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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身份被疑

  語兮撐起發麻的身子,探了探品銘的額頭,還有薄汗,但總歸是不燙了。


  扶著床幃緩緩起身,腦袋不覺有些昏沉。擔心品銘的風寒,語兮一夜都沒睡好,在桌上眯一陣就記著要過來查看一番品銘的狀況。


  這樣的來回折騰,語兮終究在最後一次還來不及起身,就靠在床榻邊睡著了。


  銅盆裏扔著昨夜不斷換洗的帕子。語兮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灌入,身子一陣發涼。


  雖則品銘的病症看似已有好轉,但畢竟他們之後還要回京,若是沒養好就上路,恐怕會給品銘留下病根。是以語兮簡單洗了把臉,就抓起錢袋下了樓。同老板娘說了一聲,問過附近醫館的方向,便上街去了。


  一番出診,登門,拿脈,開方,總歸是能確認品銘已無大礙。隻是風寒初愈,暫時還需要休息,實在不便再過度勞累。


  語兮點頭稱是,將最後一點碎銀交給大夫。又跟去抓了藥材,向老板娘借了廚房煎好,在品銘半昏睡的狀態下捏著他的嘴將藥灌了進去,這才坐回桌邊稍作休息。


  語兮的眼皮有些打架,但心裏記掛著事兒,實在不敢就此睡去。在包袱裏尋摸了件還算幹淨的外衫換上,重新打理了番束發,總算是看起來精神多了。


  下樓勞煩老板娘看顧著,道明了去意,正要離開,不覺又回身從袖中摸出了自己的那對玉蘭簪,“老板娘,這簪子先壓在您這兒。在下今日出去未必能尋到故人,但錢銀已是不足,還請老板娘看在這簪子還值些錢的份兒上,能寬限一日。”


  這老板娘本就是個豪爽的性格,一上午看著這俊俏公子忙上忙下的請大夫抓藥煎藥,對他能細心照料家裏一個侍從的作為就很是欣賞。想起昨夜他疲憊的模樣,眼下拿來做押的還是女子的簪子,不覺已是猜測這是他與哪家姑娘的定情之物。


  既然都用這等重要的東西擔保,定是已經確實沒有辦法了。本著對他本性的信任,老板娘將手一推,“公子這就不必了,我莫大娘做生意又不是光看著幾個錢。公子的品性,我是信得過的。這簪子你收好,故人嘛,今兒找不到明兒再找,莫大娘不催你們。”


  語兮見自稱莫大娘的老板娘就要將簪子推還回來,忙搖了搖頭,心中感激,卻也不想讓旁人平白付出。執拗地將簪子留在桌上,轉身就邁出了客棧。
……

  周圍都是不熟悉的街道,語兮也不便再回客棧去問莫大娘官衙的具體位置,隻好尋了個看上去很和氣的大嬸,打聽官衙的方位。


  語兮的口音一聽就不是本地人,起初還被那大嬸懷疑是不是去官衙鬧事的。語兮再三解釋,臨時又編了一套家父病重,入城尋兄的謊話,才算是終於讓大嬸相信了“他”的清白。


  雖然問到了方向,但語兮並不確定是否能見到祁軒。本還想再打聽看看大營的所在,那大嬸卻已經和其他偶遇的相熟之人搭上了話,隻得作罷。


  順著指引一路找去,語兮很快就站在了官衙之前。樸素的匾額,已經不太亮眼的大字,兩側的守備和鳴冤鼓,便算是這裏的象征了。


  確認了一遍一直放在胸口的錦囊,語兮深吸一口氣,揚擺就欲踏上台階。誰知還沒邁上幾階,官衙前手握長槍的一個侍衛已是用力墜了墜長槍,石板震動,厲聲喝道,“什麽人!”


  本就沒吃什麽幹糧的語兮,因著這一威嚇腳下一個踉蹌。還好她本就沒登上幾級台階,很快就穩住了身形。收斂心神,語兮在台階上站定,拱手躬身,嗓音低沉,“草民求見燕平侯,還望二位大人代為通傳。”


  那靠前的侍衛斜眼看了看台階上瘦弱的人影,仍是沒有掉以輕心。上前一步,長槍一揮,將語兮朝後逼去,“侯爺可是你說見就見的,你什麽身份,就敢在這裏放肆!”


  語兮雖心有餘悸,但麵對長槍也是沒有退讓。躬身不起,低眉順眼道,“大人明察。草民確有要事求見。”


  見來者並不放棄,另一邊的侍衛也上了前,冷冷一哼,“都說是要事,進去了卻幹著害人的勾當,你以為我們那麽好騙嗎!”


  聞言,語兮的心不由揪了起來。已經有人用這樣的借口見過他了?甚至還……“他受傷了嗎?”憂心之下,語兮下意識地朝前邁出一步,卻再次被長槍逼停。


  “怎麽?侯爺出事了,你很高興?這麽急著求證?”


