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外來幹擾
空蕩的宮道裏飄散著男人那句話的尾音,明明已遠去得縹緲,卻狠狠砸在了洛筠的心頭。
祁軒黑眸裏的女子無可避免的瞳仁微縮,就在他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麽的時候,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忽而勾唇一笑,綠眸浮現嘲弄,“你是開始饑不擇食了嗎?”
洛筠絲毫不為男人變了的臉色所忌憚,她感覺得到手臂上的力道在加重,伴著他的怒氣,再一次被要求道,“朕命你將衣裳脫下來!”
氣氛一瞬降得更加凝滯,兩人都看著對方一動不動,隻是一方強勢逼迫,一方視若罔聞。
心焦的祁軒終究耐心告罄,不欲再多費口舌。他本就拉住了洛筠的右臂,幹脆直接探手捏住女子的左肩,剛要使力,就感覺掌下的身子想要躲避,情緒上頭,下手不由更快更狠。
衣料在瞬間就被拉扯開去,布帛撕裂的聲音雖短暫卻無比刺耳。破碎的布縷糾結牽扯在男人和女人之間,那層層被撕開的衫子下,隱約的白皙上似留有某種辨不清的痕跡。
祁軒心頭一顫,目之所及可能馬上就要揭開的真相讓他突然有些怯場。他轉眸就要去看即將被揭穿的洛筠,可還不等他反應什麽,出乎意料的事就發生了。
男人片刻的失神導致他放鬆了洛筠手臂上的力道,所以在他深入探究之前,洛筠已大方的自行將還未完全暴露在外的左肩解放了出來。
沒有一點猶豫,拱手獻上他想看的一切。
光滑淨白的肌膚包裹著女子的整個肩胛,有一些紅潤的部分,但明顯是受力後的正常反應。
男裝促使眼前人摒棄了肚兜,可纏繞在她胸口此時隻能瞥到一點邊角的裹胸,直教這一幕平添了曖昧與誘惑。
然而盡管如此,雙方誰都沒有為此沉醉。尤其是祁軒,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沒有看到他本有極大把握的那個證據。
洛筠淡淡將視線從男人臉上移開,沒去看自己不著片縷的肩胛,“所以你想在我身上找什麽?”她朝祁軒進了一步,“這裏應該有什麽嗎?”
應該有什麽?應該有一朵獨一無二的紅梅刺青不是嗎?那是她為他受的傷,是他陪著她刺上去的!
傷口可以恢複,刺青卻難以抹去。就因為這樣,祁軒才會想到要先檢查這裏,可偏偏,可竟然什麽都沒有?
難道一切猜測和感覺都不過是自己的臆想嗎?
男人沒有說話,意外的,洛筠也沒再發聲。她望著眼前微微垂眸的祁軒,任由他不甘心的捏疼她從未逃離他掌控的手臂,就那麽注視著他,一度連自己也擰緊了眉心。
這樣的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靜默的洛筠先有了動作。
她慢慢靠近祁軒,靠近他的臉頰,靠近他的唇畔。她踮著腳不穩的扶在他身上,然後張了張口,將一聲猶如幻覺般的“燕郎”封印在他們隨後相抵的唇間。
女子逼近的氣息沒讓祁軒察覺到危險,所以他的身體沒有下意識防備或推拒,便讓她成功鑽了空子。
他的意識還沒跟上具體情況,隻覺唇邊微涼,夾著那聲似是來自那人的呼喚。落定之前,一條靈活的小舌正舔舐著他的唇線,濕潤輾轉,然後熟稔的探入,自作主張的侵占他整個口腔。
舌尖所過的每一處,都在挑起隱藏在內裏的興奮點。
那來自身體本能的反應,讓祁軒不由自主的將洛筠圈在懷裏。黑眸全然闔上,盡管意識裏已分清懷中人是誰,他卻不想拒絕這個吻。
放棄探索任此發展的初衷,在希望中失望的男人急需這樣一個宣泄的出口。
漸漸被喚醒的欲望讓祁軒立即發客為主,糾纏的唇齒伴著雙手的遊移,反向壓迫的用力投入,都在點燃對方的同時釋放自己。
身子在放鬆,身子在軟化,身子在沉浸。
然而就在下一瞬,一個分明彼此都還意猶未盡的瞬間,激吻的兩人像在同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他們使力狠狠推開了對方,在各自的猝不及防裏,無可避免的後退了好幾步。
兩人的雙唇都還泛著水光,津液的交纏讓他們的臉色都有些潮紅。可他們沒有欣賞對方誘惑的模樣,一般的回避視線,一樣的閉口不語。
儲秀宮外的宮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片刻後,祁軒抬眼看著手撐宮牆立著的洛筠,掃過她身上的衫子,直接褪了自己的外衫扔過去,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洛筠抱著迎麵拋過來的外衫,直到男人轉入儲秀宮,這才動了動手指將衫子湊到鼻下,輕輕吸了口氣,臉上卻是一副自嘲的表情。
她搖頭靠在沒有溫度的宮牆上,忍不住低聲咒罵,“見鬼!”
