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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緩急心態

  鳳翎劍斜插在地上,發出低低的嗡鳴聲。男人修長的手指細細摩挲著手中腰牌上刻有的“婉梅”二字,圍繞在他周身的低沉氣壓卻愈加凝重。


  祁軒負手將腰牌握進手中,黑眸看向那個歪靠在已然被廢去一輪的馬車旁的男人,轉腕拔劍,直指過去,神色淺淡,可眸底卻盡是寒涼,“南帝,趁本王還尊稱你一聲南帝,快將本王夫人的去向從實說來。”


  南帝扣住車轍勉強站住,看著周圍或死或傷或被全然控製住的護衛,看著四周身著不同於本國樣式鎧甲的兵士,看著男人身後神色冷漠的眾人,看著男人直逼他麵門的劍尖,真是徹頭徹尾的敗了啊!


  好計策,當真是個好計策。用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先行布招,引自己步入圈套,再反過來用約定的信物坐實他們想扣到自己頭上的汙名,摧毀他本就沒有多高的聲望,繼而啃食殆盡他的國家,他的故土。


  南帝閉眼不再去看,強自控製住自己還在顫抖的雙腿,不再依靠旁物,孤立於前。


  他南承曜,從來就不是登臨帝位的最佳人選,但他有一個計較血脈的父親,再覺得不合適,再覺得累,他都必須坐上那個位置。


  他為了求生,自然不能讓兄弟奪去這個帝位。而那個忠心耿耿的鬱相,也曾給過他自己可以的幻象。


  可終究,幻象無法兒成真。失了鬱相的他,漸漸有心無力。


  他開始逃避,不再費心處理朝政,丟給那些被權利蒙了心智的所謂心腹,然後喜怒無常的用些很胡來的理由處置一些,周而複始,以此來維持他的帝位。是的,維持,而非鞏固。


  他扮演著一個荒誕的君王,貪戀美色,情緒難測。時日久了,他覺得這樣的他才是真的他,至少他沉迷其中的時候,不必再想那些細想也無甚結果的難題。


  而這一次,他終於再玩不起了。


  “燕平王,朕落得如此地步,沒什麽好再說的。你有本事,就將這整個南國都奪了去,可朕,絕不會投降。”南帝重新睜開眼眸,穿過那雪亮的劍身,望進男人的眼裏。


  祁軒挑了挑眉,但南帝這最後的尊嚴卻於他毫無關礙。他向前又進了一步,劍尖穩穩的停在南帝脖頸前一寸的位置,黑眸散著冷意,“南承曜,本王再問你一次,本王的夫人在哪兒!”


  男人話裏的語氣依舊透著陰冷,讓人不寒而栗,逼迫之意甚重,讓南承曜在一瞬間以為,他是真的不知道那柴氏孤女的去向。


  可也僅僅是一瞬,他便斷了自己這個莫名的念頭,顧左右而言他,極為敷衍,“燕平王僅用一夜一朝就取下邊境大營,真不知與我朝的鎮寧王相比,孰高孰低。”


  祁軒手腕一轉,橫劍擋住南帝移動的去路。他很清楚南帝是不知曉語兮去向的,但他不得不將這場戲演下去,不得不當著這眾多人的麵兒將語兮的失蹤怪罪到南帝身上。


  他以為南帝會叫嚷他不知道,他以為,南帝隻是個無足輕重,無關痛癢的廢物。可當他強自站穩身子,直視自己,說他不會投降的時候,他看到了南帝作為君王最後的一絲閃光點。


  但即便如此,他的立場不會變,他的目標也不會變。南帝,還是那個他必須踏平的疆土的君主,還是那個折磨了他的姑姑數年的男人,還是那個他尋求一絲心安的犧牲品。


  鳳翎劍甩出一個精彩的劍花,男人收劍入鞘,將手中腰牌揣進懷裏,“將南帝看押起來,清點戰場,派人好生照料姑姑。一個時辰後,召所有將軍入帳議事。”
……

  語兮凝眉看著前方的那個人影,走路有些小心翼翼,讓語兮能看出他有些拘謹。


  明霍以防止語兮一步踏錯拖累他受苦為由,強硬的將她橫抱在懷,無需她自己行走。此刻跟著那人在一堆草木亂石中穿梭,明霍雖步伐不亂,也沒有前麵那人那般緊張,可神色到底還是有些凝重的。


