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想來是在等夫人。
她露出很難為的神色來，無奈地說：“武定皇有所不知，我這次來，是北漠王多番囑托之下才來的，他說過，這個人選非我莫屬！”
這話倒不是一句自誇的話，而是真的。
來大齊，任何人都替代不了她。
武定皇的臉上露出一些五彩紛呈的神色來，依舊堅持：“朕不相信一件事情隻有一個人才能辦好，北漠能人眾多，夫人應當明白，你此次回去，對北漠和大齊都是一件好事，隻要十三娶了北漠公主，那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意思是說，讓她不要成為了十三月和百裏雲裳的阻礙。
她頓時就露出了一些笑容來，眼角眉梢之上那淺淡的笑意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武定帝的臉色在她的這笑容裏，卻是有些不好看了。
他總覺得這個女子，在嘲諷他！
“武定皇真是太高估我了。”她停了一下，稍加思考了才說：“若是十三皇子想要娶公主，就算我在他也一樣會娶，若是他不肯娶公主，就算我不在，他也是不肯娶的，武定皇，應該比我還明白這樣的道理。”
這已經不算是道理了，這是事實。
放眼天下之間，能夠讓十三月屈服的人，幾乎是沒有的。
或許有，卻已經死了！
武定皇的臉色冷凝，聽流殤夫人這話，是她不願意回北漠了：“夫人肯不肯回去是夫人的意願，至於朕怎麽樣讓十三娶公主，那是朕的事情，夫人就不必費心了，朕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要和你說，希望夫人今早回北漠去，我們都安心！”
她明白了，是她在這裏，讓他不安心了。
“武定皇言重了。”
既然他的語氣已經變得這麽冷了，頗有一些撐不住要撕開臉皮的意思，那她也就不客氣了，堅決冷硬地回擊：“兩國聯姻，我北漠派遣使臣到大齊來，所派何人，是我北漠自己的事情，武定皇應當無權幹澀的。”
見著那武定皇臉色變得一陣青一陣白的，流殤夫人也不理會，繼續據理力爭：“再說了，我北漠使臣團自入了大齊國都以來，不斷遭受厄運，先是有人竟然殺人誣陷公主，後是崔績的死，再後來竟然有人竟然敢在皇宮之中公然行刺我，還有昨晚上的驛館被燒。”
這些事情，她本來是想要等一個好時機再和武定皇好好算清楚的，沒想到他今天晚上就按捺不住想要把她驅逐回北漠去。
所以說，她便也不打算給他留什麽情麵了。
說著說著，語氣便越發冰冷了起來，她身上背負著整個北漠的顏麵，自然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如此種種，都可以看出來大齊對我北漠的欺淩，這些事情要是傳回了北漠去，北漠王必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武定皇，你如何和我北漠王交代？”她針針見血半點都不留餘地地逼問武定皇，麵紗外麵的那雙秋水明眸，此刻已經犀利無比。
武定皇被她的一席話說得是啞口無言。
他本來是想要把她叫進宮來，恩威並施讓她趕快離開大齊。
沒想到，卻是被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這個女人看來，是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到了應對他的策略，也知道他找她進宮來是為了什麽了。
這樣想著，讓武定皇覺得後腦勺一陣發涼。
他最是不喜歡自己的心思被別人給猜中，這樣的感覺，非常的不痛快，他是帝皇，必須有掌控一切的能力，絕對不能讓別人猜中心思，從而對他多生阻撓。
“夫人說說的這一切，的確是大齊做得不好，這些事情，朕一定會給北漠做出一個交代，隻是，這些事情和夫人離開北漠，應當是不會有什麽衝突的。”武定帝的眼神一凜：“夫人，要是北漠王知道了你竟然有心要占了公主的位置嫁入十三王府，你猜他會怎麽做？”
按照帝皇的心思，他覺得北漠王一定是饒不了流殤夫人的，一定會殺了她，以絕後患！
聽了他這一番胡攪蠻纏的話，流殤夫人隻覺得好笑不已：“武定皇，請你明確兩件事，第一，並非是我想要嫁入王府之中，這全都是十三皇子的意願，至今為止，我都沒有答應過，第二，就算北漠王知道了這件事，他也一定會理解我！”
她端起茶杯來神態自若地抿了一口，自信地挑眉：“我自問自到大齊之後步步謹慎，不曾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北漠王是一個明君，定能明察秋毫。”
這話聽起來是在誇獎北漠王，但是聽在武定皇的耳中，卻變成了她借著誇獎北漠王來貶低了他。
