門,王紫高舉著雙手慢慢鑽出來,用他不怎麽熟練地斯裏蘭卡土話:“不要開槍,我投降,我的祖國會支付讓你們滿意的贖金的。”
那幾人見衣櫃裏鑽出來一個澳宋人,竟立即把槍丟在地上,連連鞠躬作揖,臉上露出求饒的可憐表情。
“呃”
好吧,都怪他們身上灰塵太多,都怪此時色太暗,都怪王紫受了傷狀態不好,他居然沒有發現,進來的斯裏蘭卡人都是歸屬澳宋指揮的。
王紫有氣無力地放下手,罵了一聲:“都他媽給老子站起來,把槍拿好!”
五個斯裏蘭卡士兵連忙將地上的槍撿起來,一邊手忙腳亂地裝彈,一邊露出討好的笑容,有些諂媚地將身上帶著的食物放到王紫麵前的桌子上。
王紫低下眼睛,看著桌子上放著的各種不明物體。嗯,包括一塊疑似已經發臭的肉幹,幾坨黑乎乎的飯團,一把炒麵,還有一袋實在看不出原材料的、發幹發硬的年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製著自己,不把今晚由於一係列厄運所積攢的怒火發泄出來。
“你們吃吧。”他咬著牙,有些艱難地,“我不餓。”
五人訕笑幾下,心知自己的食物不能達到尊貴的澳宋老爺的標準,隻好雙手齊出,抓著桌子上的飯團往嘴裏塞。
王紫不忍地轉過腦袋,實在無法忍受看這群蠻子吃東西帶來的痛苦。
他站起身來,揮手讓那幾人繼續,自己抽出腰間的手槍,朝客廳旁的樓梯走去。
順著木梯,王紫來到了這間房子的三樓。他看了看被截斷的樓梯,心知恐怕自己腳下的房子在戰前還有四樓,隻是已經在戰爭中被摧毀了。
站在高處,他輕易地將半個城區收入眼裏。
這場戰役在傍晚就已經開始。炮兵們用了一個時進行炮火準備,數百名口徑不一的大炮在極近的距離上連續轟擊,撕碎了這座被斯國國王緊急加固過的古城城牆。
在過往歲月裏可以抵抗數十萬敵人包圍,在孤立環境下堅持數年之久的古典城市,卻在近代軍隊麵前不堪一擊。實話,就王紫看來,高達十幾米的城牆對他們的影響,還比不上一路上破舊不堪的道路。
“至少那些破路會讓我們走的很辛苦,而這些牆壁不會。炮兵兄弟們幹活的時候,我們一直坐在地上吃晚飯。”——王紫的戰後回憶
在夕陽距離際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高聳的城牆終於被工兵們抵近安裝的炸藥摧毀。
隻聽見一聲巨響,王紫和戰友們就看著城牆根部翻湧起漫的塵埃。破碎的石子四處飛舞,轟鳴的倒塌聲將城牆後麵那些被壓死的倒黴鬼的慘叫遮蓋。一些在猛烈炮擊中依然堅守在城牆上的斯裏蘭卡士兵被劇烈的爆炸掀飛,像農民們在曬麥時揚起的麥粒一樣,在上劃過一道拋物線。
王紫和戰友們習慣性地歡呼幾聲,卻連手中的烙餅都舍不得放下。見中層軍官沒有指示,他們又繼續低下頭,細嚼慢咽著今的晚飯。
遠處,一批提早吃完飯的同袍已經分散到斯裏蘭卡軍隊中去,接收了軍隊的指揮權。
隨著城牆倒塌,為首的連隊便在軍官的怒吼下,大喊著衝向缺口處。
他們兩側的火繩槍連隊(由斯裏蘭卡人組成,他們沒有裝備燧發槍)朝著煙塵彌漫的缺口盲射一次,後方的炮兵們也往城牆內拋射了一輪炸藥包,作為對他們的掩護。
一開始的進攻非常輕鬆。就像澳宋及其附庸軍打過的其他戰役一樣,一旦城牆被攻破,城內的守軍就會陷入半瘋狂的狀態。要麽是瘋狂地反擊,要麽是瘋狂的逃跑。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王紫接到命令,讓他即刻回到隊伍裏,準備進攻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