  被這氣氛感染,語兮也轉眸開始留意眼前的小路和四周的景象。


  也不知明霍之前在她昏迷時給她喂了什麽,語兮自醒來就覺得周身氣力不足,勿怪她幾次都掙不過明霍。而眼下看了沒一會兒,她便覺得有些頭暈,按了按太陽穴放棄的閉上眼眸,忽然靈光一動,憶起從卿梧那兒看過的一本書冊,“燕明霍,這是個陣嗎?”


  明霍腳下不停,隻懷疑道,“陣法你也會解?”


  語兮搖搖頭,“自然不會,隻是略有了解,能知道這是個陣罷了。再者這裏亂石不少,特征明顯,並不難猜。”


  “既知道是陣,還敢分我心思,不怕步錯了被困住嗎?”


  語兮微怔,隨即伸手拍拍明霍的肩,“好歹你也是有雄心壯誌的人,這種下場不適合你,你也沒必要糊弄我。更何況你還留了一個引路人。”說著,女子眼梢一挑,指向前人。


  被話語點到的那人腳步微頓,不太明顯,卻透露著對兩人溝通方式的不適應。


  明霍不去細看,隻關注前人步伐和腳下的路,嘴裏淡淡接茬,“若非時間不夠,你以為我會需要?”語氣裏滿是坐擁權勢者對下屬的不重視。


  語兮哼了哼鼻子,“可你現在就是需要,恐嚇別人可不是什麽好習慣。”說著在明霍的懷抱裏動了動,“說起來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麽?這麽久了,為何我還是覺得身子乏累?”


  “女人要懂得適當示弱,被男人寵著,有什麽不好?”明霍旋身繞開一枝延伸到路中央的枝杈,隨意地對語兮展開了說教。


  男人不欲作答的意圖很明顯,語兮當即放棄,繼續著她和明霍各自扮演的遊戲,“示弱換來的安全感,可沒有強勢來得安心徹底。”


  “即便你明知自己勾勾手指就能讓大批的男人為你鞠躬盡瘁?”明霍有些不以為然,卻沒放過這個讓自己了解語兮想法的機會。


  語兮轉眸看向明霍,從他的眉眼,鼻梁,嘴唇,到喉結。然後她輕輕一笑,“為了女人失去自我的男人,從來就不是個好男人。不過既然你覺得皮囊如此好用,那為何你不去勾勾手指,體會旁人為你瘋狂的感覺?”


  “因為越是那個時候,你心裏會越清楚,他們看中的,不過是你的皮相。沒有人關心你真正的喜好,你的所有,都會在色衰之後被人遺忘。所以,勾勾手指?何必要委屈自己,換得那些脆弱的欺騙。”


  “燕明霍。”淡淡說著話的語兮看著前方漸漸開闊的地界,忽而喚了聲男人的名字,“如果從一開始我就在引起你的注意後破了相,你敢保證,你還會做出今日這些事兒嗎?”


