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背盟敗約（三）
趙荃這一輩子都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孩子，趙荃曾經也有過一個妻子，隻是十餘年也沒有生下孩子，但卻不是他妻子的問題，趙荃私下有找鈴醫看過，鈴醫說是趙荃自己的問題，因此趙荃才會在亡妻死後十幾年都沒娶。
不想這時候洪秀蓮卻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瞧著眉眼和自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趙荃前所未有的高興，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兒子身上，甚至不惜花重金給孩子取名，趙荃找的是鎮上略有名望的老秀才。
落名那天，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人人都道，趙荃是不是傻了還是錢多的厲害，明明家中就有個秀才老爺，還要花這些冤枉錢，但這些話在趙荃聽來卻成了另一番意思。
趙荃開始每日都盯著程璟，瞧著程璟走的愈發遠，越發有出息，趙荃心裏的那把火就燒的越發厲害，他開始覺得是程璟搶了自己兒子的氣運。
小子滿月那天，趙荃拿出了老秀才給孩子取的名字，叫趙奎，奎也魁首是也，趙荃對趙奎的期許很大，他希望他的“親生兒子”一舉奪魁，將程璟踩入深淵。
相較於趙荃的處處提防，程璟卻很喜歡趙奎這個幼弟，程璟從小就沒了父親，家中也沒有同齡的玩伴，如今自己有了弟弟自是格外的珍惜，於是不管趙荃私下裏怎麽為難自己，程璟對趙奎還是一昧的維護。
許是人之初性本善吧，小小的趙奎也十分喜歡程璟這個一直照顧自己的哥哥，但一切的美好都總會有破碎的那一天。
程璟十八時，由知縣和知府作保，上京趕考，此去程璟，前程似錦，一十八歲的新科狀元，當朝沒有一個，皇帝十分高興，殿試之日親自出題審考，那日皇帝龍顏大悅，金口玉言，“得此子，如得珍寶，瞧見程璟的樣貌後又不禁感慨，此子才華上等，容貌無人敢站其側，若不是實在是大才，今年的探花郎恐要換人了。
這一行，程璟揚名天下，得到皇帝認可的人，該是怎樣的優秀，沒過多久大街小巷上，都開始傳起了程璟的畫像，這樣一位夫郎，誰家姑娘不思春，誰家姑娘不想嫁，京中少有的熱鬧起來，卻隻是因為一個人。
狀元郎每三年就會有一個，可這回不管是清流還是簪纓世家都開始在家中辦起了大小的宴席，隻為將這位殿前的新貴請到自己府中，萬一緣分就是這麽奇妙，就和自己家的小輩看對眼了呢？
但對於程璟婚事的安排，卻不是什麽人都能安排的，程璟的婚事，皇帝早就安排好了。
時年，程璟聘秦安公主，尚駙馬。
因為程璟的緣故，趙家一眾，連同洪秀蓮都一同來了上京。
盛京繁華，洪秀蓮從沒有想過她有一天還能再回到上京的，回到上京那天，原先程家的人都找上了門來，人呐劣根性重，程家的意思是讓程璟認祖歸宗，這一切若是早發生一點，程璟也不會經曆那些事，若是早發生一點，程璟後麵或許也不會這麽慘。
一切的一切從趙家人和洪秀蓮的到來發生改變。
不知是什麽緣故，程家人來過之後洪秀蓮對程璟的感情就突然冷淡起來，母親還是母親，可洪秀蓮似乎隻變成了趙奎的母親，程璟如何仿佛再也激不起她的情緒。
趙奎長大了許多，但他卻變成了一個乖孩子，一個隻聽爹爹話的乖孩子，趙奎再見到程璟時，對趙奎沒了幾月前的親昵，他似乎還是那個愛笑的孩子，可是他再也沒有對著程璟笑過。
親緣淡薄，但程璟在仕途上卻走的很順，沒有因為尚公主便隻能賦閑在家中，皇帝破例讓他可以入朝為官，不過三年，程璟便坐上了中書令的位置，朝中沒人不眼紅，但也沒人敢說什麽，誰都知道，程璟是保皇派，是皇帝穿插在朝中的監察寮。
歲月匆匆，程璟二十四歲時他有了兩個孩子，可每每帶著孩子去見母親，母親都總是視而不見，再觀趙奎，他如今已經十一歲了，因著程璟和秦安公主的緣故，趙奎得以在國子監入學，但趙奎因著趙荃和洪秀蓮的緣故，也並沒有因為這就對程璟有過好臉。
兄弟倆似乎就這樣沒了交集，直到趙奎十八歲那年，洪秀蓮找上門來。
可笑的是，多年不見的母親，再次相見卻是為了另一個人來求自己，洪秀蓮是為了趙奎來的，她的目的很明確，也沒說幾句話，總的來說，洪秀蓮的意思是趙奎要走科舉，如今他這位做哥哥的該幫襯的還是要幫襯一點的，這話聽著莫名的寒心又可笑。
程璟拒絕了，他為臣，臣者忠也，科舉本就是為國家挑選棟梁之材，為天子解憂為百姓謀福利，如此這般不是讓天下舉子十年寒窗苦讀功虧一簣，這樣的事程璟不會做也不屑於做，如若趙奎真的有真本事，該提點的他自然會提點，但他絕不會徇私舞弊！
知道程璟的態度後，洪秀蓮漲紅著臉走了，臨走時她用最尖銳的刀在程璟心頭插了最深的傷口，她道，程璟果然是程家的種，骨子裏流著和程家人一樣的血一樣的薄涼，一樣的不配得到愛！
這是一個母親對一個兒子的話，不多但是惡毒。
程璟以三拜之禮送走了母親。
三月，春光正好，適逢放榜的日子。
紅紙黑字，條條列列，趙奎一甲十名，擦邊的成績，卻也算半隻腳踏入仕途。
是夜趙家燈火通明，大紅燈籠掛了滿院，這夜，趙荃難得的讓人去叫了程璟來，程璟不記得趙荃什麽時候笑過，他今夜很是高興，但他沒讓程璟去見洪秀蓮，理由是洪秀蓮並不是很想見他，趙荃將程璟拉到了暗處。
趙荃像是突然發跡的小人一樣，他告訴程璟，此番趙奎能有這樣的成績少不得洪秀蓮的精心照顧，他說洪秀蓮把趙奎當作是眼珠子一樣疼，若程璟還想看到洪秀蓮的好臉的話，日後盡量離趙家遠一點，趙荃的模樣，仿佛趙奎已經登上了天下最高位一樣。
那一夜，趙奎笑著來，卻是十分落寞的走，回過頭來他也隻是而立之年，但他這一生仿佛都處在一片濃霧中，看不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