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帝王心思
祁軒有些惱怒老六對自己府中的動向掌握得如此清楚。
自己麵呈陛下時沒有旁人在場,就算知道昨日燕平侯府請過大夫,也不能準確認定是府中夫人有了身孕。何況謝如默才出府多久,宮門口都未必能到,他就已經知道是語兮有孕還送禮恭賀了。
時機未免,太過巧合了。
昨日診脈的大夫是暗衛扮的,濟世堂裏也早已安排妥當,不該還能透露出什麽去。再則侯府中兩位夫人,他又是如何精準地將人選鎖定在語兮身上?
語兮能感覺到男人周身散發的冷意,那鎖住自己背脊的手也下意識地用了氣力。瞥眼看向一旁噤聲的鍾鳴,拍了拍男人的胸口,“謝院使的車架你們跟了嗎?”
鍾鳴聞言回神,隨即答道,“跟了,期間沒有停留,直回宮苑。”
聽得鍾鳴的話,語兮的眉頭不由也蹙了起來。昨日的布置祁軒不可能沒有處理善後,侯府之中已無裴英,照理來說也不存在消息泄露的可能,而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外人,就是謝院使。
祁軒說他們是合作關係,並且謝院使也沒有歸附於六殿下,再加上院使回宮的車架並沒有在城中逗留,不應當是與旁人互通了消息。六殿下此時在宮外的府邸還沒有交付,那麽消息應該還是得從宮中知曉。
可謝院使方入宮苑,陛下都還沒因為得知實情有所旨意,怎麽六殿下就已經把禮送來了?是陛下示意,還是他自作主張,又或許,他想暗示什麽?
語兮轉眸看向鍾鳴,略想了想,示意他先將大敞的房門掩上。反手握住男人停留在自己腰脊的手,“能告訴我,你是怎麽確定今日稟告之後,皇上定會派人來查驗嗎?”
黑眸隨著話音轉回,裏麵的顏色猶如攪亂的海藻,雜亂無章,黑漆漆的一團,看不清他其中的情緒。語兮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依稀感覺自己觸碰到了什麽宮闈秘事。
女人的身子開始有些僵硬,祁軒不知道她想象到了什麽,但是很明顯,她並沒有把事情看得太簡單。深宮的勾當肮髒而齷齪,實在不想讓她現在就知道。祁軒張了張口,到底沒有說出來,“隻是有一件皇帝始終在意的陳年舊事。所以子嗣上,他並不願出現紕漏罷了。”
忽然就明白過來為何皇帝不是第一時間大加賞賜。他需要有人幫他辨明真偽,他不想看到和當年一樣的局麵。那局麵是什麽,語兮還尚不清楚,但那肯定不是一件小事,甚至可能為了掩藏其中的真相,皇權之下,又多了許多無辜者的犧牲。
語兮沒有接著再問這個話題,深吸了口氣,轉而繼續,“你拜別皇帝之前,惠妃娘娘可曾.……”
語兮的話還沒說完,祁軒輕輕歎了口氣,“是我疏忽了。”說著將語兮身上的小毯又扯了扯,抬手示意陪侍的鍾鳴將東西拿上來,“皇上原定的計劃就是要移駕瑤光殿。”
瑤光殿,那是六殿下生母惠妃的寢宮。興許皇帝隻是隨口提起,又或者是當著惠妃的麵下令了禦醫院。總之,惠妃應該是六殿下得知消息的最大可能來源。至於他又是如何肯定這件事兒的真偽的……
“那位謝院使,以他和那邊也有合作關係來考慮應該更保險。”
祁軒沒有多少意外,看著鍾鳴呈上桌麵的托盤,擺手讓他退下,“再過些時日,就能把關係斷斷清楚了。”
語兮很自然地結束了上一個話題,轉首看向托盤上的錦盒,身子前傾,將錦盒端至眼前,“你覺得他送的東西能用嗎?”
