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逼迫雙重
看著神色不太意外卻到底皺眉的語兮,卿梧輕輕歎了口氣,“秋兒,你何必要將所有的事兒都弄得這麽清楚。”
語兮看著麵前的卿梧,心情在聽到他肯定答案的一瞬變得更加複雜。
她想起那次散步時卿梧說過的話,惱怒湧上心頭,讓她一時有些克製不住,“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麽!”
似乎除了語兮初時的發問讓卿梧有些招架不住外,她之後的反應,卿梧都沒再表現出任何措手不及。他沒急著解釋,反是伸手給語兮倒了杯清水,輕聲放到她麵前,繼而重申自己的理由,“我說過了,你需要其他選擇。”
“不可能有其他選擇!”語兮揚手揮開卿梧放到她眼前的茶杯,並不認為這個理由能說服自己。
卿梧本欲抬手將茶杯接回,但看語兮模樣,隻怕自己這麽做了反而會讓她更加生氣。偏首聽過茶杯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卿梧凝向語兮的眼眸,將一直收在懷裏的某樣東西拿了出來,“如果沒有,那就把它吃下去。”
語兮的視線始終跟隨著卿梧從懷裏移出的手,他的掌心之中,包裹了某樣事物。而在那隻漂亮的手緩緩移開的同時,記憶裏他曾提過的一個詞突然閃過腦海,“子母蠱”。
“秋兒,既然你已有了決定,那就把它吃下去。”卿梧緊凝著語兮盯著桌上那樣東西的眼眸,再一次清晰的提醒道。
語兮伸手將卿梧拿出來的那樣東西握在手裏,指尖摩挲,繼而抬眸看向卿梧,眸中有水光閃動,“你這是在逼我。”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逼你,那說明你已經入局了。”卿梧重新為語兮倒了杯水,再度放至她的麵前,“我看過了,東西還在。假如你拿到的那天就沒有猶豫的用掉,那之後的一切,的確是我不該。”
“你想說你不是一開始就準備幫他的嗎?”語兮擰眉看著眼前在這件事兒上讓她覺得有些不認識的卿梧,實在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執著的想讓她心裏出現除祁軒外的另一個選擇。
卿梧看著語兮,欲言又止,而後在語兮質疑前,搶先說道,“這銀釵當時在帳裏找到,看到它,我就知道你絕非是主動想要離開。往日遊曆,我在此處熟人不少,憑借他們的幫助,自然很快知道了他帶你藏身的山穀。”
“然後呢?你跟他有什麽交易,甚至讓你不惜派人阻攔王爺的暗衛去發現那處所在?”手中銀釵太細,下意識握緊手拳的語兮不覺讓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印記。
卿梧低低歎了口氣,卻終究沒有隱瞞,“我讓他服下一顆藥丸,來換取與你一月的平靜時光。”
“他……”
“他很懷疑那顆藥丸,但最後,還是吃了下去。”沒等語兮問出口,卿梧直接拋出了答案,“秋兒,他為你做的,不比燕祁軒少。”
“可我心裏的人不是他!”語兮憤然起身,有些受不住這些事實和卿梧一再的逼迫。握著銀釵的手扶住有些許額發垂下的額頭,“你不該告訴我這些,我不想知道他做了什麽!”
“那就下決定吧。”卿梧垂眸沉聲,隨即起身抽出語兮尚還握在手裏的銀釵,雕花的釵頭一擰即開,若非知道這一設計,僅憑外觀全然瞧不出異樣。
卿梧隨手將釵頭扔到桌上,細長的釵柄對著呈了清水的茶杯倒轉,白色的粉末隨即從中空的部分盡數落進杯裏。沒有猶豫的,卿梧抬手將茶杯遞到語兮麵前,“我不會再為你配置解藥了,所以遵從你的心,選擇吧!”
