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好夢由來易醒
當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劉大公子身上的時候，瘦竹竿似的老者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的微笑。
“誠然，劉老匹夫有著輝煌的過往，即便是在現在這樣的境地，依舊能讓你對他抱有很大的期待。但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你的期待，注定是要落空的。”瘦竹竿似的老者臉上顯露出一切近在把握之中的神情，以勝利者的姿態對我說道，“不過你不信也無妨，反正接下來的現實會告訴你我所說的，都是事實。”
真的是這樣嗎？
即便是我已經知曉了當年的舊事，也猜測到劉大公子應該已經算是徹底放下了那段過往。但這畢竟隻是我自己的猜測，並不曾得到劉大公子的親口求證。
更主要的一點，人心，永遠是最難猜測的。
尤其是對於劉大公子這一類型的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隱隱的，我心中浮現出些許擔憂。
或許……劉大公子遇到的，並非是瘦竹竿似的老者猜測的事情的話，那就有些麻煩了。因為在劉大公子身上發生的事情是比較多的，光我知曉的，就有不少。
譬如說他在天龍山的兒孫後代，幾乎都是折在了他自己的手中。
再譬如說他老爹駕鶴西歸前，劉大公子連他老人家的最後一眼都沒能看到……種種事情，說起來劉大公子似乎並不在意，但那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在故作輕鬆？
我無從知道。
或許是發現我看向劉大公子的目光不再是那樣的堅定時，瘦竹竿似的老者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意。
“小子，我聽他們說，你也是身懷大運的人，但為什麽在你身上，我居然感覺不到任何你修煉過的痕跡呢？說起來，你也是個奇葩人物啊。前幾年，雖然沒幾個人見過你的真容，但胡來，胡先生五個字在陰陽玄學圈子卻是可謂風頭無二，都被譽為了近十年來最有希望問鼎陰陽玄學圈子第一人的存在。嗬嗬，現在看來，你除了身純陽血脈外，剩下的也沒什麽特色了。”
很顯然，直至此時劉大公子都沒能從天地同悲中醒轉過來，洪氏三老已然勝券在握。
劉大公子經曆的事情頗為繁雜，那洪雲呢？
洪雲能跳過他自己心頭的那道坎嗎？
這裏能和洪氏三老抗衡的，也就是他們兩人了。若是他們兩人都陷入天地同悲中走不出來，那大概等候我門的，隻有死路一條。
“嘖嘖嘖，想著就令人感到興奮啊。”瘦竹竿老者臉上的神情有些亢奮。
我默然沒出聲。
“哈哈，有些事注定要被掩埋。”瘦竹竿老者的臉上，顯露出了些許遺憾的神情，“劉老匹夫是百年前的陰陽玄學圈子第一人，即便是現在，我想要是有人知曉他再度出現的消息的話，肯定會驚訝的無以複加。隻可惜，他注定要折在我們三人手中。”
“一個是百年前的陰陽玄學圈子第一人，一個是被譽為近十年來最有機會問鼎陰陽玄學圈子第一人的存在，就算是你們三人中最沒卵用的洪雲，同樣聽他自吹自擂說是洪家不世出的天才，在不久的將來要挑起洪家中興的大梁的人……嘖嘖，隻要想想昔日的強者、而今的風流人物、未來的天才，都一一折損在了我們手中，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興奮無比啊……”
我除了默然外，無話可說。
就在瘦竹竿似的老者洋洋得意地哈哈大笑的時候，邊上忽然傳來一聲冷哼，“得意夠了嗎？”
那聲音一起，邊上同樣傳來另外一個聲音，“這就是你們的壓箱絕招？”
頓時，瘦竹竿似的老者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叫喚不出聲來。
“不，不，不，不可能，你們怎麽可能從天地同悲中醒來！”瘦竹竿似的老者見了鬼似得看著劉大公子和洪雲，滿臉難以置信，“劉老匹夫你不可能從天地同悲中醒來的！這一定是幻覺，是幻覺！我們分明已經調查過你往年的事情，知曉你道心中最大的缺陷是什麽……”
回應他的，是劉大公子漠然的聲音，“哦？那你說說看，老夫道心最大的缺陷是什麽。”
“昔年洛家的大小姐！”瘦竹竿似的老者大聲喊道。
“你是說洛洛嗎？你們的調查沒錯，若是上幾個月老夫遇到你們的話，猝不及防下被你們陰到，還真有可能會就此消沉。隻可惜……”劉大公子的目光轉向了劉洛洛身上，滿是寵溺，“隻可惜，老夫的道心雖然還有些許缺憾，但那是屬於時間留下的創傷，也隻能交給時間來撫平。”
“她到底是你什麽人？”瘦竹竿似的老者滿臉驚恐地喊道。
