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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至此相守

  夜風寒涼,繞過照亮營地的篝火,目之所及,盡是黑黢黢的崇山峻嶺。繁星被雲層遮擋,開闊的方向,能嗅到滄瀾江洶湧而略帶泥沙的濁濁味道。剩下的,便是更遠處未知的蠢蠢欲動。


  燕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了望台上的守衛始終保持著警惕,敏銳地掃了眼營地前走過的素色男子,視線再次聚焦那隱隱能聽到江水流動的方向。


  靖承走近那個離營地不遠,負手而立的身影,神色輕鬆,唇角含笑,“都巡完營了,怎麽還不去休息?”


  祁軒輕輕應了一聲,黑眸仍是看著遠方,淡淡道,“再等等。”


  等等?靖承有些奇怪,隨即像是想起來什麽,“消息已經過來了?那你怎麽還.……”


  祁軒稍稍側身,神色倒也看不出多少急躁,轉了話題,“前兩日去看師傅,他似乎更加憔悴了。”


  靖承聞言微微一怔,淡淡歎了口氣,“他老人家這輩子,為了一個.……”


  “侯爺。”


  一個男人的聲音自兩人身後傳來,相繼轉身,靖承就見那人已轉向自己抱拳,喚了聲,“先生。”


  祁軒沒有移步,立在原地看著來人,黑眸卻隱隱閃著光亮,“什麽事?”
……

  不知道過了多久,隱隱約約間,語兮似乎聽到了馬蹄啼啼噠噠的聲音。


  那聲音自牢外傳來,馬嘶聲急促,匆忙中卻有條不紊。


  語兮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前雜亂的稻草梗被大牢裏的燭光照亮,月光虛鍍的餘暉不甚明顯,但到底是入了夜。


  掙紮著動了動身子,麻意反而更快地遍布全身。語兮仰頭靠在牆壁上,緩緩地舒了口氣,忽然發覺那外間的聲響,竟是已經開始向牢內蔓延。


  那動靜越來越近,卻聽不到有人開口說話。牢道內本就不太明亮的燭光開始晃動,語兮的心不由緊張起來。她驀然發現,自己忽略了賀龍會是細作的可能,就那樣跟著他,自願地把自己關了起來。


  如果現在來的是殺手,自己沒有抵抗能力,完全是避無可避。


  怎麽辦?自己該怎麽辦?

  來不及細想,語兮所處的這間牢房的鐵鏈就已經被打了開來。


  有人舉著火把站在柵欄外,刺眼的光亮,讓語兮下意識地抬手擋住視線,轉而想努力地朝遠離那牢門的方向移動。


  視線裏的人影小小一團,似是想要逃離,讓祁軒一時看不清她的模樣。邁步橫跨,攔住她的去路,正要開口,那人卻是躲了一下地向後靠去。


  視線,就那樣輕易地撞上了。


  “真的是你!”


  入耳的聲音還有些不真實,語兮望著那雙幽黑的眸子,凝著男人的臉,在被他擁進懷裏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這就是她要見的那個人啊!

  祁軒半跪在地,傾身將那個觸手微涼的身子摟進懷裏。抬手捧住她的臉,心疼道,“你怎麽來了?”


  暖意自男人的身子毫無保留地侵染過來,語兮有些虛弱地笑笑,眯眸看著那兩個逆光中剛能分辨清楚的人影,動了動麻意稍稍退散的雙手,輕輕道,“終於是見到你了。”


  祁軒伸手扣上語兮的腰,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身子後仰,支撐住她的重量,轉首正要責問,女子的聲音就自胸口傳了上來。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祁軒垂首看去,就見語兮的眼眸微微閉起,臉色泛白,聲音不由放輕了些,“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一旁舉著火把的賀龍正有些猶疑現下的狀況,身側的靖承卻是一手拍在他肩上,“是夫人。”


  沒理會賀龍的疑慮。靖承朝前一步,“夫人長途跋涉,恐怕是沒休息好。這大牢總歸陰冷,你還是趕緊帶她回房歇息,我去讓鍾鳴備些清粥小菜來給夫人墊墊。”


  不需要多問,光憑祁軒的反應和態度,靖承就能猜出這個被賀龍關了幾個時辰的奇怪訪客究竟是何人。


  出征不久,他就從祁軒那兒大概得知了兩人關係的發展。心知眼下不便打擾,女子又經曆奔波,按賀龍所說的時辰,隻怕還沒有用上頓像樣的晚膳,這才開口安排。


  賀龍也是一陣意外,耳聽先生所說,再看那個被侯爺擋去大半身形的人影,不及細想她來時的坎坷,已是反應過來方才侯爺望過來那帶著淩厲的一眼,是這女子開口打岔為自己化解了去,當下也不敢怠慢。火把一晃,就聽女子輕輕道,“品銘受了風寒在客棧,能不能……”


