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再遇故人
眼前的人將語兮上下打量了一番，眯眸皺眉，“你認識本殿下？”
聽得這話，語兮不覺笑了。都自稱“本殿下”了，還能有多大幾率讓人認不出來呢？緩緩起身，語兮含笑解釋，“剛剛聽到殿下的嬤嬤這般喚您，是以妾身才識得殿下。”
九殿下燕明澄，生母沈嬪，沒有封號，也並不受寵。可相反的是，明澄卻很受皇帝的寵愛，一應用度也未曾有所克扣，但沈嬪偏偏沒有因此而得到皇帝的重視。他們母子就像兩個極端，但又有誰會在意旁人過得好不好。
明澄皺起的眉沒有舒展，“你又是誰？”
“妾身燕平侯夫人柴氏。”語兮聞言再度微微福身行禮。
明澄的眸子驀然間亮了亮，“你就是傳言中堂兄最寵愛的夫人？”
傳言中？語兮微微蹙眉，宮中多多少少知道些宮外的傳聞並不奇怪，但這個“傳言”的措辭卻讓語兮不覺深思起來。傳言有真有假，而且這位殿下似乎也對自己頗有興趣。那麽又是誰，將這些消息告知了他呢？
雖在心裏思量著，語兮也沒有怠慢明澄的問話，“殿下聽說的，正是妾身。不過殿下久居宮中，妾身能否問問殿下，是從哪兒知曉宮外我燕平侯府的事兒的？”
靠後的憐兒抿唇瞥了眼身側不遠的品銘，兩人視線相交，俱都沉默不語。
明澄並沒有隱瞞的意思，聽了語兮的提問，開口接道，“還不是之前……”
話頭還沒有說完，語兮就看到明澄身後的嬤嬤右手一動。雖不知她做了什麽，但看明澄不悅地斜眸回望，想必就是那嬤嬤打斷了明澄未說完的話。
語兮靜靜地看著明澄同身後的嬤嬤無聲地交流了什麽，也不著急，亦不催促。沒過一會兒，明澄又轉回了頭，話語間卻已經完全跳脫了方才語兮的提問，“看你還有幾分姿色，但也不過如此，真不知堂兄是怎麽想的。”
語兮笑了笑，也不去辯駁。即便她並不是尤為在意容貌的女子，但也到底極少聽到有人如此評價自己，“殿下見識廣，自然見過比妾身美上十倍的佳人。”
明澄倒是沒想到眼前的人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被人看低，不覺微微眯起了眼。眼見語兮一臉和煦的笑，反讓明澄覺得是自己的話說得不對。可堂堂皇子又是怎樣的身份，輕輕一哼，明澄將衣袖一甩，便領著跟隨的眾人從語兮他們的身邊走過。
語兮轉身看著離開的眾人中那個提醒明澄的嬤嬤的背影，眼眸不覺騰升起涼意。
見語兮似乎情緒不佳，憐兒忙上前勸道，“小姐，九殿下隻是隨口說說，你可別往心裏去。”
語兮側目回首，眸光一下子就緩和下來，笑了笑，“幾句話而已，我不會放在心上。”說著捋了捋衣袖，“方才他說的你們也聽到了。”瞥了眼隨之上前的品銘，“這宮中有不少關於侯府的傳聞，雖不知是誰做的，但總不會是有人閑來無事，讓一位皇子無意聽到的。”
“夫人覺得，這個別有用心需要如何應對？”品銘稍一思量，抬眸看著語兮問道。
語兮微微搖了搖頭，轉身朝原定的方向走著，身後的憐兒和品銘亦快步跟上。
“既然那個人是有意讓九殿下知道這些事兒，那麽最終的目標也得通過他來完成。比起找到起源，關注這位殿下的舉動才更為直接。”語兮說著重新打量了一番在車前說話的兩位殿下，“至少我們都知道，我能見到九殿下的機會並不多。”
“依夫人所言，此次春獵就是他的機會？”品銘眸光一閃，不覺也抬眸看向了語兮注視的方向。
“可他們為什麽總是針對小姐呢？”憐兒不解的提問，看到語兮和品銘都回望向自己，憐兒繼續道，“我明白是因為小姐和侯爺的關係。但他們怎麽就能確定，傷了小姐，就一定能達到扳倒侯爺的目的？”
的確，對外而言，語兮似乎就是燕平侯的軟肋。即便還談不上軟肋，單看生辰宴上他對自己表現的緊張，也足夠讓所有敵人重視自己。衝冠一怒為紅顏？如果不是做戲，語兮還真想象不出祁軒這麽不理智的時候。