  “大人誤會了,草民隻是.……”


  “什麽事兒竟敢在衙門口喧嘩!平日裏我是這麽教你們的嗎!”


  一道語兮並未聽過的男聲自官衙內傳來。那身影一身鎧甲,快步跨出了門檻,一雙帶著威勢的眼眸落在階前仰頭看去的語兮身上,片刻就轉向兩側的侍衛,麵帶責備。


  兩名侍衛迅速站得筆直,眸中帶著敬意,齊聲道,“賀將軍。”


  語兮眯眼看去,那將軍容貌剛毅不失英俊,從軍的英氣讓他看起來很是成熟,給人一種極為可靠的感覺。隻是那雙再次凝住自己的眸子,並不太友好。


  賀龍擺了擺手,兩側的侍衛複又掃了語兮一眼,但已是相繼退回原位。賀龍張了張口,“你是什麽人?”


  語兮收回視線,還是那副恭順的模樣,“草民求見燕平侯,勞請將軍轉達。”


  賀龍皺了皺眉,對於語兮的回避,並不是很滿意。一個看起來瘦弱單薄的公子,會有什麽事兒需要驚動侯爺,何況還是大戰在即的當下,“你找侯爺有何事?”


  見對方還是不準備告知,也沒有任何鬆動的意思,語兮閉了閉眸,不答反問,“那麽將軍可否告知鍾公公或是柳先生的去處?”


  賀龍聞言,不覺再次將眼前這個立在台階上,視線卻不閃不避的年輕公子打量了一番。


  求見侯爺不成,便打起了侯爺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的主意。雖說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秘密,但誰給這人的自信,讓他不加思索就點名求見,一點都沒有懼怕謊言被戳穿的意思。


  如果是想暗殺,不至於一次目標這麽多。何況那三位被刺的意義俱不相同,總不能殺一個算一個吧?


  明白賀將軍還在心中衡量,語兮又上了一級台階,仍舊是那副模樣,聲音壓低,“將軍若是懷疑在下身份,可帶在下與方才提及的任何一位對質。”


  這般篤信的說辭,讓賀龍越發猶疑起來。還未開口,身後的侍衛已是搶先斥道,“你以為我們將軍看不出來你的小算盤嗎?說是對質,其實是想趁機謀害吧!”


  “將軍,你不要被他騙了,咱們連他什麽底細都還不知道呢!”一人說完,另一個也是急急接上。


  語兮蹙起眉,想來也是有過前車之鑒,他們的警惕性才會這麽高。這麽一想,又顧慮起祁軒是否真的受了傷。可眼下的情形,怕是問了也不會有人以實相告,隻得先暫且壓下。


  似是終於有了決定,賀龍輕輕咳了一聲,“既然暫時還無法確認公子的身份,不如先請公子走一趟。”


  語兮正對賀將軍的鬆口感到驚喜,卻見他側身揚手,似是要將自己引到府衙中去。


  仿佛他自己也不是很接受這個處理方式,但到底是皺眉說明,“先委屈公子待在衙門裏。待查明公子身份,如有誤會,賀某一定登門致歉。”


  語兮很快就明白過來,賀將軍是要將自己先行關押,既避免了直接帶自己對質時可能的意外,也能將自己控製住。思緒理清,自是沒有拒絕,心中反而慶幸在客棧早做了準備。揚擺踏至門前,朝那將軍一拱手,“敢問將軍名諱?”


  “賀龍。”


  語兮歉意地笑笑,“將軍不計較草民莽撞,反而實名相告,實在讓草民羞愧。”說著,便跨進門檻,半分懼色也沒有。
……

  賀龍最終將語兮帶到了官衙的大牢裏,牢役打開一間空牢房,他便遞了床薄被過來,“今日委屈公子了。待侯爺回城,賀龍自當通傳。”


  語兮步入牢房,沒計較幹不幹淨,回身拱手,“有勞將軍了。”


  賀龍也不多言,轉身退了出去。那牢役鎖上鐵鏈,兩人相繼離去。


  語兮將薄被披在身上,尋了些還算幹燥的稻草鋪開,將薄被的下擺墊住,這才靠牆坐了下來。


  大牢裏果然陰冷,更何況外麵已盡申時,夜幕將至,凜冽夜風透過高處的通風口吹進來,讓語兮不覺越發瑟縮起來。


  沒有進食,缺少熱量,陡然間閑下來,困意便很快席卷而來。


  那個賀龍,看起來和祁軒差不多的年紀,也不像是會敷衍之人。或許還是當年祁軒在夜城時的同僚。雖不知何時才能等到祁軒回城,但眼下也隻能耐心等待了。最壞的結果,恐怕就是品銘養好病,也尋過來吧。


  語兮把頭伏在膝上,思緒已經有些潰散。沒過多久,便抵不過身子的疲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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