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緒莫測
語兮有些緊張地看著掀擺跨入房中的禦醫，年紀輕輕，步履沉穩，還有些麵熟。男人握著她的手依舊溫暖，似乎察覺了她的不安，轉首朝她安撫地笑了笑。
年輕的禦醫將藥箱垂放到桌上，轉身朝兩人見禮，語氣淡淡，好似有些無奈。
祁軒抬手免禮，笑道，“原來是謝院使，好久不見。”
年輕禦醫回禮起身，聽得祁軒的話，稍稍帶上笑意，“侯爺客氣了。”說著轉而看向榻上靠坐的語兮，“夫人好久不見。”
語兮眨了眨眼，隨即想起了與此人上一次的相遇，微微頷首，“之前多虧謝院使了。”
“行醫治病，素來是微臣本分，夫人謬讚了。”謝如默拱了拱手，轉而打開藥箱，取出腕枕和白紗。複又看了看祁軒，這才蹲身至腳榻邊，將腕枕放置被褥旁的平坦處，“夫人請。”
語兮原想說讓祁軒暫時到別處等候，但看謝院使沒有計較，也就閉口不提。眼見兩人好似熟悉卻也未見得多熟絡的模樣，心下的緊張情緒在對話緩解後反是更勝。
虛假的身孕，如何瞞得過宮中禦醫的眼。
謝如默將白紗虛鋪在女子自衣袖下露出的腕間，手指方落下，聲音就隨之入耳，“夫人不必緊張，微臣隻是例行檢查。”
語兮垂眼看著謝如默甚至沒有蹙起的眉頭，心中不由有些疑慮。左手心被男人隨意的撩撥著，像是故意要分散她的注意力。語兮方想轉首看去，麵前的謝如默已是掀了白紗起身，“夫人身子剛剛足月，眼下最是關鍵，當好生保養才是。”
謝如默說著略退了一步，轉向男人拱手，“可否麻煩侯爺讓微臣瞧瞧夫人腳踝的傷？”
語兮穩住被謝院使的答話弄得更加浮亂的心緒，就感到手上的溫暖已經抽離。轉首去看，隻見祁軒已是起身彎腰，將自己腳邊的衾被掀了開來，接著稍稍側過身去，伸手示意對方準備停當。
謝如默也沒有多加避諱，白紗撐在手上，隔著紗按住語兮腳踝已經不太明顯的隆起，動作輕柔，沒有半分痛感。不過片刻，白紗拂過，衾被再覆，謝如默已經直起身退了開去，邊將腕枕一並收進藥箱，邊簡單囑咐，“夫人的扭傷再將養個三五日便能痊愈。”
語兮正要道謝，就見謝如默轉眸看向了自己側過的臉頰，視線稍對，對方卻笑了笑，“夫人初次有孕，需得好好調養，情緒若有波動也是正常，切不可太過忍耐，以免催傷心脈。”
語兮張了張口，望著謝如默像是要看穿自己的眼神，長睫微垂，“有勞院使掛念。”
謝如默含笑點點頭，扣上藥箱蓋，朝那邊挑眉注視自己的侯爺拱了拱手，“既如此，微臣這就回宮複命了。”
祁軒輕輕一笑，揚聲吩咐，“鍾鳴，送送謝院使。”
謝如默再次行禮，沒有多言，轉身離去。
……
“他……”語兮看著男人負手而立的背影，掃了眼空蕩的廊下，遲疑的開口。
祁軒聞言轉身，方才想事情，一時忽略了她。笑著坐回她的榻邊，搖搖頭，“我們隻是合作關係。”
“合作？”語兮細細地咀嚼著這兩個字，手心再度傳來男人的溫度，“他沒有站到那邊嗎？”
黑眸滑過女子微張的唇瓣，祁軒笑了笑，“準確來說，他也沒站到我這邊。”
“那他為什麽會……”語兮蹙起眉，身子也想要坐起來些。
祁軒伸手按住語兮想要坐起的身子，“你不奇怪為什麽偏偏是他來嗎？”
語兮斜眼看著似乎很想知道自己答案的祁軒，有些無奈，“是你算好的吧？”
祁軒輕輕一笑，握著語兮的手稍稍抬起，“所以不是讓你安心嗎？怎麽還是那麽緊張。”
