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外患再生
“難為你帶傷還要隨車隊回鑾。皇上那般情緒,實在也不便開口讓你暫緩回京。”杜清拉著語兮朝旁走開,掃了眼正收拾行裝的車隊,再次確認道,“你真的不是在逞強?”
語兮隨著杜清的腳步站定,抖了抖衣袖,繼而揚開,“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嗎?”
杜清著實瞧不出語兮的異樣,可她到底肚腹有傷,眼下雖是結了痂,到底還沒有痊愈。馬車總歸會有顛簸,如何都及不上帳內的安穩靜養,於語兮的傷勢來說,隻會是個負擔。但她沒有立場任性妄為,自己亦沒有,局勢更不允許,但心裏總還是會擔心的。
“璟王爺提前回京後,營裏的事兒都交給了燕平王看顧張羅。回京車隊也需王爺從旁護衛調度,若是顧忌不到你的,一定不要跟我和小七客氣。”杜清握著語兮的手,重又囑咐了一遍卻還是不那麽放心。
“好啦,西山離京城也沒有多遠。何況這麽龐大的車隊,走起來也快不到哪兒去,不至於有多難挨的。”見杜清還是不放心,語兮不由又出言多說了幾句。視線朝旁一掃,稍稍湊近,“蔻蔻還好嗎?你去瞧過沒有?”
杜清聞言,也是微微歎了口氣,“離京這兩年,京中局勢風雲變幻。她一個公主,若無和親,本就不會與前朝產生瓜葛。才剛回來就遇到這種場麵,自然是很難接受的。”
“我記得那天我獵的赤火還留在她那兒,狐狸性野,別意外傷了她才好。”語兮聞言也是麵染憂色,想起之前祁軒提過那赤火的去處,不由有些擔心此刻情緒不佳的蔻丹會否生意外。
語兮本就需要養傷,祁軒後來又忙於營中要務。加之明霍返京暗查明棣勢之餘黨,唯一得空的明澈又不好狩獵,女眷更不用說,這圍獵之風也漸漸偃息。
留在營中的人多了,語兮再想出帳活動或是探望杜清蔻丹都易被關注。皇帝之前也未對她太好臉色,是以語兮隻得安分回避。
如此一來,竟也是熙王之亂後頭回與杜清相攜說話。尋不到蔻丹身影,便隻有在杜清這兒打聽了。
杜清聽過語兮的話,倒是沒對此表示太過擔憂,“那赤火脾性雖野,不受管束,但也不知蔻丹從哪兒學來的法子,赤火到了她跟前還算服帖安分,偶爾跑鬧,倒還能分散些她的注意力,不至於太鑽牛角尖。”
想象蔻丹那樣一個古靈精怪的性子陡然安靜下來,如何都是讓人心疼的。語兮微微垂了眸,複又抬首尋找,卻見前方的馬車都已準備妥當,到底是不好再去打擾的。
“夫人的傷勢可經得住車馬勞頓?”瑞王府的車架已然打點完畢,明澈轉來接杜清回去,順道也問候一番語兮。
語兮轉眸看去,見明澈一身素色衣衫外攏同色披風,臉色雖稍稍偏白,卻到底精神極好。還沒來及問過杜清的答案心裏也有了數,語兮笑了笑,“王爺王妃果然一心同體,關心的都是同一件事兒。”
明澈聞言側眸,看了看杜清,心下了然,“夫人身子安好便好。隻是若有可能,明年春獵還是不要跟來了。”
男人的語氣並非敵視,可聽上去總讓人覺得是有哪裏不招待見了。杜清正要輕斥,那邊語兮卻已在驚異外想通了緣由,不由稍稍屈膝欠身,“王爺的話,我記下了。”
不管明澈是否知曉其中起因,但語兮兩次隨駕圍獵,總是帶傷而歸。若有機會不再前來,興許也能避了這些禍事。隻不過……京城的局勢,還容得下來年一個平平安安的春獵嗎?
