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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偷雞不成

  一直在末位的明澄不關心那些明爭暗鬥,倒是看過白蓉的舞姿後,聽他們再次將話題繞回了那個平白多出的外姓族姐身上,想想她比起白蓉確實更勝一籌的樣貌,不由覺得,若她也能舞一曲,必定會更加養眼。


  明澄當然不清楚這背後的彎彎繞繞。可自那雨夜鬧出人命,他卻依舊毫發無損,甚至更加肆無忌憚的過著逍遙縱欲的日子後,他便覺得再沒有什麽好忌憚的了。


  那日被父皇劈頭蓋臉狠罵了一頓,他以為沒有死罪,自己也會被就此禁足深宮。


  他膽戰心驚的憂慮了好一陣,隻期自己的守信,能換來八哥在情麵上的顧忌和周旋。這樣即便自己當真落得那般下場,也不至太過淒慘。


  結果直到案件被徹查,沈綾的死壓根沒算到他頭上。就連那個親自將他帶到帝帳,始終陪侍帳內,聽他說完“真相”的當今燕平王,不也沒動他一根汗毛嗎?


  自此以後,明澄篤定,隻要自己不過分,父皇不會拿他怎麽樣,他的兄長們更不會過於為難他。


  那既然如此,在自己寢宮裏玩一玩又有什麽大礙,更枉論欣賞一下“自家姐姐”的舞姿了。


  明澄的橫插一腳,讓雙方一時都有些意外的沒反應過來。


  白怡一派摸不清他是故意為難還是順水推舟,祁軒這裏不懂圍獵後一直在表麵上尤為“乖巧”的九殿下怎麽突然玩起了心眼,明霍那種純屬圍觀的看客,也沒想到自己的同伴會插手入局。


  唯有明棣,瞥了眼明澄的眉眼,幾乎立刻就明白他是看戲的不嫌事兒大。


  皇帝雖則在沈綾之死上命祁軒和明霍明裏暗裏的保護了明澄,可即便帝王眼裏的人命沒有那麽貴重,但殺人並非小事,他始終擔心明澄會不會因此轉性。


  掩蓋下來,是保他一命,也是維護皇族顏麵。但如若這個兒子因此變得無法無天,那也不是身為君王的父親想看到了。


  不能為外人所道的秘事,紫金宮裏從來都不缺。


  是以隻要明澄能維持住大致無偏的成長路線,皇帝雖不會再考慮他繼位的可能,但身為皇子,養他一世也並非難事兒。


  然而此刻,這個兒子,儼然是要摻和進那三派的爭鬥中。


  惠妃悄悄關注了片刻皇帝的神色,隨即掃了一眼白怡,心中計較已定。


  明棣並不介意這個被明澄拉回的話題繼續發展,卻也不想因明澄將自己牽連。握拳抵在桌案上的手動了動,忽聽身後傳來極輕的一句,“殿下。”


  明棣回神微動,稍稍抬起的眼眸很快觸到了來自帝座旁那個鳳冠女子的視線,不覺抿唇,隨即打消了計劃。


  殿內朝臣無人在此時多言,明澄的話音盡落,半晌都沒有人接口。


  最後,卻是得到提示的白蓉當先開了口,神色微帶詫異,“燕平王會迎娶郡主,難道不是因為郡主多才多藝嗎?”說完配合無人應聲的場麵,讓她“不由”怔了片刻,連忙自知失言的捂住嘴,吃驚的模樣竟是絲毫不帶摻假。


  語兮這會兒是真心覺得還不如讓白怡直接說出企圖來得痛快了。


  自己出嫁前,想必從未被這些世家小姐放在眼裏。且先不論當初這門親事的內情,單就她那麽普通的出身,如今躋身她們的行列,甚至混了個郡主身份,當初那些被忽略的姻親起源,便讓已經遺忘的人開始在意起來。


  其中最直觀的,自然就是祁軒是因何看上自己這個無名無才的深閨姑娘。


  祁軒雖對語兮所學有所了解,但畢竟是來源於鍾鳴對她的背景調查。哪些先生指導過她,又有哪些器樂的曲譜出現在她的書架上。可饒是如此,他親眼見識過的也不過是她有所收斂的棋藝和未有多聞的琴功。