……
品銘帶了夏禾和一眾奴仆自儲秀殿的偏廊後步出。時辰已近,頭夜又未安排值守,為免誤了上朝時辰,是以他便提前了一點時間。
昨夜他和玄明回來,儲秀殿已然變得靜悄悄的。擔心帝妃早已入睡,他們不敢打擾,本著之前的交代,在盡量回避的狀態下度過了一晚。
雖則不清楚這兩人具體都談了些什麽,但既然相安無事沒有什麽別的動靜,那麽在主子願意告知之前,他們肯定不會自行打聽。
所以到目前為止,品銘還認為洛筠和祁軒一並歇在了殿內。
他正一如既往的交代待會兒他隨祁軒上朝後,夏禾應該在多久後喚醒洛筠。可剛過轉角,品銘就看到主殿門前的台階上,正坐著一個人。
下意識的,品銘停步的同時就抬手攔住了後方的奴仆,朝身側的夏禾看了一眼,這才一前一後的向那人影靠近,然後蹲下身,輕喚一句,“娘娘?”
洛筠緩緩轉首,看臉色怕是一夜未眠,眉有疲色,眼眸也有些無神。隻掃了身後二人一眼,張了張口,聲音低啞,“進去伺候吧,別晚了時辰。”
品銘不知洛筠為何會坐在此處,隻是她身上披著祁軒昨日出宮穿的外衫,夜裏也沒聽到有其他宮妃的傳召,所以當他看到人影的第一眼,就斷定此人是洛筠。
看樣子,她和祁軒之間還是發生了什麽,不過眼下不是追問的時候。
品銘伸出手,望著洛筠微微一笑,“娘娘,地上涼,讓夏禾先帶您去休息吧?”
