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申辯之初
祁軒抬眸與靖承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揚手示意身側鍾鳴。
鍾鳴取出他袖中保存的瓷瓶，遞予祁軒後便恭敬地行禮目送他進了屋，轉身之際招手喚來一個侍從。
在雲冥閣院中匯合的三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靖承最後朝鍾鳴點了點頭，隨即跟著那侍從離開。
鍾鳴掃過廊下駐守的品銘和憐兒，轉身走向陪立在院中眾人最前麵的燕雯。聲音輕輕，卻帶著質問，“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嗎？”
燕雯抿著唇，張了張口，“是王妃……”
鍾鳴抬手將她打斷，“你不需要向我解釋，好好想想自己怎麽交差吧！”說完轉身向著廊下走去。
燕雯憤恨地看著鍾鳴離開的背影，計劃沒有達成，反被一個閹人教訓，心裏不氣惱才是假的。眼下已經確認那人有了身孕，之前的算計已經全部泡湯白費。
這皇族第一個的孫兒輩能給那人帶來多大的益處，不消細想就讓人頭疼不已。
必須盡快再次行動，必須要讓她再無翻身的可能。
……
憐兒的眼睛紅紅的。也許因為她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激烈的爭鬥，直到先生將小姐安排好，她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情緒才終於通過哭泣而釋放。
她一直以為隨小姐嫁入侯府後，若不能得到侯爺青睞，保持碌碌無為，頂多也不過是如往日般在飲食用度上被苛刻，再也就是府中人的冷眼或是不待見。可既然小姐選擇依附於侯爺，她憐兒自然也沒理由去反對。
小姐這些年沒有多少真正快樂的日子，那些自娛自樂自我安慰，抵減不了她心底真實的孤獨。所以當看到侯爺這個人，感受到他僅僅是因為合作而表現出來的對小姐的關懷，憐兒心裏還是高興的。
隻是，她低估了侯府裏的其他女人，其他，對小姐有著敵意的女人。
憐兒沒有親眼見過那些深府女人的勾心鬥角，她所成長的柴府，盡管也有主母和姨娘的拌嘴，但從沒有什麽出格的事兒。
人就是這樣的，在見到真正的黑暗之前，始終都會堅信這個現實的美妙。
而就在今日，那些事後想明白的東西深刻地提醒著她，這不過是她和小姐往後的日常。
品銘耳聽身邊的憐兒再次歎息一聲，抬手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轉眸就看到鍾鳴走了過來。垂首行禮，正要說話，就聽鍾鳴先開了口，“今日你們都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品銘聞言蹙眉，張了張口拒絕道，“守護夫人是我等職責。今日護主不利，實在罪孽深重。還請公公允準我們在此等候夫人醒來，之後一切罪責，品銘甘願承擔。”
憐兒聽得此話也是心頭顫動，生怕鍾鳴不允品銘所言，忙又補充，“憐兒也請公公允準，隻要……”
鍾鳴歎了口氣，到底抬手將話語打斷，“你們要留，我自然不會阻攔。隻是你們的狀況看起來也不是太好，至少回去梳洗處理一下。我會留在這，何況侯爺也陪著夫人，不會有事的。”
品銘和憐兒對視一眼，也深知自己的狼狽。當下不再多言，告了謝，便快步朝自己的房中走去。
鍾鳴轉身負手立在廊下，瞥了眼始終咬唇垂首的燕雯，忽而望天一歎。
她.……應該會答應的吧？……
祁軒沉默地注視著榻上那個連熟睡都緊蹙眉頭的女子，心底果然有一絲他預料到的抽痛。
