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死而複生
大元帥府前院的書房內,宮清踱著步子,直到日上中天,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而那前國師孟英才,片刻都不願多留,此時應該是早已經出了京楚城去,不知道又去哪裏雲遊了。
直到元帥府上的管家過來提醒,宮清才知道已經到了吃午膳的時間。
“大廚房做的飯菜,給下人們吃了吧,本帥出去一趟。”
宮清說著出了書房,回到自己房內,不等丫鬟幫忙,便自行換下官服,穿上一身變裝。
坐在馬車內,宮清看起來像是在閉目養神,可是眉頭緊皺,似有什麽心事。
一路到了公主府,馬車外的小廝喊了一句,坐在裏麵的宮清仍舊保持著一個姿勢,並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車夫跟小廝麵麵相覷,不清楚今日大人究竟是怎麽了,既然他沒反應的話,兩個人也不敢多加打擾,隻好立在外麵等候。
還是公主府內的官家出門辦事的時候,偶然間看見元帥府的馬車,上來行禮,宮清這才如夢初醒,睜開眼睛來。
然而,眼底不知道何時竟布出一張黯紅色的網來。
宮清在官家的恭迎下,下了馬車,進到公主府內。
他心底遲疑,麵色不愉,下人們都小心伺候著,生怕主子更加的不快。
得到通傳,白桃在巫湘的伺候下很快就打扮了一下,來到前院的花廳。
白桃天生敏感,又在劇組曆練的很會看人臉色,不過才一隻腳踏進花廳,隨即便感覺到宮清似有什麽心事。
雖然他努力微揚著唇角,笑容柔和,白桃仍是從他的動作上,察覺到大師兄似乎是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大師兄,你可是有什麽心事,要同師妹傾訴?”
白桃眸子水潤,倒影著窗外瀲灩的雲層。宮清目光閃爍,避開了她的探尋。
“小師妹,不知道你府上可準備了什麽吃時,師兄我自早上到現在,什麽東西都沒有吃。”
白桃狐疑地止住笑容,“大師兄難道隻是來我府上討東西吃的?”
“問的這麽多,難道是舍不得?”
宮清越是回避問題,白桃越是覺得奇怪,“哪裏會舍不得,怕是師兄隻會在我這裏吃圓兩人肚子,讓對你魂牽夢縈的女兒家失望。”
他這個小師妹,一向會說羞臊人的俏皮話,宮清隻是淡淡道:“有什麽好吃的盡管端上來好了。”
在宮清來之前,白桃便已經準備用膳了。
每天除去憂慮白梨白杏,加上思念容天玄以外,每天最大的期待,便是這一日三頓飯了。
好在她身為公主,自然是什麽山珍海味都不缺,還都能夠讓她吃個痛快。
今日公主府裏的大廚房便準備了魚咬羊,配著南瓜山藥湯,另還有幾樣清淡的小菜。
因這幾日來的天氣都不錯,即便是中午的時候,房外廊間不時有徐徐的清風拂過,巫湘便命人將飯桌絆倒了院子裏的葡萄架下,有清風作伴,也好讓白桃跟宮清吃的痛快。
如今本就是暑熱,白桃卻執意要吃羊肉,巫湘很是怕她身體裏會生出火來,便另外準備了降火的涼茶,等著她飯後飲用。
坐在葡萄架下,抬頭便能看見紫色豐盈的葡萄粒,麵前的小師妹絲毫都不顧及公主該有的優雅星象,也不等下人伺候,便自行盛了一碗魚咬羊,到自己碗裏。
“公主府的廚子個頂個的廚藝高超,大師兄隨時都可以來我這裏用膳,保證伺候好你的五髒廟。”
宮清雖是個武將,吃起飯來卻並不粗俗,反而像是個世家公子,一舉一動都非常的得體。
他似想到什麽,眼神一晃,裝作在看頭頂餓葡萄粒掩飾了過去,“在南華山上的時候,我們的夥食比起現在可是樸素多了。”
白桃頓住了手上舉筷箸的動作,神情傷感,“可不是,不過,在南華山的日子,卻遠比現在快火。雖然山上沒有什麽好吃的,我卻是個嘴饞的,大師兄你跟二師兄經常會出去給我打些野味回來,最常吃的便是那山雞,本來南華山上的山雞肉有些柴,可經過大師兄的巧手,卻可以將山雞肉做的香嫩無比,現在每當想起來的時候,都還會流口水。”
不經意的一瞥,宮清看到白桃在用舌頭舔嘴唇,他微微紅了臉說道:“小師妹若是還想要吃的話,我就給你做,山雞什麽的,去京楚城外的獵場轉一圈就有了。”
白桃歡欣鼓舞的簡直要拍手了,想起山雞的滋味來,甚至連眼前的魚咬羊都不是那麽的美味了。
宮清抽搐良久,眼尾被頭頂的雲翳遮住,晦暗難明,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桃子,你可曾夢到過師父。”
一提起師父來,白桃眼眶發熱,便幹脆放下了手中的筷箸。
每每想到師父的慘死,午夜夢回,白桃都會哭濕了枕榻。
“夢到過……自然是夢到過的。”她的聲音很低,低到自己都有些聽不清楚。
“小師妹,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說。”宮清聲音沉重,伸手拈了顆葡萄在手中把玩。
“大師兄果然奇怪,有什麽事情就盡管說好了。”
從宮清踏入公主府開始,白桃便覺得他奇怪了。她幹脆搶過他手中的葡萄粒,也不等巫湘阻止,便一口丟進了嘴巴裏麵。
唇舌之上溢出的甜味,壓住了從胸腔內不斷往上湧動的苦澀。
“前國師你也見過了,在離開大燕四方雲遊的這段時間,國師說他無意間遇到了一個人。”
白桃瞪大了眼睛,某種預感讓她胸口躁動起來,“誰?”