語兮微紅的眼眸抬首凝望向卿梧,神色被痛苦和憤怒交織,“你這是讓我背叛我愛的人啊!舒卿梧,你怎麽能這麽做!”
卿梧心有不忍,但卻並沒有放棄他無聲而強硬的逼迫。末了,閉眸低聲道,“默默為你付出那麽多的男人,放棄掉真的好嗎?”
卿梧的話,讓語兮的心口一滯。皇權的爭鬥中,從來就沒有敗者能全身而退的先例,祁軒和明霍,也必然會迎來最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麵。她絕不會讓祁軒出事兒,那麽明霍呢?有朝一日待他成為敗寇,再去感謝他對自己的種種嗎?
可說到底,她本就不該對對手生出憐憫之心不是嗎?那為什麽卿梧質問的時候,她一瞬間狠不下心呢?
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女子兀自搖了搖頭,她沒有背叛她的夫君,但卻想留住他敵手的一條性命?為什麽?真的是在穀中對明霍生了感情嗎?不可能,她隻是感激他,她隻是覺得.……他不該被她用這種方法算計。
那麽祁軒呢?如果她真的這麽做了,他知道了,會怪她,還是直接不要她呢?
語兮不敢想,唯有這一點,她無法兒承受。
杯裏的東西已然全部溶於水中,看不出變化,依舊一眼見底。
卿梧看著沉默許久後終於抬首望過來的語兮,還不及開口,手上的茶杯就被她奪了去,然後……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決定。
……
“夫人,王爺這會兒還在忙,夜裏風大,你還是回去吧。”鍾鳴皺眉看著眼前多日不見的語兮,火把的光亮下,女子的側臉有種淡漠的淒婉,楚楚可憐,讓鍾鳴不由有些心軟。
祁軒急馬追回樂陽郡內未知山穀時,隻帶了玄明為首的一批暗衛。鍾鳴不知過程中發生了什麽,但語兮滯留明霍身邊將近一月,縱使非她所願,可對身為夫君的祁軒來說,隻怕這一關並不好過。
回營的祁軒一如往常的雷厲風行,參議明日攻城的排兵布陣,調撥兵力埋伏打探。一言一行,無不細致,無不妥當。可鍾鳴感覺得出,祁軒心裏憋著事兒,很嚴重的事兒。
鍾鳴自然相信語兮不會背叛祁軒,但一個男人遇到這種事兒,相信是一方麵,感受是另一方麵。何況語兮當初背著他們所有人和假靖承謀劃的一切,這些時日以來一直都是祁軒的逆鱗。
暗自歎了口氣,鍾鳴瞥了眼跟在語兮身後的玄明,隨即再度開口,“夫人,你還是請回吧。”
“沒有通傳就知道找理由搪塞我,看來他是真的不想見我了。”語兮轉眸看著分明點了燭火的大帳,眸中印出的火光卻仿佛不會跳動了一般,“他用過晚膳了嗎?”
鍾鳴不明白語兮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怔愣片刻,這才答道,“王爺他……沒有用很多。”
“是嗎?”語兮淡淡接口,並沒有什麽太多的情緒。沉默半晌,方才轉首淺淺笑道,“你去守著他吧,不必管我,我就在這兒等他忙完。”
耳聽語兮的再度開口並不是要回去,鍾鳴不由立即出言勸說,“夫人,這恐怕.……”
語兮抬了抬手,沒讓鍾鳴將話說完,隻是轉眸望了他一眼,複又向玄明淺淺一禮,便退到了大帳旁不影響旁人走動的角落裏。
鍾鳴和玄明對視一眼,有些無法,卻都默契的沒有再多阻攔。主子們的事兒,他們本就不好插手,何況祁軒那般在意,也是因為語兮是他尤為在意的人。而對他們來說,與其阻攔他們相見和解,不如留個空間,讓他們自行消化。
玄明重新隱入黑夜,鍾鳴也返回了帳外留守,偶爾被祁軒吩咐去領哪位將軍過來議事,心中又悄悄期待祁軒何時能將時間留給語兮。
途徑的靖承發現了背光而立的語兮,轉了腳步,卻終究沒有過去打擾。上一次“靖承”與語兮相見,還是明霍假扮的那個。而他作為如假包換的真身,不太確定語兮麵對他時會不會產生不適。
夜晚的時間過得很快又似乎很慢,語兮搓了搓雙臂,收回凝望華月的目光,才要活動活動有些發僵的身子,站立太久的雙腿卻突然失力一般的發軟。
正要過來通知語兮的鍾鳴見她像是要歪倒下去,連忙一個箭步上前,將人堪堪扶住。
語兮扶著鍾鳴的手臂站穩,稍稍緩了緩,抬首抱歉的笑笑,“是他忙完了嗎?”