  賀龍畢竟習武,自是聽到了這句女子要說給侯爺的話,不等她說完,已是應聲出口,“屬下會去將他接回,請侯爺夫人放心。”


  祁軒瞥了眼賀龍,到底沒再說什麽,彎腰將人打橫抱起,當先離開了這寒意染地的大牢。


  鍾鳴牽著黑風和其他各人的馬駒,看了眼牢內晃動的光亮,再轉眸,就見祁軒抱著一個人出了來,身後是有些無奈的靖承和悄悄看了眼兩人背影的賀龍。


  靖承攤攤手,伸手拉過鍾鳴手裏的韁繩,“她來了,你去把廚子拉起來,準備點清粥和開胃小菜。看樣子一路上既沒吃好,也沒睡好。”


  好似不需要細想,鍾鳴就接受了語兮到來的事實。收回追逐而去的視線,看了眼還有些意外留在臉上的賀龍,拱手便退下了。


  “走吧?大半夜的,也不知他們宿在哪家客棧,興許還得好找呢!”
……

  出了大牢朝南走,穿過雕欄,繞過長廊和幾間院落,祁軒最終抱著語兮進了一處可算是有些空蕩蕩的庭院。


  外院不大,廂房也不過內外兩層,推門進去,還有些微沒透氣的渾濁空氣的味道。


  語兮一直靠在男人懷裏,安心的感覺加上確實沒多少力氣的身子,讓她放棄了強自支撐。及至男人抱著她在裏間的床榻上坐下,語兮這才睜開又有些倦意上頭的眼眸。


  感覺到她身上的溫度已經回暖,祁軒輕輕將人放下,在黑暗裏尋摸到了桌邊,打火石點燃燭火,房間裏頓時亮了起來。


  轉回榻邊,祁軒正要伸手將女子再抱進懷裏,就見她在自己的胸口衣襟裏摩挲著什麽。片刻,取出一隻小小的錦囊,還有那對他當日送她的白玉蘭簪子。


  不等男人開口過問,語兮顧自將錦囊打開,取出裏麵自己事先謄抄的紙卷,遞到男人麵前,“你看看這個。”


  祁軒麵帶疑問,但依舊伸手接過。手指展開,另一手將女子拉近自己,黑眸就因紙卷上的內容震住了。


  眼見男人的臉色稍變,語兮忙將事情的經過大致描述了一遍,包括她對此的不確定,以及她之後脫離京城的方法。


  黑眸裏倒映的燭光有些晃動,但很快,轉首望過來的是男人自信的笑容。


  語兮有些不解,頓了頓,遲疑道,“你知道?”


  “為什麽要自己來?”祁軒避開了這個問題,轉而問出他更關心的事。


  “因為.……”語兮閉了閉眼,“我不想有意外。”說完又想起什麽,拉開兩人的距離查看,“我求見的時候,聽到府衙的守衛說之前你遇襲了。有受傷嗎?”


  祁軒笑著搖了搖頭,心底的某處落了下來,“我沒事。”說著撥開女子在牢中有些亂了的額發,“那布防圖雖是真的,但後來我已進行了調整。之後雖有人潛進了府衙,可沒傷到我,也沒偷到任何東西。”


  如此一來,信息似乎就能串起來了。


  語兮還欲再想當日信鴿事件的前因後果,就聽男人低低地嗓音在耳邊響起,“你能來,我很高興。”


  忽然間,感覺這半月來的堅持都是值得的。


  語兮抬眸看著近前的男人,伸手環上他的腰,聽著他胸口的心跳,輕輕道,“能見到平安無事的你,我也很高興。”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沉默了片刻,就在祁軒預備開口說話之前,女子突然放開自己,仰頭笑了笑,“你沒事,我的任務也完成了。等品銘養好後,我跟他就該回京了。”


  祁軒聞言蹙了蹙眉,片刻後,“你不留下嗎?”


  這句話反倒讓語兮意外了,“爹爹那邊怕是瞞不了多久的,如果不回去……”


  “你不想第一個親眼看到,我安然無恙地從戰場上回來嗎?”


  語兮微微一怔,她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可能。她的心裏,一直記掛著要把消息盡快帶給祁軒,讓他提前準備,做到有備無患。然後,她就可以安心回京,圓那個她撒過的最大的謊。


  但男人的話,讓她已經開始想象戰場的冷酷,讓她不得不將心中的擔憂,從計謀的遺漏,轉移到刀劍的無眼上。驀地,她心口一緊,“華國.……很難對付嗎?”


  祁軒輕輕一笑,伸手將語兮重新摟在懷裏,“不難,更難的是放你離開。”


  “但是京城那邊.……”


  “既然都在我身邊了,還有什麽可怕的。”祁軒錯開兩人的身子,微微低頭,“有我在,你不必擔心。留下來,那些風口浪尖,等我們回去一起麵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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