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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逸中取樂

  陽光正好,曬得屋前的空地上暖暖一片。語兮以手為簷望向穀中錯落的屋設,些許忙碌的穀中人,喚醒了她在閨中的安逸記憶。


  其實相比下來,這裏雖礙於地勢並沒有多麽寬廣,但沒有白牆黑瓦,抬首不是四方的天,終究讓語兮有些喜歡這處所在。


  來此“定居”約莫也有快半月了,不知什麽原因,依然沒有人尋來。興許是為明霍的布置所迷惑,興許是因外間的陣法絆住手腳,從而忽略了此處。總之,語兮和明霍的約定,還在繼續。


  剛來的時候,明霍甚至大方的陪她一道又返回了那個陣法的入口,隻是無人引導,語兮對過陣的步法也因為看著頭暈而有所忽略,實在沒有自信能獨自出穀。


  穀中眾人將她和明霍與之前那兩個明霍的手下完全認作了同樣的兩人。是以在這裏,她變成了明霍體弱且略顯清冷的夫人,不愛與人說話,一切需要或與穀中人的溝通都由明霍出麵。


  語兮不知道衛軍在祁軒的領導指揮下,對南國的攻城掠地到了什麽地步。不知道南帝如何,顰眉公主如何,更不知道這場約定要進行到什麽時候。


  她隻是從最開始的淡然篤定慢慢變得焦慮,繼而又從焦慮中逐漸恢複平靜。明霍人前人後待她不可謂不好,隻是他們不會有結果,再好,也改變不了什麽。


  半月相處,穀中人雖也和善,但卻隻流於表麵。自給自足的人們,從來就不會太過單純,而因著語兮的不合群,這些人對語兮的防備,反而多過了明霍。


  明霍乃是堂堂皇子,即便穿著一身樸素的布衣,站在穀中的男人們之間,也是極為出眾的。氣質、樣貌、態度,都讓人挑不出錯來。而素來深居宮闈的他,未經烈日的灼曬,仿佛在一瞬間就勾去了穀中那些未嫁姑娘的芳心。


  穀中的人未必懂得什麽叫傾國傾城,俊雅朗逸。可跟自己人比一比,人心裏對美貌俊朗的判斷就會給出一致的答案。


  隻是一夫多妻,姑娘們不在意將自己的芳心暗許,而語兮已有夫婿,男人們再欣賞,卻也無可奈何。何況,穀裏誰不知道,那位六爺,對自家夫人有多麽上心,如何寵溺。


  暖陽曬得才用過午膳的語兮有些懨懨的發困,才要回屋休息,就聽一個聲音自遠而近。語兮歎了口氣,明霍這桃花,還真是鍥而不舍。


  “夫人總待在屋裏做什麽?兄長們過會兒要去崖下捕些山獸,夫人若無事,不妨去湊個熱鬧?”語兮猜中的那朵桃花熟絡的同她打著招呼,自顧自的攙上她手臂,就要引她朝外走。


  此人乃穀主小妹,名喚鶯歌,據明霍那個手下說有副好嗓子,歌聲宛如空靈鳥,遂得此名。


  初時語兮和明霍的吃食都由那日領他們入穀的手下準備,後來某一日,明霍說安排那人出了穀,而正當語兮在考慮該如何填飽肚子的時候,穀主領著鶯歌就將四人的飯菜送了過來。


  語兮不知明霍是如何進行的交涉,但一同用過膳,又得人照顧,總不好不給人家好臉色。鶯歌的音色確實悅耳,語兮雖對山獸無甚興趣,可還是沒有拒絕的跟著鶯歌走近崖邊。


  鶯歌的個性大方爽朗,如果不是語兮看出了她對明霍的心思,想來將她當作如蔻蔻一般的妹妹對待也是不錯。語兮不是嫉妒或吃醋於旁的女子喜歡明霍,她隻是不喜鶯歌這樣利用自己,打著關照她的旗號,借機和明霍接觸攀談。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在鶯歌忘我的和明霍說話,全然不顧慮她這個借口的時候。想見便自己去找,通過她繞這一步,真是讓被迫配合的語兮無奈又煩躁。


  鶯歌用捕獵山獸的話題鋪墊了許久,及至兩人來到崖邊,看著蹲在附近整理裝備的男人們,終於將真實目的道出了口,“夫人方才獨自在家,六爺怎麽不陪在一起?”


  看著鶯歌轉首尋找明霍的樣子,語兮移開視線,對她的守株待兔不欲評價。片刻後見鶯歌尋人無果,語兮稍稍牽起唇角,“誰知道去哪兒了,反正丟不了。”


  語兮對明霍一向的不甚關心,因為她很清楚,憑明霍的身手,這穀中的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自是無需擔憂他的安危。但也就是因為她的這份夫妻間略顯冷漠的態度,讓如鶯歌這樣傾慕明霍的其他女子覺得,她實在配不上明霍那樣的好男人。


  語兮對此也有自覺,可她是燕平王的女人,和璟王爺能有什麽關係。旁人的喜歡,旁人的看法,都與她無關,何況即便她扮作一個體貼的夫人,這些人就不會因明霍對她產生敵意了嗎?