鍾鳴確認語兮確實自行站住,這才撤回手,繼而頷首一禮,“是,王爺已吩咐洗漱。夫人若不介意,可以借送水的功夫入帳。”
“麻煩你幫忙了,我會告訴他是我逼你做的。”語兮屈膝揉了揉繃直太久的膝蓋,直身交代鍾鳴放心。
鍾鳴搖了搖頭,沒有就此多言,隻是陪著語兮繞回帳前。
語兮接過帳前守衛端著的熱水,蕩起的水花漣漪一般散開,“鍾鳴,我進去以後,能勞煩你們稍稍撤遠一些嗎?”
……
入得大帳的語兮聽到身後帳簾隨即垂下,視線裏男人正在案後用手在桌上比劃著什麽,她看不見,心緒卻比入帳前還要緊張。
“鍾鳴,怎麽這麽不懂規矩,進來也不通稟一聲。”全神貫注看著桌上繪製地圖祁軒沒有抬首去看來人,隻當是鍾鳴,微微皺眉責備。
語兮轉眸找到盆架,將熱水放下,斂了眉,重新回到桌案前方,然後靜靜的跪了下來。
“怎麽不說話?”祁軒隻是不悅鍾鳴的突然闖入打斷了他方才瞬間的思緒,但鍾鳴素來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半晌沒聽到他說話,詫異之餘,抬首看去,就見語兮一襲月白衣裳跪在桌前,立時眉頭一皺,黑眸頓沉,“你來幹什麽?誰讓你進來的!”
語兮擱在膝上的手緊緊握起,緩緩抬眸,迎上他的注視,“是我想見你,執意來此,你不要遷怒別人。”
“哦?”祁軒手袖一揚,索性再不管桌上的思路,身子往後一靠,“你拿什麽要求我不遷怒旁人?你都不考慮我的感受就私自去見南帝,我又為何還要顧慮你的要求。”
祁軒的話讓語兮找不到話去反駁,但她不能就此離開,“我知道你很生氣,可你能不能聽一聽我的解釋?”
“有這個必要嗎?”
男人的聲線透著幾分冷漠,隱隱的怒氣雖被他盡數壓抑克製,但語兮還是察覺了出來。心底低歎,長睫微垂,“要怎樣你才肯聽。”
祁軒聞言眉頭一擰,她這樣的語氣,讓他更加怒意翻湧。她本該是清清冷冷的,可這副模樣,讓一直相信她不會背叛的祁軒也開始心裏沒底。
她是真的和明霍做了什麽嗎?
祁軒得不到答案,卻因這個念頭開始再克製不住他隱而不發的情緒。此刻的他不想再看到語兮,怕她說出他不想聽的話,怕自己會因為嫉妒和憤怒出手傷了她。
眼看男人起身似是要離開,語兮心裏一急,站起來就想攔住他的去路。可這雙腿站了太久又跪了這一會兒,一時緩不過勁,生生錯過了機會。
來不及再追上他,別無他法的語兮隻好拋出一句狠話,“燕祁軒,你走了我就死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