杜清不得其解,可鍾鳴已近得前來請語兮上車,她也隻好隨明澈離去,想著之後再從明澈那兒找回答案。
語兮目送二人離開,同鍾鳴一道過來的憐兒便上前來攙扶。遠處,品銘候在馬車前,桑凝則坐上了車轍,有些百無聊賴。
上得馬車,鍾鳴離開複命,語兮瞥了一眼玄明扮作的車夫,臥進車內,重歸寧靜。
熙王之亂後,皇帝顧忌京中會有後續的動作,擔心明棣一擊不成還會在回京途中預備後手,是以吩咐祁軒接替了明霍手上秋獵的護衛工作,派明霍帶少許禁軍喬裝回城,出其不意。既可摸清京中布防是否已遭滲透,又可先行處置,拔根的同時,確保京中安定。
禦駕因此繼續在西山停留了多日,直到明霍的密信送抵皇帝手中,按捺許久的皇帝這才得以下旨回京。
既不是頭一回領護衛之職,祁軒掌事之後自然如魚得水。尋常的車隊事宜並不難安排,隻這次車隊中有關押明棣的牢車,還有皇後需得提防異動,終究是增大了護衛的難度。
西山駐軍此次救駕有功,需回京受賞,祁軒便順勢請旨多派些人手,以填補被明霍帶走的禁軍空缺。皇帝想回城平安,答應得極為爽快。
秋風微瑟,聖駕出宮離京半月有餘,再睹皇城,也莫名添了些物是人非之感。
京城外已被明霍布置了接駕儀仗,百官隨在明霍身後接駕,看上去,比駕馬侍在禦駕旁的祁軒要得勢氣派多了。
帝後惠妃宛嬪都需回宮,明棣將下大獄,西山駐軍還得另候封賞之日,各府馬車也應送駕後再行回府,涉及甚廣,均需提前安排妥當。
明霍的暗查沒有驚動太多人,隻在最終得了禦駕回京的旨意後,才知會了百官熙王謀逆之舉。縱使引得群臣惶惶,但有白孟兩相坐鎮,到底也未曾影響朝政。
皇帝出得鑾駕,祁軒明霍乃至兩相自都從旁陪著,雖心境有別,可若此時的君臣間再出現問題,那便連表麵的平靜都維持不了了。
女眷的車架在後候著,明澈身為王爺,自也需要露臉。皇後被幽禁,惠妃也在養傷,宛嬪雖是一宮主位,卻到底還不夠資格陪駕。
君臣之間的寒暄客套卻不簡短,語兮靠在馬車裏安養,桑凝拿著她的脈,都隻是靜心等候。
靠近城門的地界自有熙熙攘攘的人潮,一些在城樓附近做買賣的百姓都因聖駕降臨個個叩首拜見,不敢窺探,不得妄議,著實憋屈得狠。
桑凝診脈後沒囑咐什麽,語兮想來沒有大礙,便直起身子掀了窗簾朝外看。日頭緩緩移出薄雲,漸有西斜,帶著秋日裏的蕭索。遠遠能聽到前方男人們的對話,語兮無甚關心,隻是離府邸越近,就越發掛念起嫣兒來。
心思飄得有些遠,而拉回語兮神識的不是馬車啟程,而是一騎自遠方急奔而來的人馬。
從簾內透出去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那馬駒上的菱花仿佛是……
信使也未料想到臨到京城腳下遇見的恰好就是聖駕回鑾,急急勒馬減速,馬嘶聲卻已吸引到了眾人的關注。信使連忙又緊了緊韁繩,待得馬兒停下,立即就奔到了禦前,“奴才叩見陛下,諸位王爺,大人。”說著自胸口掏出一個漆封竹筒,“南方軍報,請陛下過目。”
一言出,四下俱都寂靜起來。明霍和祁軒相對沉靜,孟相和白相對視一眼,都是極沉穩的。明澈抿唇立得靠後,但神色還是有所憂慮。皇帝才剛經曆親子謀逆,皇後背叛,可謂內憂未消。如今又聽南方來了軍報,外患已至,當下也是頗為惱怒。
高夕忙將信使手上的竹筒接下,轉而遞到皇帝跟前。皇帝揚手接過打開,竹筒扔還給高夕,鷹目一掃紙箋上的軍報,不由大喝出聲,“豈有此理!這南帝竟敢以公主為挾,要求我朝將樂陽城及州郡交予南國治理,此刻已然調兵,欲圖壓境!”