  白蓉的話,好似提醒了太多曾因此感到質疑的人。但當事人都在,如今又感情深厚,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會接下去追問。


  皇帝的臉色越發難看下來,這是白怡和惠妃沒有預料到的。


  這次的計劃,本就是一場單純的技藝對抗。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過程中,讓皇帝感覺到燕平王府的怠慢和推拒。


  她們自然知道對手不至於那麽不識大體,但柴語兮戰時受困,身子虛弱,又經長途回程,未必還有精力應對。


  可她們始終不會知道,白蓉那句詫異的懷疑,觸及了皇帝當日處事的顏麵。


  明霍到底是皇子中最有競爭力的一位,很快察覺出了皇帝的些許異樣。眼看戲已經不適合再看下去,連忙開口扯開話題,“說了半天,不過是想探探婉梅的底兒.……”


  不等明霍把後麵的話說完,語兮已是欠身開口,顧自打通了最簡單的那條出路,“方才見嫂嫂與白家小姐配合默契,婉梅心中雖躍躍欲試,但也不敢自恃過高。女兒家,總也學過一些器樂舞蹈,談不上多才多藝,但能博父皇一笑,便也滿足。”


  高處的皇帝還未有所反應,一側的惠妃卻是眉眼一挑。即便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這之後將說出怎樣周旋回寰的話,但女子的有意打斷,也是對她身份的輕視。


  黑眸偏頭掃了眼已直起身子等待應允的語兮,一時不確定她是打算隨意敷衍還是全力迎戰。


  明澈維持著微醺的姿態,不便開口再言,隻得默默旁觀。


  雖然言辭說得不算多,但皇帝心知明霍和語兮都是在變相的轉移自己的視線。隻不過,這已沉積幾年的一個安排,他們各自又知曉了多少,就很值得他深思了。


  好在,並非完全沒有方向。


  權利中心的女眷從來就不是被無辜殃及的池魚,既然她們或主動或被動的選擇了,那就已經成為他這個帝王眼中的戲子了。


  心中舊事被提起,衛襄皇隻得不那麽走心地笑了笑,將話題繼續下去,“朕今日還真是有眼福了。”


  語兮躬身領旨,笑了笑,正要再度開口,那邊還未落座的白怡卻是好心提醒了一句,“郡主傷愈不久,不必太過勉強。”


  語兮挑了挑眉,勾唇一笑,“勞嫂嫂掛念,婉梅自會盡力。”說完也不再去看白怡,反是傾身向前,聲音放輕,“七哥的酒意好些了嗎?”


  明澈本就無甚醉意,略作遲緩的偏首側身,也不說話,隻等語兮後文。


  語兮回身掛笑,“婉梅對宮中還不甚熟悉,若是七哥感覺尚好,可否替妹妹借一把琵琶來。”說完回望台階上明黃的人影,“不知父皇可否應允?”


  皇帝淡淡看了一眼此刻望著自己等待答話的語兮,眸光略有探究。對於明澈的傾向,他並不意外,畢竟他那還未過門的王妃也是通過那兩位牽上線的。但姑娘家多習琴箏,琵琶,似乎不夠與方才的白氏姐妹抗衡。


  心思再放到座下兩個似乎不甚在意的晚輩,不欲深究,“全聽婉梅安排。”


  “謝父皇恩準。”語兮福禮謝恩。前麵明澈撐桌而起,醉態不再,回身朝語兮點點頭,又朝帝座拱了拱手,便帶著一早候在殿前的侍從離開。


  語兮沒有著急離座,反是轉向白怡,“不知嫂嫂方才所奏曲目,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白怡笑笑,起身朝帝後致禮,“兒臣不才,為堂妹伴舞之曲,乃是兒臣自己所寫,算不得什麽大家之作。”


  白怡說得謙虛,但雙頰泛紅,不好意思之下又讓人對她的音律造詣有了不低的衡量。一時之間,便連皇帝也有些微怔,片刻後才朗聲笑道,“璟王妃還真是深藏不露。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大臣們聞聲附和,祁軒心裏卻不由為語兮捏了一把汗。


