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未解謝宴
“真的決定要離開了嗎？”
桐鷲宮的長廊下，立有一身著紫裳華服的鳳眸男子。側影高闊卻不魁梧，一手背在身後，遠遠望去，頗有幾分貴公子的氣韻。
他的眸光始終落在廊欄邊坐著的女子身上，有絲眷戀，但被他隱藏得很淡很淡。他稍稍俯下身子，勾住女子微揚的發絲，輕聲道，“真的決定要離開了嗎？”
女子毫不在意他的親昵舉動，側首看他，淡淡一笑，“當然。”
男人似乎對這個答案早有準備，眼底有絲落寞，嗓音還是笑著的，“你還真是留不住。”
女子笑意更濃，抬手勾住自己的發。青絲順著她的手慢慢從男人的掌心抽離，繼而被她掛到耳後，露出一隻泛著紫光的耳墜。她將視線放遠，仿若低低一歎，“我原就是要走的。”
“連聲招呼也不打？”男人挑眉直起身，語氣裏帶著些許抱怨，“對我無情這點，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女子斜眼看去，綠眸一閃，卻是沒有接話。
明霍原就是一句打趣，見語兮不予理會，也拿不準她的心思。頓了頓，就見她緩緩將自己靠到了廊柱上，氣色無恙且還稱得上尚好，不由問了句，“醒來以後感覺有什麽變化？”
語兮垂著眸，無意識的搓了搓指下的布料，“就是比以往更容易覺得累，別的倒還沒什麽感覺。”她說著抬了抬雙腿，“若非卿梧提過，我恐怕現在都不會以為這雙腿有什麽不一樣了。”
“那不是很好嗎？就像偷來的一樣，可以大肆揮霍。”明霍低低笑著，想讓語兮的情緒盡量輕鬆。
語兮晃了晃雙腿，複又垂下，轉眸仰首望著身後的男人，“你的身子呢？這次在我身上耗了不少心力吧？”
明霍神色稍頓，聽她記掛，不由笑道，“幫你個忙還是足夠了的。”
那雙綠眸微微的眯了起來，凝視片刻，又緩緩收回，“是嗎.……”
明霍心下一鬆，隨即掀了衣擺順勢在語兮的身邊與她麵對麵而坐，“打算何時啟程？”
“估計.……”
語兮的話沒有說下去，因著有人在此時跨入了這座宮宇。
明霍察覺後轉首看去，就見換了常服的祁軒帶著品銘正朝他們走來。男人的臉色依舊顯得不夠放鬆，令明霍不覺勾唇，在旁人看來或許有幾分諷刺。
祁軒直接無視之，黑眸轉向依舊靠著廊柱的語兮，心下又開始擔心起來。
語兮沒理會那尤為炙熱的目光，稍稍直起身子，揚了揚手，“品銘。”
“奴才在。”幾乎是下意識的，品銘沒有看過祁軒的臉色就應了聲，好像除了他以外，語兮原本就是他的主子。
語兮見此反應也是怔了怔，片刻後才道，“勞你去安排他們過來用晚膳。”她說著垂下方才抬起的手，“我病了這些時日，也讓他們好生惦記，該好好謝一謝才是。”
“奴才這就去安排。”品銘思緒微轉，答應的時候不自覺的瞥了眼祁軒，但沒有再行請示，便行禮退下了。
眼見品銘離開，祁軒幾步上前，垂眼看著語兮，“今日的藥可吃了？”
“吃了啊。”語兮說著抬眼，綠眸中的情緒很淡，“今兒這麽早就來報道？”
“.……你不歡迎？”
“豈敢。”語兮輕輕一笑，視線重新放平，並不欲多言。
“你其實不必……”
“難道我還敢在皇帝麵前造次嗎？”女子微微揚眉，繼而兀自理著衣袖，“如今我不過一介尋常百姓，知道自己的身份。”
男人的臉色變了又變，似乎想要發作，可又極力克製著。
明霍看得心底好笑，卻也不會想著要幫祁軒討個台階下。鳳眸細細欣賞著祁軒在語兮跟前的挫敗，半晌後抬指敲了敲語兮的額，“在我這兒，你翻了天都不怕。”
綠眸悠悠轉過，掛著還不曾逝去的笑意。語兮緩緩挑起了眉，“這麽說，若我行走江湖，便可打著你夜盟主的旗號胡作非為了？”
明霍明白語兮不過是句玩笑，笑意不減，順口接道，“到時讓墨竹跟著你，看誰還敢不將你放在眼裏。”
語兮一笑回首，扶著廊柱慢慢站起身來。
近前的兩個男人都沒有出手相幫。卿梧交代過，在她還能自行完成的情況下，不要施加助力，以免她的身體產生惰性，讓總會到來的失力無形中提前。
兩方的話題就此不了了之，而今夜的桐鷲宮注定熱鬧非凡。
……
從語兮有了交代，到所有人在桐鷲宮的院中筵席落座，前後不過花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可在此期間，語兮再沒有和祁軒說過一句話。
現下的語兮，身側一左一右坐的是卿梧和慕容淵，再過去，便是明霍及慕容瑾。
像是有心的安排般，她和祁軒的距離隔開了許多，卻又能夠直麵彼此。分明能隨時注視到對方，偏又藏著一層道不清的隔閡。
許是因為這樣的座次，祁軒身旁自然而然的就由鍾鳴和明澈占據，進而是他們各自的夫人，再到靖承與顏吟，另一側則是獨坐的蔻丹。
相較於其他人，蔻丹對於這場會麵的認知全由他人敘述而成。雖也有大致的猜想，但了解到的事實依然讓她理解了許久，即便是在她幫助洛筠逃宮以後。
她垂眸盯著身前的精致餐具，不太確定自己被邀請參宴的原因。這種難以融入的場合，讓她有了些微的不適，視線擦過自己的右側，剛輕歎一聲，就有隻溫暖的手握了過來。
慕容瑾暖暖一笑，“事情結束，去我家散散心？”
蔻丹聞言不覺嗔了她一眼，“你家可是很大啊！”
“那就慢慢逛。”慕容瑾也不否認，隻末了，在蔻丹耳畔低語，“之前的事抱歉了。”
當時被趕上架的蔻丹挑了挑眉，終究笑著搖了搖頭。
染霜轉眸看了看說話的蔻丹慕容瑾二人，回首間眼角餘光劃過明澈，卻莫名覺得被避開了視線。心下略有猶疑，很快又被杜清和顏吟的對話拉去了注意力，隻狀似無意的再看向明澈。
顏吟同杜清說著話，雖則在宮中她和靖承仍舊保持著距離，可在這些人麵前，他們的關係似乎早就不是秘密。尤其是男人的照顧，讓她有些飄飄然，又不敢太過放肆。
畢竟，走出這座桐鷲宮，他們就還是外臣與宮妃的關係。
顏吟心下微歎，但娘娘的事兒還未告一段落，眼下時機，總歸不是太好。而且……她抬眸看著有些心不在焉搭著話的祁軒，順他的視線望去，果然是.……
難道兩個人，真的就不可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