祁軒笑笑,沒有答話,伸手挑開盒蓋,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
“好香。”語兮稍稍後移些身子,略等了等,那陣香氣便消散開去。初時的濃重不複存在,餘香嫋嫋,有些恬靜。
祁軒伸手將錦盒裏那散發香氣的物件取出,赫然是一串珊瑚手串。
語兮有些皺眉,最近和珊瑚的東西不對付,一時倒不太喜歡這外觀上隨她心意的樸實設計。見祁軒看著手串半晌也沒有放還回去,甚至還湊到鼻尖嗅了嗅,不覺有些莫名,“這手串有什麽不對嗎?”
祈軒不接話,重又打量了片刻這才執起語兮的手套了上去。“沒事兒,隻是難得見他這麽大方。”
看著語兮狐疑的臉色,祁軒沒有多做解釋。那香味濃烈,他本以為是加了麝香一類想敗壞語兮身子的東西造成的,可到頭來不過是些尋常香料烘托來的,這才沒有多顧忌。且不說語兮此時“有孕在身”,便是尋常女子,麝香嗅得多了,也必會影響根本。
眼見祁軒並不預備再說,語兮也就放棄去計較。腕上手串晃了晃,到底是大了些,順手脫下來,重新放回盒子裏。
“怎麽不戴了?”祈軒剛接過憐兒呈上的湯藥,左手正稍稍攪動著,就見語兮已經把手串退了回去。
“太大了,帶著不方便。”語兮眯了眯被湯藥的熱氣霧蒙的眼,淡淡答話。
“改日讓鍾鳴拿去讓人改改尺寸。”祈軒繼續攪動著湯藥,斜眼看著女子揚起的長睫。
語兮微微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也不缺什麽首飾,再說何必偏偏要去戴外府送來的東西。”說著還將錦盒朝外推了推,“憐兒,找地方收起來。”
憐兒看著如今已經能在人前與侯爺如此親近的小姐,不由為她此時的身孕感到高興。有了侯爺的寵愛和子嗣的保障,小姐今後的日子總算能輕鬆許多,當即辭了禮,抱著錦盒轉身離開。
語兮看著憐兒最後滿含欣慰的笑,心裏卻有些苦。還是不告訴她吧,這樣還能輕鬆些。
“連她你也瞞著?”
語兮身子一震,搖了搖頭,“先生開的藥還能支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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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襄二十八年,二月初三。
二月二的龍抬頭剛過,宮裏就連降了三道旨意。
六殿下冊封璟王,不日便會搬離宮中的住所傾月宮,改居宮外的璟王府。而他和白怡的婚事,也會在入住璟王府之後的三月初三舉行。
這兩道旨意都隻是將之前的口諭下了徹底的明旨,並沒有什麽出人意料,但這第三道旨意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白家二小姐白淺由皇帝賜婚,指給了八殿下燕明棣,婚期定在了三月春獵之後的五月十八。
雖然有些突然,但因著在宮裏的時候祁軒曾有過預測,所以語兮並沒有多大反應,倒是憐兒對於白家兩位小姐相繼指婚皇子很是詫異。語兮自然沒有多加說明,憐兒也不過聽說了消息有些好奇,沒多久這話題也就過去了。
自語兮有孕之後,燕雯雖然還是在近前伺候,但卻並不多掌事了。語兮和祁軒都沒有刻意下令剝去她在雲冥閣的權利,也沒有不準她跟前伺候,但燕雯自己卻多少開始有些回避。
就這個變化,語兮也曾和祁軒討論過,但本著該有的防備考慮,兩人都沒有出手去改變這個現狀。湯藥都是憐兒全程經手,燕雯沒有做手腳的機會,隻看她還有什麽別的法子罷了。
……
這日午後,語兮正攏著披風在院中曬太陽,閉眼沐浴,很是放鬆。
就在這時,院門的方向突然有了動靜,語兮也懶得去看,耳聽腳步聲靠近,那人的聲音就鑽進耳中,“天氣這麽好,怎麽不去蘭苑走走?”
語兮睜眸回首,稍稍欠了欠身,“昨日的棋局可還沒下完。”
祁軒挑眉一笑,掃了眼廂房的方向,“都對了幾天了,還不放棄?”說著伸手扯了扯語兮因為動作有些扯開的披風,偏頭吩咐,“本侯帶夫人出府走走,你們不必跟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