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向左還是向右
如我最後的猜測，對這裏發生的一切洪雲都是知根曉底的。
他知道那女子是虛幻的，也知曉這是在夢境中，但是他依舊選擇了沉溺其中不醒。所以當我出現的時候，他震怒暴躁，深恐我會攪擾到他的這場夢境。
然而最終還是未能幸免。
不是洪雲不想繼續做下去，而是那個女子放棄了虛無的夢境中洪雲妻子的身份，選擇了消失。
這不是洪雲的夢境，而是那個女子的夢境。
或者說，是洪雲體內的殘魂依據洪雲的一些所想所知而製造出來的夢境。所以，當那個女子選擇消失的時候，洪雲就知曉自己的這場好夢到盡頭了。
“對不起。”我由衷地對洪雲說道。
“說對不起有個屁用。”洪雲瞪了我一眼，“等回頭出去後，你記得央求劉老前輩再出手一次，幫我圓了這個夢。”
“你還想再進來？”我愕然看著他。
“煉魂入體，是我的劫難，也是我的修行。終究，我念叨了她一生，也欠她一個來生。這個虧欠的來生我是注定給不了，也就隻能換做一場白頭偕老的夢來彌補了。”洪雲神情落寞地說道。
當我們兩人走出那條街道的時候，身後的景物如坍塌的世界般層層湮滅，歸於虛無。
“不要——”洪雲發出了淒厲的喊聲。
“若有來生，我們在來生相見吧。就算是你還我一個白頭偕老的夢，可那又能怎麽樣呢？夢境終究太過虛妄迷離……”
輕柔的聲音自那片不斷坍塌湮滅的街道中傳出，逐漸趨於微末。
“你這又是何苦……”洪雲跪在地上，雙手抱頭痛哭。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起身，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跟在洪雲身後，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即便那隻是一場虛妄的夢境，但在夢境中的洪雲，是快樂的，是滿足的。而這場令他不願醒來的夢，被我一手葬送。
然而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夢境湮滅，就代表著那道殘魂徹底消散。
至此，洪雲和那道殘魂之間再無瓜葛糾纏——他是他，她是她，兩人之間也就是剩下一段僅存在洪雲心間的記憶。
尾隨洪雲，最終我們搭了輛出租車。
洪雲報了地名後，就坐那裏閉目養神。直到車抵達地點，他都是一個字都沒說。
沉默中，我們抵達了目的地，隻是觸目所見一片荒涼。
下車後洪雲什麽也沒說，徑直沿著路往前走。走了約莫半個多小時，我終於看到了一處隱匿在半山腰的建築群。
“這裏就是你們洪家世代居住的地方嗎？”我忍不住問道。
遠遠的看去，那地方真的是有些過於偏僻了。
山下是一條石板鋪就的路，隻能容納一輛車通行的樣子，而且路麵還是坑坑窪窪的，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
“這裏居住的，都是洪家的一些老古董。”洪雲說道。
在陰陽玄學圈子，洪家采取的是避世的太多。這個避世，隻是不大和圈子中的人交流，也不大走動。但對於圈子內發生的事情，洪家的消息還是頗為靈通。
正所謂大隱隱於市。洪家的勢力，就分散在了X城的各個領域。
不過洪家的一些老鬼們，則是依舊居住在了清靜之地。
我們來的這裏，就是洪家老古董們的集聚點之一。
“洪氏三老平日裏就在這個地方修養，所以要尋找他們的話，來這裏一般是不會有錯的。”洪雲說道。
我點了點頭，“應該錯不了。”
“哦？”洪雲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怎麽，這個有什麽說道？”
我伸手指了指山上的那些建築群，說道，“這個世界的構架，是由我們幾個的夢境勾連而成。所以夢中會出現什麽樣的地域風景，都是源自我們的夢境。這裏和洪家關係密切的人也就你和洪氏三老。”
“你的意思是……”洪雲皺眉問道。
“這個世界是存在漏洞的。剛才我仔細回想了下，才驚覺之前我們打車遇到的那個出租車司機和我昨日裏遇到的，是同一個人。”我說道。
“他能知道這個虛擬世界的所有坐標點！”洪雲低聲驚呼道。
“而且你沒發現嗎？是不是我們一出那條街，就遇到了迎麵駛來的出租車，而且他開的慢吞吞的，像是生怕我們看不到他。”我補充著說道。
“那就基本肯定洪氏三老必然是在這個地方。”洪雲點頭說道。
“現在是洪氏二老了，那個眼睛有疾病的已經死了。”我看了眼洪雲，緩緩開口說道，“洪家祖傳秘地，應該就是在這裏吧？”
