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滄漓篇24

  很快，月末到了，謝妍的生辰宴在長時間緊張的操備中，如期在昭德殿舉行。


  華燈初上，鼓樂齊鳴。金碧輝煌的大殿內人們衣著光鮮亮麗，言笑晏晏。台上輕歌曼舞，台下推杯換盞，在這片綺麗的繁華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虛假而熱情的笑容。


  唯有一身淡黃華袍的少年，慵懶地倚在桌前，手裏端著半滿的白玉酒盞，慢悠悠地搖晃著，眼底有嘲諷之色，一滑而過。然而下一瞬，在外門緩步走近了一抹白色身影時，他眼裏的涼薄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歡欣。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隻呆呆看著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至來到大殿中央。


  身穿一襲雲紋白衣的高挑女子停在大殿中央，樂聲驟停。


  貴婦女眷們在底下竊竊私語猜測女子的身份，坐在高座上的越明帝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落在滄漓頭上的幕籬。


  新晉女太傅常戴幕籬，不見容貌的傳聞他還是有所聽說的，不過越是不讓人看，他反倒是很好奇這幕籬下的容顏到底是怎樣的。


  想到這裏，越明帝開口了。


  “這位想必就是軒兒的……”


  “老師，沒想到你竟然來了。”一道清朗的聲音打斷了越明帝的話。


  這普天之下敢公然打斷越明帝的話的人也隻有那位桀驁不馴的太子殿下了。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如此想道。


  一看過去，俊美的不羈少年郎倚在酒桌前，和上座的因為被打斷而麵帶不悅的越明帝對視，兩人對峙的氣場無聲無息在場上蔓延開來，磅礴而令人驚心動魄。


  最終，越明帝不欲在公眾場合和越晟軒大鬧一場，平白讓外人看了皇家的笑話，收回了自己不悅的目光。


  越晟軒見狀，滿意地朝滄漓招手：“老師，到我這裏坐吧。”


  親眼看見堂堂一國之君卻向太子妥協，旁人看的或許是熱鬧，滄漓想的卻是越晟軒的安危。她在越晟軒身邊坐下，見少年像是絲毫沒有察覺自己隱藏的危機，還傻樂著給自己的倒茶的模樣，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滄漓。”越晟軒將倒好的茶遞給滄漓，獻寶似的道，“這是我安排人特意為你準備的清茶，我知道你不愛喝酒。”


  滄漓接過，低頭看著手中瓷杯裏輕輕搖曳的淡黃色茶水，複又抬頭去看身邊滿臉笑容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單純真摯，裏麵全都是她一個人的影子。


  她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


  “太子。”她下意識開口。


  “恩？”


  滄漓張了張唇，而後又合上，最後說出口的隻有一句：“上上之道當為中庸，太過張揚於己於彼都不好，更會招致無法預料的危機，所以你還是適當收斂為好。”


  越晟軒知道滄漓是在為自己擔心，他眼裏的笑意更盛，他點了點頭：“好的，謹遵老師教誨。”


  口裏雖答應得好好的，卻不知他到底聽進去了沒。這個半大的少年，有的時候著實不著調了些。滄漓正想再提醒他一下，樂聲就又重新響起，氣氛在節奏明快的音樂中重新變得熱絡起來。


  滄漓隻得咽下想說的話。


  她沒有注意到，在越明帝右下座的位置，衣著華美，妝容精致的女人看似無意間瞟向她的目光中，殺意一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