夏禾跟過兩任師父自然機靈,品銘剛伸出手時,他就已繞到了洛筠的另一側,做好了扶她起身的準備。
洛筠沒拒絕,隻是坐得久了,剛起來下肢並不得力。品銘和夏禾攙著她在階上站了站,這才感覺到她收回了按在他們臂上的手。
越來越明亮的天色照亮了洛筠的半張臉,品銘退步到洛筠身後,望著她,不覺說了一句,“娘娘該保重身體才是。”
洛筠置若罔聞,由夏禾看護著踏回最上級的台階,然後轉眸交代,“我在這裏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別讓他知道,你和那些暗處的,都不許告訴他。”
旁側的夏禾聞言微怔,而品銘到底老練些,垂著眸,低聲應下,“娘娘放心。”
“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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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上下如今有了一個新的傳聞。
繼筠貴人和皇帝鬧別扭,又因著黎娟謀害一事上演了一出苦肉計後,這位新晉入宮一直得皇帝專寵的女子,終於也回歸了所有宮中女人慣有的結局。
還有心博得皇帝寵幸的女人們自然對這一現狀頗為滿意。花無百日紅,看來這打破常規的筠貴人,也沒能逃開這種宿命。
雖則目前還無人能做到洛筠當初那樣的獨占,可皇帝畢竟開始在其他宮妃處走動,即便儲秀殿仍舊沒能被攻破,但這個變化,足以讓後宮興奮起來。
木玲已經比較清楚洛筠的脾性,所以看到她對傳言無動於衷,除了無奈,也別無他法。
好在品銘代表的內務府一應都沒有苛待過赤雪宮,是以就算後宮有人想針對洛筠,也不敢做得明目張膽。
畢竟,皇帝雖沒給赤雪宮特別優待,但內務府總管能繼續照顧赤雪宮,無論是授意還是放任,都說明在那個男人的心裏,洛筠還遠沒到被厭棄的地步。
宮裏人的心思最是彎彎繞繞,有這一認知,誰都不敢先來招惹整日待在宮中,仿佛與世無爭的洛筠。
這段時日裏她從不離宮,不管目的何在,都能避免許多紛擾。因為有心之人沒法兒把罪責歸咎在一個都未曾到場的人身上。
而這種狀態的打破,不是因為傳聞中的兩位主角哪一方讓了步,而是身在穆廷寺休養,一向吃齋念佛的太後不日前回了宮。
中元節將至,皇家理所當然的也有一套祭祖的儀程。加上太後上次回宮還是年節,相距時日略長,是以這次中元晚宴自然就要準備得熱鬧些。
洛筠位居貴人,即便是沒有外臣的家宴,她也沒有資格出席。但也許是因為她半年來名聲大噪,又或是有人故意想讓她和皇帝碰上,總之,洛筠收到了皇後懿旨,必須準時參宴。
其實這些對洛筠來說都沒什麽,她沒那些無聊的宮中女人想得那般患得患失,那些期望在她身上找回優越感的妃嬪,恐怕到頭來隻會碰得一鼻子灰。
不過既然有人挑戰,洛筠自不會當縮頭烏龜。所以她甚至沒抱怨臨到開席前幾個時辰才被差遣過來通知的那滿滿的故意,擺了擺手,就讓木玲著手給她梳妝了。
……
因著太後曾遭罪妃迫害多年,雖無性命之憂,但腿骨損傷嚴重。後由升任院正的如默診治調養,除卻仍需依靠輪椅代步,氣色已然好轉不少。
可能是因為長久的囚禁讓太後很難再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在宮裏能接觸她的人不多,並且生活重回正軌後不久,她就突然提出要離宮修行,為國祈福。
衛嘉帝花了那麽大功夫找回來的生母,自然不忍拂她心意,是以在張羅完孝賢仁皇後喪儀的次月,他便親自將太後送到了穆廷寺。
若非一年中太後總會因這樣那樣的節日回宮小住,一般人都快忘了這位還在世的太後。而對太後來說,除了皇後這一個正室兒媳,其他曇花一現的宮妃,她都無甚印象。
除了當年那個被破例追封至後位的女子,柴語兮。
然而現如今,在太後離宮近三年都沒聽到新的能獨占自己兒子專寵的女子名諱後,赤雪宮的筠貴人,就足以勾起她所有的興趣了。
皇帝能寵幸很多人,但絕不可專寵。這道理她懂,皇帝也該懂。縱使他們母子之間隔了這許多年而不再尤為親近,一個奮力登上帝位的男人,就不會不懂這些道理。
太後親眼見過皇帝當年在桐鷲宮前失魂落魄的模樣。即便有著生疏感,可兒子臉上那她從未見過的神情,也讓同樣對感情敏感的太後一瞬明白,那夜死去的女子,是他心頭的一塊肉。
幸好,能動搖皇帝的人已經死去,太後對此深感欣慰與慶幸。
而如今,這種心態因另一個女子被生生打破,致使靜觀幾月都沒能發現這種狀態有終結跡象的太後,終於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