  語兮對容貌一事的說辭和態度,讓明霍對她的認知有了變化。而她最後問出口的那句話,明霍也意外的發現自己一時難以出言保證。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真的無可避免的開始想象若語兮的容顏被毀,會是怎樣的模樣。


  男人短暫的沉默,並未讓語兮的心緒產生如何的波動。他不是祁軒,所以他做不到也很正常。那麽祁軒呢?其實在語兮心底,也沒有多篤定他就不同。隻是他們一同經曆太多,便是真的生了意外,總歸,還有一份情分,一個孩子在。


  “那麽他呢?你能確定他會半點不猶豫的向你保證嗎?”正欲開口的明霍注意到語兮淺淡的眼眸,心中微動,不自覺的想要比較。


  語兮不意明霍會突然戳中她正考慮的事兒,轉首看去,卻見他擰眉凝神。要騙他嗎?會激怒他吧?這對需要保存體力的自己似乎不是個好選擇,那還是……“為了自己好,我不會需要這份兒保證。”


  明霍微微眯眸,抱住語兮的雙臂稍稍收緊,在踏出陣法的同時開口道,“你還真是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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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軒右拳緊握,竭力克製自己不再扔出一個茶杯去,重新確認,“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玄明微微抿唇,硬著頭皮抱拳開口,“派往南國深部、麒國、樂陽城的三批人馬目前都再沒有任何夫人的消息。”


  “樂陽那個呢?之前不是有人看到疑似她的女子出現嗎?”祁軒手中握著語兮的郡主腰牌,對語兮的全無消息頗感懷疑。


  “那女子僅被人注意到一次,之後再無蹤跡,並不能斷言就是柴主子。”玄明著實已命人全力搜查那個可疑的女子,但遍尋無果,也實在沒有辦法。


  坐席裏的男人深深吸了口氣,嗓音越發低沉,透著壓抑的山雨欲來之感,“整整七天了。這南國的城池我都攻下了兩座,你竟還告訴我沒有她的消息,到底都是怎麽做事的!”


  他給了暗衛五天時間,而京中的消息則是在第四天夜裏收到的。


  衛京沒有異樣,皇帝依然關心戰事,璟王辦事得力,甚至是語兮失蹤的消息夾在祁軒未得聖旨便下令攻營的請罪書裏一並被呈到了禦前,皇帝和璟王的反應也沒出現什麽破綻。


  暗衛發現了出自璟王府的人也在秘密趕往邊境搜尋語兮的蹤跡,安排並無疏漏,可祁軒的直覺卻告訴他,帶走語兮的一定是明霍,這一切都是布置好的。


  隻是直覺給不了他尋找的方向,他和他的暗衛對此毫無進展,而他偏偏還要應付不那麽輕鬆的戰事。


  祁軒正要重新確定搜查方向,一個人影忽然顧自進得帳來。


  卿梧隨意的步入帳中,瞥了眼站立的玄明,也不回避,更忽視祁軒早就不穩的情緒,“公主的情況眼下已然穩定,隻要不受刺激,拿藥吊著,應該熬得到回京。”


  “所以呢?”祁軒自然不認為卿梧會是來特地說明顰眉病情的,黑眸冷冷落到他身上,對他神色裏的不鹹不淡,尤為不快。


  “所以,今日我來辭行。”卿梧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他的目的。他從來就不是祁軒的下屬,出現和離開自然也不必經由他的允準。他會特意過來,是因為他明白祁軒對顰眉多有照顧的真正理由,臨行前提個醒,算是對他之前軟禁語兮用意的感謝。


  “你要離開?你不……不對,你想自己去找她。”聞言的祁軒霍然站起了身,但他隨即在心底生出了些許羨慕,因卿梧的自由,繼而轉為對他的期盼,“好,你找到她,然後……”


  “燕平王,回不回來,是秋兒的決定,而你無權命令我。”卿梧打斷祁軒的話,略略拱手,算作道別。


  是了,如果卿梧在暗衛之前找到語兮,完全可以不再帶她回來。她會就此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不留痕跡,幹幹淨淨。不行,不能指望卿梧,還是應該.……“玄明,立刻加派人手,聽懂了嗎?”


  耳聽祁軒的催促,已然回身的卿梧在心底歎了口氣。隔著衣衫按住胸口放著的銀釵,閉了閉眸,看來是時候,拜訪些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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