  鶯歌有些自討沒趣,心下失望,也失了再和語兮閑談的興致。沒再陪一會兒,便找理由向語兮告辭,同其他人說話去了。


  語兮無心多留,但崖邊的風景她又確實還沒見過。周圍各處都有人聚集,失了這個位置,她便再沒法兒從高處去看那層層疊疊的矮樹灌木和更遠些的高樹陡崖了。


  既然穀中人預備在這崖下狩獵,而此處阻礙頗多,行動起來必定不便。獅虎一類隻怕此處不會多見,可即便沒有這些猛獸,人站在矮樹中也會尤為顯眼。山獸自有野性,獵物入目,就沒有放過的道理,難怪穀中人對這狩獵如此重視。


  準備繩索和用具的男子各個體魄精壯膚色黝黑,看得出來幹慣了這種活兒。眼見他們已快收拾停當,語兮轉回視線,直起身子,正要轉身離去,背脊卻被人撞了一下。側步正要穩住身形,奈何她距離崖邊太近,腳下石塊呈弧,竟一時踩了個空。


  “小心!”一聲微急的呼喚入耳,語兮就感覺到自己的腰身被人攬過。身子陡然向後靠去,撞進一個近日來有些聞慣了味道的懷抱裏。


  明霍將語兮攬進懷裏,雙手縛住她的同時,鳳眸含帶著微微怒氣的掃向方才經過語兮身後此時停步望來的幾名女子。


  女子中落在最後的一個自然就是剛剛碰到語兮的那人,明霍的注視讓她心下一慌,連忙上前躬身道歉,“六爺,是.……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夫人,還好六爺….……”


  “不礙事兒,是我方才自己不小心。沒找個平坦的地方,倒是嚇著了你。”看對方神色,語兮就知明霍此刻的表情一定不好。出言先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複又拍了拍明霍還扣在腰間的手臂,示意他不要過分苛責。


  那人聽得此言,仍舊不安的看著明霍。半晌才勉強笑道,“終究是我不小心,驚了夫人。”


  語兮兀自歎了口氣,瞥了眼麵前人和一旁那幾個女子的臉色,到底還是不忍。稍稍放軟了身子靠進明霍懷裏,“你太緊張了,不是沒出什麽事兒嗎?”


  明霍的臉上其實一直都掛著笑,隻是眼眸微冷,渾然天成的氣勢讓人覺得他還在氣頭上。


  懷中溫暖漸升,明知她是為了旁人,明霍還是收起了眸中的淩厲之色。垂首看向略微仰首望來的語兮,笑了笑,吻吻她的發,“你高興就好。”


  時日久了,語兮對明霍在人前的親昵舉動也已經習慣,沒有反抗或掙紮,隻歉意地朝那些女子笑笑,轉而順從的跟著明霍離開。


  “我不在你身邊,怎麽還到處亂跑,不怕出事兒嗎?”明霍手腕用力,將走到前麵的語兮重新扯回麵前,臉色倒是又有些發沉。


  “你以為我喜歡出來被人撞嗎?還不是因為你這幅皮相太好看,一個個的不是利用我接近你,就是恨不得我不存在。”語兮垂首掰開明霍的手,“明明我的樣貌比你不差,怎麽就沒男人把你推下去呢?”


  雖則語兮的話隻是在表達她心裏的不平衡,可落在明霍眼下,他不介意故意曲解這其中的用意。勾了勾唇角,向前邁進一步,“不生氣了好不好?或者我也去參加那個狩獵,你想要什麽,我都替你打回來。”


  語兮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明霍回避了什麽。不想多費口舌糾正,伸手將明霍推開了些,“說起來,我給蔻蔻的那隻赤火後來如何了?”


  “秋獵生變,小蔻子打算繼續回鬆楓山去。那赤火,應該會一並帶上山。”明霍不給語兮多問的機會,接著又道,“不是問你有沒有想要的嗎?岔開話題做什麽。”


  語兮斜眼看著明霍,片刻才道,“那是你的自由,為何要聽我所願?”


  明霍“嘖”了一聲,佯作不滿,但也沒有多說什麽。拉著語兮找到正與幾個男子說話的穀主,出言請求一同參加捕獵。


  鶯歌雖比語兮要小上兩歲,可身為她兄長的穀主卻已年近四十。但即便如此,穀主看去也隻比穀中正當壯年的男人老成些,瞧上去並無太大分別。


  聽聞明霍想一同捕獵,穀主有些意外,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老六願出份兒力我自然歡迎,可此事危險,老六既無經驗,還是留在這兒等他們回來就好。”


  明霍看了眼語兮,轉而朝穀主笑道,“穀主不必擔心,自保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穀主本還要勸說,但看明霍堅持,便將視線移到了語兮身上。


  語兮察覺,挑眉看向明霍,見他鳳眸自信,回首笑笑,“他既如此,穀主便由著他吧。”


  一看人家夫妻二人都無所顧忌,穀主自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叮囑幾句,便轉去交代下崖的兄弟們之後多看顧著點。


  眼見崖邊釘下的木樁都已垂下了繩索,明霍將語兮拜托給鶯歌,才要轉身,就聽語兮說了句,“早點回來。”


  語兮隻是看到其他道別的人,情緒感染,便順口說了一句。人已回首,耳邊卻突然有氣息靠近,下意識縮脖去躲,就聽男人的話已然出口。


  明霍俯首貼近語兮耳畔,“若是回來得早,能不能讓我睡到床上去?”


  語兮聞言微驚,明霍夜宿向來恪守規矩,一直都是將床榻留給她,自己打地鋪,今日怎會突然借機提要求?

  她剛想提醒明霍不要玩笑,他卻一笑轉身。前邁幾步縱身躍下崖去,不依靠繩索,足點崖壁,沒一會兒,竟比最早下去的男子還要去得遠。


  身邊鶯歌不禁感歎,穀主亦是開口讚道,“想不到老六看起來是個少爺模樣,竟有這麽俊的輕功。”


  語兮側眸淺淺一笑,“穀主便不要誇他了,不給諸位大哥添麻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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