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畫示空卷
聽到男人話語的慕容瑾先是挑了眉，隨即轉首望向高階。四目相對間，她很快讀出了帝王眼裏的自信。
慕容瑾心中一動，目光忽而揚遠了些。劃過某個人，又轉向殿中向她拱手的瑞親王，這才直麵案前的品銘，繼而移到他手中的畫作上。
畫卷很幹淨，看得出來作畫之人很是用心。他經驗豐富，構圖明確，起筆落筆間沒有絲毫猶豫，勾勒之景更無半點潦草。
那是一處江南角景，山不高，隱約可見山中小瀑。近前搭有一架煙霧繚繞的石板橋，橋下岸邊是一叢蘭花。印章之上寥寥幾字，書有“山澗橋低，南顧蘭故”。
慕容瑾的瞳仁不覺微縮，她認得出，畫中之景乃是什麽地方。而那叢蘭花，分明就是南郡特有，更是她當年曾贈給孝賢仁皇後的那種蘭花。
這樣一幅畫，是想暗示她什麽？
慕容瑾攏在袖中的手稍稍握起，下意識想要抬首，驀然感覺到一束視線投來。心下一驚，隨即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麽。
她轉眸朝祁軒一笑，略略垂首道，“大衛當真是人才輩出，如此景象竟也能傳達出身臨其境之感，著實讓本宮佩服。”
祁軒黑眸微滑，稍稍挑眉看著慕容瑾，頓了頓，“瑾公主的感慨隻是如此？”
慕容瑾眼眸一閃，偏過頭去又很快轉回，笑意不變，“衛皇的意思，本宮有些不明白。”
祁軒沒再深究，隻抬手示意品銘退下。明澈複又行了禮，側身向慕容瑾道過謝，便也退回自己的席位。
杜清對方才的對話存了疑惑，張了張口想要問明澈，就聽到染霜細碎輕咳，一時也噤了聲。
洛筠搖了搖手中的杯盞，靜默的看著殿中的一切，案上酒壺不知何時已去了大半。
查芝箬示意燕晴將裝有紙卷的小壇呈至眾宮妃麵前，繼而轉首看向慕容瑾，“瑾公主適才已得觀文技，不如接下來賞些衛都女子的風情，再期之後的武鬥之彩。”
慕容瑾淡笑著掃了眼對麵，沒去看皇後，隻淡聲開口，“衛皇似乎也有此打算，隻是不知，這後麵的表現能否讓人眼前一亮？”
“哦？”祁軒落在扶手上的手叩了叩，揚唇一笑，“那瑾公主可有了期待的對象？”
慕容瑾聞言搖頭，又看了眼身邊的蔻丹，“本宮初來本就對各位娘娘無甚了解，蔻丹公主也提不出建議，那不妨還是順其自然，或許更容易碰上驚喜。”
祁軒聽言點了點頭，轉首看向查芝箬，一個眼神，已是開始的默認。
查芝箬得到應允，視線環視殿中，佯作沉思挑選狀，然後略有無奈的笑笑，“臣妾也拿不準該讓哪位妹妹開這個好頭，不如還是請靜妹妹吧？”
靜嬪眸子一亮，當即起身謝恩，“臣妾定不負皇上皇後所望。”
查芝箬自然不會多說什麽，笑了笑，隻看靜嬪能否把握到機會。祁軒抬了抬眼皮，執起杯盞微抬，稍稍示意，便飲下了那盞酒。
心漪早便料想到查芝箬會把第一棒交給靜嬪，視線落到燕晴手上的小壇，不由猜測男人身邊的那個女子會寫出些什麽來。
顏吟繼續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那邊慕容瑾同蔻丹說著話，似乎也沒將多少心思放在此上。
明澈替杜清布好了菜，自己也慢悠悠的吃著。那邊染霜凝眸望著高階之上，耳邊鍾鳴低低一語，引來對麵一道熟悉的視線。
靖承無意撞見，正欲別開頭去，卻碰上明澈投來的目光。兩相對視，俱是麵色微沉。
祁軒斜眼瞥向身側的洛筠，見她專心吃菜，不覺又有些無奈。
此時的靜嬪剛抽出紙卷，抬首就見男人的注意力全在那一人身上。心中有些不忿，打開紙卷的速度也快了許多，可看到其中內容，不覺撒了火氣，“這是誰的紙卷？莫不是要捉弄本宮！”
聲音有些尖銳，顯然女子的情緒裏夾雜著不少不悅。
查芝箬看了眼微微蹙眉的帝王，輕咳一聲，提醒道，“抽個紙卷罷了，靜嬪何故如此大驚小怪？”
靜嬪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來不及回瞪孟嬪那鄙夷的眼神，忙福禮告罪，“皇上皇後息怒，是臣妾失禮。”頓了頓，神色轉為委屈，“隻是這紙卷實在怪異，臣妾這才會有此反應。”
查芝箬聞言皺了皺眉，並不認為靜嬪會故意“砸場”。轉首想問男人意見時，恰好瞥見慕容瑾頰邊意味不明的笑。思及紙卷並未經過慕容瑾的手，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祁軒挑起眉，隨後偏首看了眼品銘。
品銘深諳男人意圖，忙繞過高座步下台階，行至靜嬪身前，雙手攤開，輕喚一聲，“娘娘。”
靜嬪掃了眼這才慢慢從案上直身的洛筠，眼神淩厲的將手中紙卷扔到品銘手裏。
洛筠對此敵意雖不在意，但平白被人瞪了，她也有些不悅。轉眸看到返回的品銘手中捏著一截兒紙卷，突然勾了勾唇，眸光幽綠的掃過靜嬪全身，手在桌邊叩了叩。
祁軒接過品銘遞來的紙卷，捋開來看，勿怪靜嬪會那般反應。
這紙卷沒什麽問題，幹幹淨淨的。可偏生就是太幹淨了，一個字也沒有，這才會讓抽到此簽的人生出脾氣。
規則裏明明說了要寫下兩種自己拿手的技藝，交上一截兒空白卷，代表身無所長，還是壓根兒瞧不上這裏除自己外的任何人？
想想某人之前的答話，祁軒大約已經猜到手中紙卷出於何人之手，隻是她是故意搗亂還是為何，還需他再問上一問。
祁軒清了清嗓，而後將紙卷揚起，“這張隻字未寫的紙卷，不知是哪位妃嬪所為？”
沒有寫一個字還敢交入小壇中讓其他人抽取，這份用心，說是無意怕是沒幾個人會信。
靜嬪依舊憤憤的盯著龍座旁的洛筠，查芝箬不好直接表露懷疑，但視線也沒在殿中打多少轉。
明澈鍾鳴等眼下自是不好接話，顏吟本在環視，可看到靜嬪的模樣，下意識跟過去，不由心頭一跳。
夕陽的餘暉夾著越燒越亮的燭火映襯著洛筠的側臉，此刻很難再看出她眸裏本該有的翠綠，反倒因為紅光，眸色瞧上去顯得有些發紫。
不同於綠眸青衣的和諧，這是一種縈繞周身的妖冶。漫不經心的擴散開來，牽動殿中眾人的心。
一瞬安靜的大殿裏，如妖的女子淡淡一笑。她轉首看向身邊的男人，身子側傾倚在扶手上，“回皇上，您手裏那個，該是出自臣妾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