洪雲嗯了聲，舉步朝著山上走去。
山下的時候不顯什麽，但走近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地方，真的有些莫名的詭異。
踏上半山腰開始，就變很寂靜。
“別四處亂看。”洪雲低聲說道。
聽他這樣說，我連忙收回了四處張望的目光。但在不經意間掃過一處區域時，發現那裏的一株樹上，赫然吊著兩具已經風幹的屍體。
但當我或過神來用餘光去瞟時，又已經消失不見。
爬上山腰，走進建築群的時候，不僅是我，就連洪雲也是倒吸了口冷氣。
從建築群的大門開始，猩紅的地毯延綿鋪展著伸向遠處。
周圍則是張燈結彩，一副喜慶熱鬧的氣氛。
唯一令人感到有些不安的是，這種喜慶至極的氛圍下，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更別說人影。
“走，進去看看。”洪雲沉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緊跟著洪雲的步伐走了進去。
山下看到的時候這片建築群似乎頗為落魄，但當走進，我才發現我真的看走眼了。
這裏分明就是一處亭台水榭悉數包羅進去的避暑勝地。
就算說這裏是一處旅遊景點，也有的是人相信。
庭院重重，我和洪雲連著穿過了好幾重院落，卻是都沒見到什麽人。不知是這地方本來就地廣人稀，還是出了別的事情。
洪雲帶著我一路前行，根本不做逗留。
沿著建築群內的階梯逐漸攀升，很快我們就來到了最高處。
最高處，是一處敞開的洞穴。
陣陣陰冷的氣息從洞內傳出，似乎裏麵別有洞天。
“這裏就是洪家的祖傳秘地。”洪雲說道，“正常情況下，這裏是有秘地護衛看守。閑雜人等是不準靠近的。”
但那是正常情況下。
現在，我們進入的是夢境之中，自然也不會有什麽護衛看守。
跟隨在洪雲身後踏入了山洞內。
山洞長的有些出乎我的預料，而且我感覺我們一直在朝著山腹的方向前行。
走了約莫十幾分鍾，才算看見了道分岔口。
“左還是右？”洪雲問道。
這裏有人？我心中微微一驚。
“我問你呢，左還是右？”洪雲的身影傳來，也不知道他是在和誰說話。
“胡來！向左還是向右？”洪雲聲音加大了幾分。
我愣了下，“啊？你在問我？”
“廢話，這裏就兩個人，不問你問誰！”洪雲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我沒來過這裏啊……”我無語地看著洪雲，“你別告訴我你也不知道是該往那邊走啊……”
洪雲瞪了我一眼，“在現實中，這個是隨著時間變化的。”
“可是那我也不知道的。”我無奈地說道，“畢竟我對你們洪家祖傳秘地的事情一無所知。”
“誰要你知曉祖傳秘地的事情了？這裏是夢境，你是碎夢者！麻煩你正視下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謝謝！”洪雲說道。
碎夢者……那隻是我隨口胡謅的一個詞匯罷了。
不等我解釋完碎夢者三個字的由來，洪雲就不耐地打斷了我的話語，“你廢話真多。讓你說你就說，男子漢大丈夫婆婆媽媽的做什麽。”
“走錯的話，會發生什麽？”我問道。
“洪家祖傳秘地的恪訓是擅入者死。”洪雲麵無表情地說道。
聽著他那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洪雲，你妹的知不知道，這個夢境中隻要死掉，對應在現實中就會腦死亡。你這是完全把我們兩人給火坑裏推啊……”
“你覺得劉老前輩會害你？”洪雲眉毛微微一挑。
我歎了口氣，“不是他會不會害我的問題，而是現在整個夢境都已經失控了，就連劉大公子也隻能困守一隅，否則又何必需要我出來四處亂跑的找人。”
“你的意思是出現了變數了？”洪雲皺眉說道。
“除了我們在場的人外，還有兩個身份未知的人物闖了進來。現在劉大公子在全力鎮壓其中的一人，另外一個還不隱匿在什麽地方窺視我們呢。”我說道。
洪雲沉默片刻後，才開口說道，“走右邊吧。”
“你不是說你不知道……”我詫異地說道。
“不知道啊。但是知道和不知道有什麽區別呢？”洪雲的臉上，帶著一絲灑脫的笑容，“再說這裏是洪家祖傳秘地，可不是洪家什麽人都有資格埋骨這裏的。”
“你這是一心求死啊……”我無語地看著洪雲。
“求死倒是不至於，不過生的念頭倒是沒多強烈。”洪雲嗤笑了聲，聲音中帶著濃鬱的嘲諷，“你自稱碎夢者，難道就沒點勇氣把自己的夢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