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細思早隔
天色已暗,語兮帶著木玲從景仁宮離開的時候,院裏的宮人早已清醒。畢竟沒什麽人親眼見到她們踏入景仁宮,所以沿路走出,停在她們身上的視線隻多不少。
幸好的是,夜裏光線不足,沒多少人察覺語兮的樣貌有異,加上主殿沒傳出什麽大的動靜,普通宮人,也不敢隨意阻攔宮妃的去路。
大多數人看到木玲,都隻以為她跟著的便是洛筠,是以他們雖然觀察,卻也僅此而已。
拐出了景仁宮,宮道裏缺乏簷廊下的燈籠,一時間顯得黑暗了許多。
語兮並不擔心今日之事查芝箬會外傳,就像她警告心漪的那樣,她已不是洛筠,她有更加堅固的靠山與後盾,再想動手,她們都得好好思量才是。
何況太後對她們,也沒有多滿意,未必就能毫不猶豫的維護。
語兮一直沒有說話,木玲便也沉默的跟隨。隻是她如今沒再易容就堂而皇之的走在宮裏,即便認得她的人不多,可若被其他不相幹的人碰見詢問甚至糾纏,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眼見語兮走的是景仁宮通往桐鷲宮最尋常便捷的一條路,木玲想了想,上前一步建議道,“娘娘不如還是讓暗衛帶條僻靜些的路走吧?這樣也能免些麻煩。”
陷入思緒的語兮聞言回神,腳步頓了頓,這才搖了搖頭。
木玲沒聽到後文,但見語兮並無憂色,知道自己再多憂慮也是枉然,便轉了話題,“沒有燈籠,娘娘且走得小心些。如今晚膳時辰將盡,皇上他.……”
“木玲。”
木玲聽語兮打斷她的話,以為是有什麽吩咐,連忙頓住聲音,喚了一聲,“娘娘?”
“關於我的身世,你也大致了解了的對吧?”語兮的聲音很輕,但順著行走間帶起的微風,還是準確無誤的吹進了木玲的耳裏。
在後的木玲抿了抿唇,很快答道,“品銘後來同我提過幾句。”
語兮似乎考慮了什麽,過了片刻才開口交代,“今日太後回宮應該是秘密進行的,這件事我有別的思量,所以無論是你當時看到的還是聽到的,都要爛在肚子裏,就算他問起,也不可說。”
女子言罷轉過了身,綠眸映著不太容易被發現的光亮,沉聲看著木玲,“明白了嗎?”
木玲剛想答應,可一想起這一隱瞞似乎就放過了那些曾經謀害過語兮的惡人,就覺得她的決定有些委屈,“皇上會替娘娘做主的。既然她們.……”
“他自然不會讓人欺負我,但事涉太後,這不是告個狀那麽簡單的事兒。”語兮說完,重新轉步繼續朝前走,“我跟他就這件事還未完全了結,再牽扯其他,那就不純粹了。”
“那娘娘有什麽計劃或打算嗎?”木玲雖不能全然明白語兮如此決定的初衷,可她此番還願回來,勢必很珍惜這次機會,也下了很大的決心。所以有些情況,她應該都已經考慮過了。
“我有我的安排,你暫且不要管就是。”
木玲看著語兮的背影,有些無奈,卻也明白自己的勸誡隻能到此,“是,奴婢遵命。”
聽到木玲應聲,語兮便放下了這個話頭。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梳理一下太後今日的現身。
太後是從密道回來的,從查芝箬的反應來看,她不光對來者身份意外,對那處打開的通道也是猝不及防。
如果是在王府,男人準備了地室,相應的有些密道也很尋常。可這是在宮裏,景仁宮自太後被解救後就一直是查芝箬在居住,太後是不可能有機會秘密修建這樣一條密道的。
那麽說,這是早就存在的?
至於太後是什麽時候知曉的,可能是她被監禁的時候,也可能是她後來無意發現。
為什麽要這樣低調回宮呢?因為知道近來宮裏發生了變化,還是隻是單純的要見查芝箬?
會是要見心漪而被自己攪亂嗎?那她也可以繼續掩藏,沒必要在自己麵前現身啊?
當然,就算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光憑柴語兮這三個字也會引來她的憤恨和不滿,加上查芝箬始終沒能解決自己還往往處於下風,一時衝動也是說得過去的。
可是,她不怕自己告訴他嗎?
還是說,她本就無意過多隱瞞,隻是打了個時間差?但意義在哪兒呢?他們母子之間,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等等,分離了十四五年的母子,什麽摩擦隔閡都沒有,才奇怪吧?
這個認知雖最能讓語兮接受,可一想到男人其實在跟自己的母親“作對”,又讓她有些說不出來的哀傷。
可以說,語兮沒怎麽體會過母愛,就連父愛,也被她冠以利益的目的。
即便她後來能理解這其中都有原因,但那種缺失,不是理解就能填補的。
“娘娘?娘娘?”木玲眼見遠處來人,低低的喚了兩聲,可語兮卻像完全沒聽到一般。她抬首再看逐漸靠近的兩人,就見靠後的品銘衝她笑著搖了搖頭。
祁軒在儲秀殿處理政務時,就得到暗衛的稟報說語兮去了景仁宮。其實他也不是要監控語兮的去向,隻是有些地方過於敏感,他不想她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又出什麽意外。
從她所直奔的宮宇祁軒可以猜到她大約是去算賬了。她沒知會他便獨自前往,顯然她有一定的把握,那麽給她一些時間處理,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隻是這個時間比祁軒預估得要長,若非先後有敏璃和心漪的出入,他早就要去一探究竟了。
如今還沒看到自己的女子正一步一步的靠近,她的易容已經解除,卻有些無精打采,這才祁軒頗不滿意她的收獲。
語兮走著走著,就看到自己身前的路被一道柔和的光點亮,地上映出兩道人影。在她意識到自己的容顏需要遮擋前,她的綠眸觸上了一片漆黑,想也沒想,詫異道,“你怎麽在這兒?”
祁軒挑眉,覺得語兮此時的反應實在是有些遲鈍。且不說自己一個皇帝在宮裏走走本就甚為尋常,如今她剛回歸,便想不到自己是有意來接?
不過祁軒到底沒有拆穿,隻是走近女子,輕聲問了句,“你這幅樣子過去,報仇了嗎?”
語兮聞言,張了張口,將太後回宮的事兒壓下,微微帶起抹笑,“小試牛刀罷了,改日還要去會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