“正是我們的師父葉筠。”
直到現在,宮清的腦子都還十分的混亂,孟英才與葉筠是多年的好友至交,他相信人絕對不會認錯。
不過,師父竟然還活著。
若是之前的話,師父因為擔心白桃不肯回到大燕老老實實地做她的公主,便詐死,離開他們的視野,可現在白桃回來了,鏟除了妖後孟子櫻,近來表現的也很安分,師父是個耳聰目明的,為什麽在得到消息之後不回來?
宮清一直想不通,甚至懷疑,也許孟英才真的認錯了。
他擔心將師父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白桃,她大喜過望,不久之後被證實不過是烏龍一樁,到時候,白桃必定會猶如從雲端直直掉下來,該是多麽的失望跟絕望。
可是,孟英才言之鑿鑿,一再確定自己不可能認錯,那個人就是葉筠。宮清才會在一番猶疑之後,來到公主府,將師父或許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她。
白桃整個人都出於怔忪的狀態,好像一尊木雕,直到清風吹響了葡萄架,發出沙沙的聲響,她才如夢初醒。
眼淚緊接著掉了下來。
看到小師妹落淚,宮清慌張不已,從巫湘手中接過巾帕,遞給她。
“桃子莫哭,師父若是真的還活著的話,絕對是好事一樁。”
平複了好一會的心情,疑慮湧上心頭,“既然師父還活著的話,為什麽不回來找我們師兄妹。”
師父死後,白桃過於悲慟,許多的細節都沒來得及細細地思考。
以師父的實力來說,就算孟子櫻當時的實力不俗,手下眾多,也未必會是葉筠的對手,而他竟然匪夷所思的死了,隻留下一個帶著血的白玉葫蘆,至今屍身都沒有找到。
宮清跟莊羽墨都帶人搜索了很久,卻一無所獲。
如今想來,師父也許隻是為了逼白桃回到大燕作回她的公主,而故意施的計謀。
如今他老人家得逞了,卻為什麽不肯回來。
白桃使勁揩去眼角的淚水,聲音急切:“國師有沒有說,在哪裏看到的師父,我們可以現在就去找他!”
宮清眼底蕩起微瀾,眉梢輕抖了一下,才猶豫地說道:“國師說,他偶然去到方古的時候,在車水馬龍的集市上見到了他。然而,師父似乎有意躲避,國師追了許久,最終因為人潮太盛,將他追丟了。”
“方古……難道,師父不想回來嗎?”
宮清搖頭,此時的他也想不通,師父他老人家究竟是怎麽想的。
也許是厭倦了他們三個徒弟。
不可能……
宮清搖了搖頭,有些鬱悶,幹脆拿涼茶代酒,一仰頭,全灌了下去。
既然師父沒有死的話,那再好不過了。
白桃臉上的愁雲很快散去,展眼舒眉,一掃壞心情,“大師兄,師父肯定是嫌你跟二師兄總管著他喝酒,才不願意回來的。他不願意回來,我們就去抓他回來好了。”
“這件事情還不能確定,待師兄派人去方古查一查在行動也不遲。”
起初得到消息之後,一方麵憂心若是孟英才看錯了,小師妹免不了要失望。二來,便是因為師父出現的地方竟是在方古,若是白桃執意找過去的話,很有可能就會見到容天玄。
雖然宮清已經放平了心態,卻擔憂白桃若是真的嫁給容天玄的話,會受委屈。
他早在幾年之前便大婚封後,為了政治考量的話,白桃也絕對不可能是容天玄的唯一。
白桃隻顧得高興,一時並沒有想那麽多,得知葉筠平安無事,她一下子胃口大開,又舉起了玉箸,配著下飯的炒菜,足足吃了兩大碗的米飯。
用過午膳,離開公主府之後,宮清以最快的速度派了人去方古,尋找葉筠的下落。
然而這一尋,卻過了半年之久。
眼看白杏已經三周歲,都可以將話說的清楚了,到了開蒙的年紀,白梨將他送進了太學。
白桃也不等白梨傳喚,時不時地便大搖大擺的進宮去看望白杏,問一問他的學習情況。
而白桃跟容天玄的傳書,進行的很頻繁,言語間不見了初次的生澀,熱烈了許多,雖然字裏行間,說的都是一些瑣事。
然而,就是這些信箋上的內容,將容天玄的形象勾勒的具體,一展開散發墨香的信紙,容天玄彷佛站到了白桃麵前,用那張黯櫻般的薄唇,不時說起自己的近況。
半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白桃的耐心漸漸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書房內,她突然發了狂,將信紙撕得粉碎,而後趴在案子上,久久都沒有動一下。
蔣飛有些擔心,不時過來看一下情況,巫湘都隻是無奈搖頭,讓他不要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