  明霍雖沒有太過在意白怡聯手白蓉惠妃做的布置,但那曲子他聽了數次,並未覺得有何難以超越的精妙。自然,尋常女子敢將自己所作之曲供眾人甚至皇帝賞鑒極需要勇氣和自信,可也並不至於得到過分的重視。


  而反過來看,倒是語兮著重詢問於此,似乎另有深意了。


  語兮沒有再說什麽,將自己引起的這個話頭拋在一邊。側身從座位讓出,原地略微動了動手腳,好似在旁坐立不安,實則是在提前活動筋骨。


  白怡占了便宜,自然不會就此放過機會。眼見語兮並不關心自己的答案,尋了空處,側首道,“聽妹妹方才所問,是已然想好借琵琶作何曲了嗎?”


  語兮止了動作,抬眸笑道,“嫂嫂過憂。用什麽曲子,婉梅自有打算。”


  白怡聞言蹙起了眉,自有打算?一支曲子就想壓過她二人合力,豈非太過輕視自己?

  “璟王妃就不要追問了。想郡主才華,定不負陛下所望。”這次出言的是查芝箬,雖則看似替語兮說話,卻將她反手推到了懸崖之邊。不負陛下所望,說得容易,想做到何其困難。


  倒是明霍和祁軒,最快抓住了語兮“自有打算”的重點,不在輕視,而在胸有成竹,當下心境輕鬆起來,更是生了幾分期待。


  觥籌交錯,氣氛慢慢被帶回正軌。


  約摸過了一炷香左右,明澈帶著侍從再次踏入大殿之中。侍從的懷裏抱著一把木質有些陳舊的琵琶,曲線流暢,不紮眼,但一看便知做工精良。


  女子原地欠身,“七哥挑的琵琶果然錯不了,正是婉梅想要的。”


  “妹妹順手便好,七哥不過是跑腿獻寶罷了。”明澈笑著接話,又轉向階上長輩,拱了拱手,繼而接過侍從遞上的琵琶。才要移步交接,就瞥見語兮朝他使了個眼色。莫名的,他立即意識到了女子的目的。


  語兮淺淺福禮,不再去管走神的白淺,虎視眈眈的白怡白蓉乃至查芝箬。緩步而出,手指挑動,從男人身側擦過的同時,眉眼微挑,華服袖邊飄出一條絲帶。


  眼梢中的異物讓祁軒下意識伸手,女子柔軟的指節就在下一瞬覆了上來,不是借力,反是.……

  衛襄二十八年,九月二十四。


  風華絕代的女子自華貴的馬車上步下,一顰一笑,都在一瞬間拂過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沒有人不為她傾倒,沒有人再懷疑那些稱頌這女子的傳言。


  她有她的美貌,她有她的大我,有人會說,這便夠了。


  可就在第二日,整個衛京甚至舉國,再次被這個女子震撼。


  如果說夜城代表她的犧牲和決然,衛京回朝代表她的妖豔和淡然,那麽那日的皇宮晚宴,就代表她的情誌與坦然。


  層層而至,再沒有人會不為她的絕色,她的身姿,她的氣韻,她的一切而拜服。


  傳言那日,婉梅郡主出其不意,麵對璟王妃與白家小姐聯手的笛舞交映,以一人之力,羅裳舞動,纖指撩撥,折腰淩空。一曲同璟王妃所吹一模一樣的反彈琵琶,驚呆了殿中眾人。


  而當諸位想起她之前的問話,驀然發現,她的反彈琵琶,竟是將一支首次示於人前的新曲一處無錯的演繹出來,更不用說那琵琶聲中更勝幾分的意境。


  滿堂錯目,皆在她完美融合的舞姿與弦音裏流連忘返。


  傳言中說,及至女子閉上的眼眸再次睜開,垂下的發絲撥過琵琶弦,所有人都如深陷夢境般久久回不了神。


  事後,女子的夫君替她討來了凡是習琴之人都夢寐以求的瑤琴—籟妖。俊朗的男子眼神裏滿是寵溺,大方的解下外衫為女子添衣,將佳偶天成訴說得淋漓盡致。


  至此,婉梅郡主聲名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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