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急醫深駭
祁軒聞言猛然抬眼,看向品銘的眼神讓人說不清其中的情緒。
他似乎反應了一會兒,然後微垂下眸,將懷裏的女子沉默的放平在榻上,把棉被蓋好,人坐到床榻邊緣,大掌卻自始至終沒鬆開過女子任他牽引的無力的手。
品銘明白,男人這是在耗用自己的內力為洛筠驅寒。
祁軒沒有說話,品銘卻明白這邊的準備已經做完。
他回身將還在喘氣的崔維扯入房中,轉而掩好房門,這才從旁解釋道,“崔禦醫,煩請您瞧瞧我們夫人。她今日淋雨受寒,現又陷入昏迷,情況很讓人憂心。”
崔維原就是在自己府中突然被人蒙麵擄走的,一路心神忐忑,回顧近來可有得罪什麽人。然等他終於重見光明,卻是來到了一個馬廄。還沒稍作打量,就被眼前這人拉扯著一路疾奔。
他好容易在門外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不及理清思緒便想逃離,奈何走廊裏有人默默注視,心中怯怯,又被這人扯進了屋。
坐在榻邊的男人尤為俊朗,燭光下的側臉頗為緊繃,正臉色發白的緊緊凝視著榻上昏迷的女子。
主仆二人憂心的神色到底還是讓崔維放下了質問的心思,畢竟醫者父母心,即算這些人請他探病的方式有些過激,但看他們對那女子的緊張,應當也隻是關心情切。
崔維按下心頭想法,抬步來到榻邊。隻見女子麵色紅潤,隱約帶著些異樣的蒼冷,不時的發抖生顫,間或冒出些辨不清內容的囈語。
崔維有些不好判斷女子的情況,蹙眉在榻邊蹲下身來,看著女子被男人握住的手,輕咳一聲,“勞煩這位爺兒讓老奴先診脈。”
祁軒的黑眸立即瞥向那說話的禦醫,停頓了片刻,這才慢慢鬆開了手。他緊凝著崔維自袖中伸出的手,沉聲提醒一句,“她身上有寒疾,你且仔細些。”
崔維的手不禁一顫,下意識抬眸去看那此刻都不願挪地的男人。既然知道女子身負寒疾,怎麽不細心看顧著?這冬日裏華都的寒氣尤重,竟還如此不當心的淋雨受寒?真是.……
他剛要開始數落什麽,男人眯起的眼眸就讓他感覺到了危險。周身的壓力讓他一時喘不過氣來,似乎比麵對皇帝時還倍感壓迫。
崔維抿唇咽了口唾沫,垂下眸定了定神,不敢再多言多語,隻將女子的手腕放平,手指成排,凝神切上這似乎也蘊藏著風險的脈。
診脈的過程有些漫長,崔維幾次罷手又幾次重新展開,反反複複多次,最終才慢慢確定下來。他緩緩起身退到一邊,看著男人仔細的將女子的手收進被中,而他的左手也停留在內。
祁軒轉眸看向崔維,見他神色偏凝,心下一沉,“她的身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崔維有些躊躇,但最終還是照實說道,“夫人身患寒疾,原該盡力避免受寒才是。”
“這幾年下來,雖通過藥物將寒疾控製在特定的日子才會發作,可僅靠內力壓製,並非長久之法。再加上近半年來的幾次發作總是沒能及時疏通經脈,現已產生了隱患。”
崔維說完,看了一眼榻邊的男人,見他神色凝重,卻隱隱藏有一股興奮,不覺心下詫異。
他不敢多問或將情緒表露,隻頓了頓,又繼續道,“脈象上看,夫人最近突然大力度的耗用體內內力,之後奔波路途,始終缺乏完整的休息,是以內力仍有缺口,並未來得及恢複。”
“幾位不是本國人吧?”崔維試探的問了句,見無人回應,隻好訕訕的笑了笑,“烏珍珠就酒並無大害,但若是酒量差或不熟悉的人這樣用,會讓醉酒的狀態加劇。”
“這種混合有一定麻痹感官的效果,想必今日夫人食用後酒氣未散就淋了雨。人本昏沉,寒氣又侵體,進而引發風寒。內力待養,寒疾壓製不住,與發熱交互發作,這才使情勢危急。”
祁軒聽言沒有接話。難怪他方才運功一時覺得她身子冰冷,一時又感到她周身溫度比自己內力翻湧時還要高,竟是如此多原因混合導致。
聽禦醫最後說情況危急,男人不免急急追問,“可有法子醫治?”
崔維想了想,有些謹慎的開口,“其實單論風寒或寒疾,雖都嚴重,但並非無法入手。”
“隻是如今兩病相衝,看夫人的情況,怕是支撐不了太久如此冰火兩重天的狀態,到時即便能留得性命,心腹髒脾也有可能.……
“誰說她保不住性命!”祁軒突然動了怒氣,全因崔維說明時那一帶而過的最壞可能。
一直沒出聲的品銘隻覺房中炭火都一瞬失了效用,心頭更是一陣抽痛。
男人狠戾的凝住不自覺後退的崔維,“我不讓她死,她怎麽可能會死!說!你有什麽辦法救她?若是救不了,你跟你全家都要為她陪葬。”
崔維身子一顫,實在沒想到男人竟如此霸道。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態,何況是他們照顧不周在先,如何能把氣都撒到他和家人的身上。
他正要反駁,就聽男人更沉的嗓音響起,“你是華都皇城裏醫術最好的禦醫,如果你都束手無策,那整個禦醫院怕是都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你怎麽……”崔維剛欲表示他的不滿,腦中忽而想起一物,眼眸突然亮起,可隨即又黯淡的搖了搖頭。
注意到這個細節的品銘連忙上前一步,語氣雖急促,但態度總歸比祁軒好上一些,“崔禦醫,你是否想到什麽法子了?”
崔維深覺其中的不可能,想搖頭拒絕,偏生男人的逼迫太過強勢,無形中都讓他身子開始發顫。他咬牙沉默著,終究礙於男人的魄力開了口,“我是想到了法子,可有味藥.……”
“說下去!”
“眼下夫人的寒疾之症隻能壓製,無法立即根除。我想到的配方裏需要一味醉蓮,若能借此壓製住寒疾,趁機將風寒驅除,那夫人便能熬過這一劫。”
“隻是這醉蓮,是,是我朝皇族的秘藥,輕易不會現世。所得不多,且都被皇族掌控,尋常得不到,我的法子就.……”崔維迅速將話說完,看也不敢看男人的臉色。
在崔維看來,這是根本就沒法兒完成的藥方。雖則那女子確實可憐,但拿不到醉蓮,就沒辦法破除這種局麵。到最後,女子即便能留得性命,日後也將與廢人無異。
崔維心中惋惜,卻聽男人輕輕一笑。他詫異抬眸,男人已然開始吩咐,“品銘,去通知暗衛,半個時辰之內我要開始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