當初這個計劃形成的時候，就帶著他自身不同的目的，而其中最簡單的，就是他的心對這個明知的狀況還會否有波動的測試。
這個結果影響了他日後行事的方向和方法，他不想糊裏糊塗地用一些同情不忍心之類的詞語來說服自己為了她不斷的調整布置。他必須知道自己的理智還能不能控製接下來的各種場麵和危機。
那麽在此之前，給她一個孩子吧！
房裏的燭火忽然隨風晃了晃，黑眸回神，隨後眯起，揚手揮滅房中燭台。榻上的人平靜了下來，眉頭稍有舒展，似乎就是那一陣搖擺的燭光灼傷了她的夢。
祁軒慢慢在榻邊坐下，掀開衾被，借著透進的月光查看著她腳踝的傷。腳踝骨鼓起了一個大包，顯然是扭傷帶來的部分浮腫。沒有貼膏藥，因著她的身子不便。
這個意外的傷，得讓她有些時日不便走動了。
祁軒重新蓋上衾被，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凝著她背光的左頰，眸色微深。看來有必要給查芝箬提個醒了。
正欲起身脫衣，衣袖忽然被一股有些微弱的力道扯住，轉首去看，卻見女子仍舊沒有醒來。有些幹裂的嘴唇動了動，依稀能聽到她喚了聲“先生”。
祁軒不覺挑起劍眉，方移開的身形又再度坐下，捏了捏她的手心，有絲想要故意吵醒她的惡意。誰讓她敢當著自己的麵在夢裏呼喚別的男人呢！
好似真的因為自己的惡作劇，女人的眼睫顫了顫，有了絲醒轉的跡象。祁軒調整了坐姿，靜候片刻，果然看到了那雙錯過的眼眸。
語兮看著眼前逐漸清晰的人影，有些不太記得當下的狀況。不自覺地蹙眉被人用手按住，語兮轉了轉眼眸，腦中開始回憶自己昏迷之前的景象。
祁軒看出她還沒理清現下的狀況，收回按在她眉心的手，頓了片刻才道，“有沒有覺得餓？”
沒理會男人的詢問，語兮集中思緒終於回想起腦海中先生最後的那記手刀，頓時發覺頸後一陣酸痛，側身想要坐起，嘴裏卻抱怨道，“先生下手真重。”
祁軒聞言輕輕一笑，將她要坐起的身子扶住，“你方才在夢裏都在喊靖承的名字，我還以為……”
語兮轉眸看向挑眉似有看戲意思的祁軒，“你不愧是娶了王妃的男人。”
“還有精力鬥嘴，看來查芝箬的教訓還不夠。”祁軒說著還點了點頭，好像很認可自己的這句話。
語兮斜眼一掃，不去接口，癱軟了身子靠在祁軒放好的軟枕上，眸光緊盯著祁軒等他說明。
祁軒自然接收到了語兮的目光，兩人剛剛的輕鬆氣氛瞬間被嚴肅替代，就像兩個玩鬧的朋友談起了正事兒。
不想讓她先費神去考慮查芝箬，祁軒張了張口，選擇了一個更有衝擊力的消息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已經有了一月身孕。”
“我？這，這不可能！我，我沒有！不是！這不可能……”語兮在聽清那些字眼之後，立即意識到了這個消息的嚴重性，開口爭辯卻又一時說不清楚，身體因為激動早已坐立起來，卻在男人沒有責備的笑容中被按下。
祁軒看到語兮張了張口，在她詢問之前，開口說明，“別擔心，這一切都是假的，我相信你。”伸手撥開她因為忽然起身而擋住眼眸的發，“抱歉沒有事先和你商量。”
語兮忽而拉開了自己與男人的距離，她擰著眉，不可思議的看著男人，“所以你可以這樣輕易的犧牲掉自己的孩子是嗎？”
既然這一切是假的，那麽這個所謂的孩子就一定會因另一個理由而流失掉。為什麽，要做這麽殘忍的事。
祁軒微微一怔，有些懊惱自己忽略了她的感受。一味地考慮完善自己的計劃，也難怪那幾次討論時鍾鳴的欲言又止。原來他都比自己更多的想到了她的處境，自己卻完全沒有考慮過。
伸手將她有些抵觸的身子攬進懷裏，下顎壓著她的發絲，輕輕誘哄，“這是權宜之計，以後不會了。”
語兮再度掙了掙，無奈男人的力氣此時大她太多。推離不成，語兮垂下手，沉默半晌，偏首側耳，“如果有一天我對你失望了，我一定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