這讓他十分的惱火。
但是，卻又不敢太過於暴、露自己的憤怒，不然，就顯得自己堂堂一個大齊的君王，太過於沒有風度了。
“朕自是知道北漠王是一個明君的，隻是，此事關乎大齊和北漠的和平安定，還請夫人舍己身，成大局。”武定帝還是十分堅決地說：“還請夫人盡快回北漠去，朕在次擔保，一定讓十三娶了公主，兩國百年修好。”
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麽辦法讓十三月屈服，現在竟然這般仔細地和她承諾。
但是，他的承諾是他的承諾，她可是不會領情的：“武定皇，這要求實在是無禮，不要說我本人，就是北漠王也是不會讚同的，放眼整個天下，哪有哪一個國家的使臣被別的君王隨意驅逐的？是為大不敬！”
要是她真的回去北漠了，那才是一個笑話。
不僅僅是自己成為了一個笑話，連同著北漠，也會成為別人的一個笑話的。
她可不傻。
“夫人難不成真的是決然地不肯回去？”
武定帝的眸色暗沉下來，看著她的時候，已經懶得擺出來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看他現在的這個樣子，頗是有殺了她的感覺。
想起那一次宮宴她遭遇的刺殺，心中更是冷笑不已。
這個人，勸不回她，肯定是要下殺手的。
此後的路，怕是更加危險重重。
她站起來，禮儀周到地給武定皇行了一個禮，她背負著北漠的顏麵，自是不會失了禮儀的。
但是，他都說了，今天找她來隻是私事，和大齊和北漠都沒有關係，所以，她出言告別：“武定皇找我來的目的我已經明白，也給了武定皇答案，已經入夜了，我再不回去，他們就該著急了，告辭！”
對於流殤夫人不卑不吭卻是十分堅決的態度，武定皇覺得惱怒不已卻無可奈何。
現在這麽多人都知道他把她召進宮來了，總不能因為他的一時惱火把她給殺了吧。
要是這樣的話，天下是要大亂的。
也是能忍之人，武定帝心裏想著來日方長，戾氣重重地擺了擺手讓流殤夫人走：“你走吧。”
流殤夫人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多留一刻，躬身退了出來，殿門被守在殿外的宮人打開，拿著她披風的宮女迎上來往她的身上披上了披風，流殤夫人不經意間抬起頭來，目光忽然便被台階下的那一抹身影給定住了。
暗沉的夜色之中的，雪花紛飛，庭院裏開得稀稀疏疏的梅花被橘黃色暖暖的宮燈照得美不勝收，雪花落到燈影下，渡了一層暈光，打著旋兒，優美地飄落在地上。
那人披著一件白色棉襖披風，衣擺上有大朵大朵盛開的紅梅，雅致溫柔。
他提了一盞六角宮燈站在台階下的雪地裏，看樣子已經站了不短的時間，隨意披散下來的發絲上落了很多的雪花，肩膀上也是積雪，而男人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微微抬高手中的宮燈，神色沉鬱地站在那裏，輪廓深邃，那意氣，硬是和這天寒地凍的天一樣陰冷。
旁邊剛才幫她拿披風的宮女看見流殤夫人愣神地看著台階下的那人，便壓低聲音和她說：“夫人進去沒有多久，十三皇子便來了，也不讓奴婢去稟報皇上，也不肯到屋簷下來避雪，就是一直等在那裏。”
她遲疑地看了一眼緊緊關閉的殿門，說道：“想來，是在等夫人的。”
這說話間，十三月已經邁開腳步走了上來，他一步步台階上來，走的從容淡定，經過她的身邊的時候，他帶來的寒氣生生地讓她感到了一陣的寒顫。
經過她的身邊，他並沒有停留，而是徑直朝著太極殿裏麵走去。
推開厚重的殿門，走了進去。
對於十三月來說，想要見皇帝，從來都是不需要通報的，有時候也會惹了皇帝，但是每一次皇帝的生氣，都抵不過十三月的沉默，他在皇帝的跟前不在乎生死，便也不在乎是不是把他給惹生氣了！
殿內，武定皇在流殤夫人離開後重重砸在地上的茶杯碎片無數，被燈火一照，折射出淩厲的流光。
他坐在軟榻上氣得麵容扭曲，眼中的殺氣，逐漸明晰。
聽見開門的聲音，武定帝惱怒不已地抬起頭來怒喝：“出去！”
以為是身邊侍候的內侍或者是宮女進來了，所以讓他們滾出去。
一看見來人是十三月，他的臉便扭曲了一下，慢慢地收斂了臉上所有的憤怒，轉而平和了下來，他似乎是不想要讓十三月知道他找流殤夫人來是為了什麽事情，而十三月前來，顯然是知道了一些什麽的。
“十三，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
十三月已經在殿內站定，手裏提著那盞六角蓮花宮燈，素衣站在那裏，和往日裏那張揚跋扈的樣子似乎有了很大的區別。
他看起來，臉上有些倦色，似乎是經過了長久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