語兮沒有接話，側身將腿伸直。從他告訴自己皇帝要派人來探看時就一直不安定的心總算是平靜了下來。語兮不清楚這是皇帝為了防備什麽下的旨意，但她很清楚如果被禦醫確認自己的身孕有假，會給侯府帶來怎樣的危機。
昨日與查芝箬辯駁後，鍾鳴就帶了濟世堂的大夫來瞧，因為是民間大夫，又是鍾鳴領來的，語兮也隻當是走個過場，並未深想。先生的醫術再好，總歸也不是正規醫館的大夫，僅憑他的話斷定，必然會有人質疑自己。所以對於這一步安排，語兮很坦然就接受了。
但今日祁軒從宮裏回來，就說晚些時間宮中會有禦醫前來探查，這就和市井大夫的性質不一樣了。看祁軒並沒有什麽擔憂的樣子，語兮本想問問其中緣由，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是以直到謝如默出現，她的一顆心都懸在半空不得落下。
而現在，得知其中布置的她，除了安心，也有一些小情緒，可又偏偏，覺得自己不該強求。有絲氣餒，有些煩悶，長睫垂著，側臉有種落寞。
祁軒靜靜地看著女子的情緒慢慢流淌而出，心中觸動，但也並不後悔自己的布置。他要一次次地讓她把自己捆綁，他必須加深她對自己的感覺。
指尖試探性地磨了磨她無力緊握的手心，看到她的眸子望了過來，祁軒抬手捧住她的臉，“什麽感覺？”
語兮的眸子聞言眯了起來，他是在享受自己此刻的狀態嗎？這其中有什麽目的？所以他是故意不給自己了解的機會？但這對侯府……不對，侯府不會有任何危險，這一步隻是針對的自己。
語兮扣住男人撐在自己頰邊的手，眼眸沉亮，忽而湊近，嫣然一笑，“再來一次？”
祁軒的心口突然悶悶的，因著她掌心的幹燥，她眸光的沉靜。因著，她此刻的笑。
為什麽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沒有責怪，沒有質問，也非順從，而是笑言以對。就像她同樣也是個享受其中效果的人，就像她同樣有著未知的目的。
就在祁軒想要抓住那主動靠近的身子時，語兮驀然抽離。還是那抹笑，偏著頭，語氣輕輕，“還有嗎？”
男人擰眉沒有說話。語兮不知道他是在考慮將可能的下一次告訴自己還是別的什麽，也不明白他這樣做能得到怎樣的回報，她隻是深知自己並不喜歡這種設計。她無力鬆開這棵結實的大樹，但她也不想太過壓抑自己。
忽然的，男人的眉頭舒展開來，“謝院使說你不要太過忍耐.……”伸手將語兮撈進懷裏抱起，“的確，有點情緒的你更讓人喜歡。”
情緒？喜歡？語兮詫異地仰頭看著祁軒的側臉。雙手勾住他的脖頸，身上的衾被滑下，也打斷不了她此刻心裏的波瀾。
他怎麽……
“侯爺？”鍾鳴瞥了眼房中男人橫抱的動作，略等了等，才喚了一聲。
祁軒璿身在桌邊落座，就勢讓語兮坐在自己腿上。聽得鍾鳴的聲音，抬手一招，男人已跨入房中。
先是扯了美人榻上疊著的小毯為語兮蓋上，擋住她未穿鞋襪的雙腳。鍾鳴這才退開一步，“稟侯爺，夫人，六殿下派人送了東西給夫人。”
語兮聽到那個稱呼，忽視掉之前的種種，看向男人已經眯起的黑眸，就聽他已是開口問道，“由頭呢？”
鍾鳴稍稍抿唇，接著道，“六殿下恭賀侯爺夫人……”
“他是從哪兒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