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告別在即
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動了動,語兮就知道鶯歌又來報到了。
日子重新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在語兮和明霍各自的一通發泄之後。
兩人的相處關係變得有些微妙,刻意避開許多話題,但也不至一味的不交流。比如現在,正靠在桌邊挑揀著穀主新送來的包菜和其他材料的語兮就淡淡開了口,“你不如去和她說清楚,省得她每日定時定點的過來。”
正在廚房裏生火的明霍聞言揮手擺了擺木柴撩起的青煙,揚聲對語兮道,“說了她未必就不來,何必自找麻煩。”
語兮將爛掉或折損了的菜葉一並扔進桌旁的廢棄桶,一手提了竹籃,一手伸到小狐狸麵前勾了勾。待它上肩,這才轉身步入廚房,“所以你預備一直窩在這兒,再不出去了嗎?”
明霍沒有立即答話,確認火已然燒旺,這才拍拍手站起了身,鳳眸含笑,“吃過午飯,想出去走走嗎?”
語兮取過砧板的動作微滯,末了,卻是微微一笑,“好啊!”
……
因為有明霍的陪伴,語兮帶著小狐狸在穀中走動,並沒有人敢向她多看一眼。明霍的脾氣語兮雖還不能完全摸透,可他那種因身份而渾然天成的某些特質,她還是了解的。
記憶裏,約莫記得他來救自己的時候已經對卓勝出手采取了教訓。可之後的種種,她不關心如何處理,因為她實在不想一遍遍的提醒自己那段經曆。
方才出門的時候,還能看到鶯歌留在門外的東西,一些女兒家的心意,卻被明霍忽視的跨了過去,倒讓語兮有些不解這其中態度變化的緣由。
小狐狸在前麵歡騰的跑躍著,時不時轉首看一眼語兮和明霍是否還在,像個想玩又怕被丟棄的孩子。
明霍沒有告訴語兮他關於那件“意外”的具體假設,她沒必要知道,一切交給他處理就好。
對女子而言,清白是件太過重要的事兒,那樣的逼迫和無助,勢必會成為她不願麵對不想記起的傷口。縱使那次她也曾在破廟遇到過,但神誌清醒時所給予的衝擊,絕非那時可比。何況,那時燕祁軒去到了她的身邊,而這一次,她隻有自己。
不是明霍認了輸,而是他很清楚,除非自己已經取代了祁軒在語兮心裏的地位,否則他再如何陪伴,如何安慰,都不能最快的修複和慰藉她所受的傷害。即便她此時狀態如常,但這其中她獨自支撐的部分有多少,明霍不知道。
兩人的口糧是穀主準備的,能吃多少時日,穀主家自然清楚。那日鶯歌一反常態的在午膳前出現,雖也沒什麽大不妥,可再去回想,未必就不是刻意為之。
語兮自那日狼群之事後與鶯歌的關係就大不如前,原本隻保持在心裏的不欲糾纏開始現於表麵,幾日下來,鶯歌定然早有察覺。或許她因為自己不得不忍受語兮的這種態度,但有意在包紮時刺激語兮的鶯歌,絕不會是沒有心機的單純之人。
或許,卓勝對語兮的起意是個意外,但他們的相遇,卻有鶯歌的手在背後推動。
恰在米糧不夠的這日提前出現,算準了語兮即便不喜她也不至趕她走,然後挨到午膳時間逼語兮出門去找穀主,讓她和按照約定出現在穀主家附近的卓勝相遇。
也許卓勝初時還以為自己的臨時受命會食言和鶯歌的約定,也許鶯歌也沒料到事情最後發展成了這樣。但明霍有一點很確定,鶯歌一定清楚卓勝對語兮的憎意,不然不會設計讓卓勝遇見語兮。
背後計劃的鶯歌,不需要什麽確實的成果,她隻需營造這樣一個局麵,後麵如何發展,都在她的承受範圍之內。
“差不多到地方了吧?”語兮掃過周圍越來越避開人煙的環境,瞥了眼不再離開他們很遠的小狐狸,輕輕拉回明霍的思緒。
明霍攬在語兮肩上的手動了動,腳步卻沒有停,“為什麽這麽說?”
語兮緩緩呼出一口氣,目視前方,嘴角的笑意有些發苦,“你擔心我一個人不安全,夜裏也不去見你的人,這些天下來,更是壓根兒沒出過門。可你今日卻問我要不要出來走走,我想,大約是實在不能拖延了吧?”
明霍聞言張了張口,卻到底沒有去尋借口,頓住腳步,鳳眸轉向語兮,微微勾唇,“還真是瞞不過你。”
隨著明霍停步的語兮也同樣轉過了首,笑了笑,“這沒什麽好瞞的,我也不會打聽。”說著,語兮撥開肩上停留的明霍的手,“我去那邊等你,你慢慢來就好。還有.……這些天,謝謝你了。”
明霍看著蹲身將小狐狸抱起的語兮,看她細致的用手絹擦淨小狐狸的爪子,背影單薄,卻又透出一種屬於女子的堅強。
男人心底微微一歎,鳳眸中的身影不變,身後有人踩碎了地上的枯葉,然後是一道聲音響起,“爺,那邊再過不久,就該兵臨未央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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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中的生活已然過去了大半個月,日子雖平靜的過著,但語兮的心底卻生出了絲絲的不耐。
細細回想,大約是從那日明霍受傷開始,語兮的心境就發生了變化。她開始期待祁軒能快些找到她,這樣繼續和明霍在一個屋簷下相處共住,她不會瘋,卻比之前更加不自在。
盡管她答應了明霍要完成這個約定,可當心緒有了波動,她偽裝的成分開始變多,尤其是那次意外之後。她急切的想要回到最熟悉的人身邊去,隻有被他的擁抱包裹,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她才能真的安下心來。
人在脆弱的時候明明最容易被人鑽空子,但語兮還是堅守著她的理智,即便感謝,也沒有讓自己對明霍產生多於感激外的情緒。
應該是.……沒有的吧?