所以就像憐兒所說的，他們若沒法兒肯定祁軒接下來的作為，對自己出手的意義何在？
想到方才明澄差點脫口而出的話，那嬤嬤阻止的動作和眼神，語兮的眉不由蹙了起來。且不說這嬤嬤是誰安排在明澄身邊的人，隻看她十分清楚不能讓明澄把消息的來源說出來這點，那她就不隻是一個照料皇子的簡單嬤嬤。
明澄除卻透露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整體給人的感覺都是自恃清高。皇子的身份本就讓他不將一般人放在眼裏，加之口氣裏的不屑，可以想象那些傳言裏對自己的描述絕不會太好。
那麽，勾起明澄對自己的不滿又能做些什麽？
語兮正想得出神，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才一會兒不見你，就跑到這兒發呆來了？”
品銘和憐兒聞聲回首繼而退開，語兮轉回身，收了思緒柔柔的笑道，“忙完了？”
“基本安置妥當。”祁軒說著抬眼看了眼天色，“還有時間，不如去走走？”
語兮點了點頭，步至身邊的祁軒自然地牽了她的手，便帶著她朝坡下走去。憐兒看了眼品銘，到底沒有跟去，轉而去收拾起那些侍衛們從滑落的馬車裏撿回的諸多包袱。
祁軒帶著語兮走了一會兒，營地的聲音就消失得差不多了。視線所及，能看到稀稀拉拉的樹林後麵紅的白的連成一片，鼻間有幽淡的香味縈繞。
語兮有些疑惑這處風景的所在，斜眼看向身邊的祁軒，“什麽時候發現的？”
祈軒笑了笑，“雖然我隨行的次數不多，但身擔護衛之責，這附近還是有提前考察的。”
“所以你才讓鍾鳴直接帶人到了剛才的空地紮營？”語兮朝前多邁了幾步，景色越發宜人，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快地去看看。
祁軒含笑看著語兮獨自繞開了身處的這片小樹林。林後的紅桃白梨，混合著屬於它們的氣息，讓女子的腳步越發輕快起來。祁軒腳步不停，看著伸手撥弄花枝的語兮，“喜歡嗎？”
“喜歡。”語兮甜甜一笑，多日來的壓抑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舒緩。這片風景裏沒有算計，沒有那麽多不得不麵對的人和事，讓語兮直到剛才還思慮重重的心弦也慢慢放鬆下來。
祈軒看著語兮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忽略尋找她時所聽到的稟告。張口正欲說話，就看到語兮身後的某棵梨樹下，隱約有個人影，旁側是一匹高頭大馬。
戒備和警覺在祈軒的臉上蕩開，回首的語兮詫異凝眉，繼而隨著祁軒的視線也看到了那道人影。祈軒還未趕至語兮的身邊拉住她，她就已經朝著那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花林中間有一小片的空地，當中是一棵無花樹，長在花林裏格格不入又顯得有些突兀。
語兮在空地的邊緣停下，凝眉看著那道身影。藏藍的長袍，發上是漢白的玉冠。那身影不知為何晃了晃，卻讓語兮發覺了一些熟悉的痕跡。回首去看走近的祈軒，隻見他的麵色已然恢複平常，可眼眸中的警覺和猶疑卻沒有被語兮忽略。
等到語兮再度回身看那身影，熟悉的麵容將她拉進記憶，倒真沒想到還能在此時此地再次遇見他。
“在下真是同侯爺和夫人有緣，如此避離繁城之地，竟是又相遇了。”回過身的男子臉上還是初見時的那抹淺笑，拱手致禮，眸裏的驚喜一閃而過。
祈軒環著語兮走近幾步，笑意微揚，拱手回禮道，“段公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