“是我女兒啊。”劉大公子理所當然地回答道，“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
“她就是洛家大小姐？”瘦竹竿似的老者大聲喊道，“這不可能！”
“她當然不是當年的洛大小姐。”劉大公子輕歎了口氣，“人死燈滅。就算是有幽冥的存在，就算是有鬼魂的存在，但終究……生死兩重天。”
“以前老夫一直堪不破這點，所以才會性情大變，之後更是困守天龍山上百年。即便是遇到了洛洛，老夫依舊心中對當年的事情有些許放不下。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們的這個天地同悲，圓了老夫的一場夢。”
瘦竹竿似的老者顯然完全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所以當劉大公子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居然有些傻愣地問道，“什麽夢？”
劉大公子沒有立即回答，反倒是對我問道：“胡來，你猜猜看。”
瞬間，我就被從旁觀者的身份給抓到了核心圈子。
“這個……”我沉吟了下，最終回答道，“人生得意之事有四。洞房花燭，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晚輩鬥膽猜測，前輩圓的夢，應該是洞房花燭和久旱逢甘霖吧？”
“說對了一半。”劉大公子點了點頭。
“是全對。”洪雲在邊上突然橫插了一句，“前輩，他說的久旱逢甘霖，是別有他意。”
“什麽意思？”劉大公子愕然。
隻不過他的這個愕然隻是霎那後，就變的老臉有些微紅。
“小子，看來你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連老夫都敢消遣。”劉大公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這筆帳老夫先記下了，回頭慢慢和你算賬。”
這等無關痛癢的話語，我自然是當作什麽都沒聽見。
大概是我們交談的時候把瘦竹竿似的老者晾在了邊上，他忍不住問道，“你們能不能別打啞謎了？”
“人蠢就該多讀書。”洪雲忍不住扶額說道，“劉老前輩的意思是，你們的這個天地同悲，圓了他往年的心中憾事。意思就是他借助你們的天地同悲，做了一場自己不敢做也不忍心去做的夢。”
“知我者，洪家小兒也。”劉大公子微微搖了搖頭，“可惜，好夢由來易醒。”
“哈哈哈，劉老前輩，這個可不能怪我啊。”洪雲哈哈笑道，“您真要是怪您的夢醒的太快的話，就去找胡老弟的麻煩吧。要不是他，莫說是您，就連我也不大想醒來。”
“罷了罷了罷了，春夢一場了無痕。”劉大公子的臉上，顯露出灑脫之意，“老夫為了昔年舊情消沉了近百年，現在有一場夢圓這份情，也是時候該放下了。”
洪雲先是愣了愣，旋即麵露駭然的神色，“劉老前輩，您——”
“了無牽掛，道心圓滿。”劉大公子笑著說道。
“恭喜。”洪雲說著，臉上卻是沒有多少喜色。
“同喜同喜。”劉大公子臉上的神情淡然恬靜，“浮生若夢，為歡幾何。老夫這一生有喜有怒，有哀有樂。雖然算不得圓滿，但亦能稱得上精彩二字。除了不曾為劉家延續血脈之外，一生都不曾墜了天龍山的威名，此去黃泉幽冥，倒也不至於無顏麵見諸位列祖列宗。”
話說道這裏的時候，我才幡然醒悟，劉大公子，居然是要駕鶴西去了。
一時間，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子，你別一臉看死人的樣子看老夫。”劉大公子瞥了我一眼，“老夫隻是感覺到了大限將至。但還不至於立即兵解飛仙。”
聽到他不是立即要飛仙羽化，我才算是鬆了口氣。
“這三人怎麽處理？”洪雲的目光落在了洪氏三老的身上。
此時洪氏三老中的另外兩人依舊保持著捏著手印嘴裏念念有詞的樣子。雖然我能感覺到他們身上依舊三發出一道又一道的幾乎細微到不可察的波紋，但那些波紋對我已經毫無影響力。
“該如何處理就如何處理吧。”劉大公子沉吟了下後，說道，“不過要是能體麵的話，盡量讓他們體麵的走完最後一程吧。畢竟……他們曾圓了我的一個夢。”
洪雲點了點頭。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邊上一直保持沉默的瘦竹竿似的老者突然發出了神經質的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劉老匹夫，你不是說你了無牽掛了嗎？哈哈哈，你可以了無牽掛的去死，那你的這個幹女兒呢？她似乎情況不妙的很啊，好夢由來易醒……哈哈哈哈哈，我看你如何功德圓滿道心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