紙箋被皇帝遞傳到明霍手上,繼而交給祁軒明澈和兩相。軍機大事,不便在外多有討論,五人眼神稍稍交換,孟相上前諫言,皇帝胸中氣悶,卻也明白茲事體大,一揮袖,轉身上了鑾車,下旨回宮。
車隊重新動了起來,語兮聽不清前麵說了什麽,但有鍾鳴過來傳話說祁軒需要入宮議事,大抵也猜得到是出了大事兒。謝過鍾鳴專門跑一趟,語兮放下窗簾,轉首看到桑凝,微微頷首,“這一路也有勞桑姑娘看顧了,回府定要好生休息。”
桑凝抬眸看向語兮,沒應聲說好,也沒抱怨不滿,還是一貫的模樣。
語兮無聲笑了笑,接過憐兒遞來的溫羊奶,偏頭道,“好久沒見到嫣兒了,也不知卿梧照料得是不是都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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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軒來到雲冥閣的時候,語兮正抱著陌嫣在院中閑逛。晚膳已用,母女又是多日未見,小孩子總是最容易識出來自母親的味道,不過這麽一會兒時間,感情就又變得親昵無間。
憐兒顧忌語兮身上的傷還未愈,擔心她抱著陌嫣走動,腰上承力扯動了傷口。正要勸上幾句,那邊才入內院的祁軒就幾步過來將陌嫣從語兮懷裏抱了過去。
“便是要消食,讓乳母嬤嬤抱著嫣兒就好。你這傷口還沒脫痂,再牽動了可不好。”男人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將孩子單手托住,另一手握上語兮空閑了的手,“雖是不涼,可到底入了夜,還是仔細些得好。”
語兮動了動嘴角,沒去爭辯。見男人抱著的陌嫣開始掙動,伸手又要接過,“夜露深重,你沾了寒氣,這樣突然的將嫣兒抱過去,她會不習慣的。”
祁軒聞言,轉首看向陌嫣,見她小臉嬌俏,細嫩的小手卻有些推拒。不想讓語兮勞累,祁軒幹脆伸手將語兮也圈了進懷,放低陌嫣,讓她挨著語兮,重量卻都由自己擔著,“你方回來的時候,她也這麽不喜親近嗎?”
語兮聞言微微一怔,轉眸去看陌嫣的小表情,不由笑了笑,“看來她是不大記得你了。”
陌嫣聽不懂這些,但靜下來被安穩的抱著,終也有機會細看這後來出現的男子。方才一陣天旋地轉受了小小的驚嚇,眼下想起這個好看的男子是誰,張揚的小手立刻就攀上了祁軒的臉,一番揉捏,還沒長牙的小嘴咧著,分外殷紅。
不便避開的祁軒黑眸一動,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吸引了陌嫣的注意力,偏頭笑道,“看來她記得了。”
語兮不應,瞥眼瞧見一旁的鍾鳴憐兒燕玲都退得遠遠的,再抬眸看向男人,卻並未開口過問什麽。
祁軒並非沒有察覺,但有些話不想這麽隨意的說出來。陪著語兮直將陌嫣哄睡,進房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祁軒這才自身後將人禁在懷裏。
黑眸微閉,清晰的話語終於說出了口,“南軍即將壓境,我已請旨出征。你……願意隨我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