腳邊有毛茸茸的東西蹭了過來,語兮垂首一看,是小狐狸。伸手將它抱到膝上,揉了揉它的腦袋,隨即起身走出了房間。
明霍正在院中收拾柴火,聽到動靜,有些意外的轉首來看,正要轉身靠近,卻見立在門檻外的語兮朝院外挑了挑眉,“燕明霍,我們談談吧。”
明霍手上的木柴就勢放了下來,鳳眸稍凝,隨即拍了拍手上的柴渣,“好,你等我洗個手。”
語兮點了點頭,在明霍的身後轉身,將小狐狸放到了門檻之內,推了推它搖動的狐尾,繼而站起身來,“去石陣那兒走走吧。”
……
語兮和明霍並肩走在出入穀的主幹道上,因著穀中幾乎不用車架,這條主幹道便也沒寬到哪兒去。兩人行在當中,足下落葉鋪就,仿佛延伸至無邊無際。
明霍轉眸瞥了眼側臉沉靜的語兮,複又看向前路,緩緩開口,“不是要談談嗎?怎麽不說話?”
“燕明霍,那個約定,我不想遵守了。”語兮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明霍,“你放我離開吧,我們不該再這樣下去。”
男人抬起的鳳眸裏無波無瀾,嘴角還似掛著笑意,“這樣下去?這樣是哪樣?他可還沒找到你,放你離開,你便能回到他的身邊去嗎?”
“燕明霍,我們這樣避在穀裏,於你於我又有什麽意義?”語兮皺眉退開一步,眸光強自看向男人的臉,“我們之間本就不可能,即便把一個月的時間都耗在這裏,也不會改變什麽。”
“真的什麽都改變不了嗎?”明霍朝語兮逼近一步,鳳眸緊緊凝著語兮的眼眸,“如果真的什麽都不能改變,那你為何還要提出讓我放你離開的請求?難道不是怕自己對我動了心,所以想要逃離,想要回避自己對我的感情嗎?”
“你誤會了,我隻是終於對這種相處失去了耐心,不想再陪你演下去了。”語兮想要再次後退的腳步勉強忍住,將明霍話語裏對她再次的提醒全部忽略,“你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因為你背叛他。一個月的時間,便是遊戲,也該膩了。”
“柴語兮,別裝了,承認吧,你就是怕了,怕我說的都是真的。”明霍捉住語兮垂在身側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上,“你感覺得到吧?我的心也是暖的,你為什麽就是不願意接受呢?”
“燕明霍,你別鬧了。”語兮使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卻終究無法兒從明霍手下掙脫,“你求的東西我根本給不了,你又何必要把精力放到我的身上。”
“那你當初為何要招惹我!”明霍空閑的手揚袖一揮,身後路邊的一棵樹頓時震顫得發出折枝的響動,“你聽他的話出手的時候,就沒想過你這張妖孽的臉有多禍害嗎?”
語兮的手依舊被明霍攥著,他很用力,但語兮卻知道他已在克製,不然那棵樹不會還好生的長在原處。
她自然沒有想過明霍說的這些,那時的她,隻是想盡全力配合自己的夫君,討他的歡心,獲得他的庇護。對於當初的語兮來說,明霍隻是她受命需要引起注意的一個目標,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可明霍如今對她至此,她料想不及,更無力招架。
語兮閉了閉眼,此種情況,愧疚和道歉根本無甚用處。她的心意不會改變,那麽終究是要將明霍遠遠推開,“燕明霍,我從未回應過你,是你自己因為王爺的關係……”
“你想說我自作多情嗎?”明霍再次迫近語兮,為了不讓她逃避,伸手攬住她的腰,限製她的去留,“我沒讓你現在就跟我走,可你真心和我相處一次怎麽了?我就一點兒都打動不了你嗎?你別忘了,你出事的時候,是我第一個去到你的身邊,不是他!這次是我,上次也一樣是我!”
“你在說什麽?什麽上次也是你?”正想再強辯的語兮聽得最後一句,驀然轉變了重點。明霍多日來一直顧忌她不去提那件事兒,可今日提起,似乎還涉及另一件她自己甚至都沒有印象的往事,“告訴我,什麽上次?你說的是什麽時候?”
“你果然不記得了嗎?”明霍說著自嘲一笑,鳳眸裏語兮的倒影秀眉緊蹙,“柴語兮,我不會告訴你的,這樣你才能一直想著我,因為你知道,我救過你不止一次!”
“燕明霍,你說清楚!你.……”語兮還未說完的話被一柄疾飛而至的長劍陡然打斷。她看到明霍側身抬手抓住了劍柄,一個劍花甩出,擋去了隨之而來的一支利箭。
明霍警惕的看著長劍飛來的那片樹林,鳳眸凝起,將語兮推到身後。
幾乎就在他橫步擋在語兮身前的一瞬,一道聲音伴著樹葉沙沙聲傳來,“燕明霍,我們終於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