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張老爺的壽宴過後, 紀墨和王達製作的微縮模型就出了名,這名出得還有些曲折。


  比起製作機關卡槽的手藝,紀墨在雕刻上的手藝已經是經過係統考核驗證的, 雖然這種驗證也存在投機取巧的部分——係統的考試都是以時間為檢驗標準,同樣能夠留存後世的除了真正的名品稀品,也有破磚爛瓦, 雖因時間久了, 破磚爛瓦也有其價值在, 但在當時的那個時間段, 磚瓦就是磚瓦, 頂多不破不爛而已, 並不能說明其中真的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之類的。


  不過, 能夠通過係統考核的前提是專業知識滿點, 一句話,紀墨雕刻出來的東西都是過關的, 經過了出廠檢驗的。


  那推窗美人因此就出了名, 竟是讓張家花了大力氣尋覓同款美人, 瓜子臉,杏仁兒眼,一點櫻唇桃花麵, 這等美人,怎能不讓人神魂顛倒?便是畫成圖畫都有人多看兩眼,做成染了色的木雕, 從2D到3D, 其中的察覺就是“活色生香”了。


  初始的驚豔過後, 便心心念念想要尋覓出來一位這樣的美人。


  美色之欲, 人人都有, 張家有錢,有了這樣的欲望又不會壓製,因此傳出了風聲來。


  “這可真是好賺錢的買賣,尋到消息之後,便有十兩銀子呐!”


  傳話回來的村人站在石磨之上,明明聲音很高,卻又像是神秘兮兮地壓低著聲音那般的感覺說話,引得周圍的人都跟他唏噓“有錢”。


  “哪裏是那麽好尋的,咱們又見過多少女人,見過多少美人,說了也是白說。”


  “嗐,什麽叫做白說,你尋不到美人,不會尋製作那東西的人啊,對方能做出來,肯定是見過的!”


  “是啊,是啊,尋得那人,讓他指路,這十兩銀子可不是白來的一樣?!”


  “有錢大家賺,咱們村子是一家,大家一起找,找到了一起討賞去!”


  石磨上那人猶自鼓動,這種尋人的事情,真靠一個人一雙眼,那是肯定不行的,先把大餅畫出來,大家一起去尋,尋到了再說得錢與否的事情,都是村人,若是誰找到了,又能瞞得住嗎?他們總有法子讓對方分出錢來。


  “就是找到了那人,對方不說,咱們怎麽辦?”


  有人問,問得也是好問題,若是對方不說,他們這裏找上去問又驚動了對方,或者對方知道消息,自己去跟那張家說,他們可不是白忙一場。


  “找到他,咱們就先跟張家說,拿到多少錢算多少,之後再問那人,若是能夠得到後麵的錢自然好,若是得不到,總也不虧了。總之要快,不能被別人搶了先。”


  這個算是有決斷的,說得也很在理,再長遠的利益到不了手始終就是“無”,先得一點兒是一點兒,哪怕顯得見識短淺也總是不虧的。


  一夥人商量定了,就直接分頭行動,那微縮模型他們連見都沒見過,但張家要找也是放出了風聲的,知道是木頭做的,附近的木匠就是首要懷疑人選,連王達這邊兒都有人頂著“王老大”的威名過來招呼了一聲,不是問他是否是他做的,而是問他是否參與這樣的事情,是否知道消息。


  尋找的人多了,積極了,讓張家看到他們的表現了,不說來年少收租子抬抬價,就說隨手給他們灑下些賞錢,也不白忙活這一場。


  “你們去吧,我就不摻和了。”


  王達抬了抬自己的手示意,一隻手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在尋人上不是妨礙,卻也不可能多有助力,作為外來戶,王達對本地的人際關係很多也都不清楚,指望他能有些什麽消息,也是不可能的。


  那來問的人算是示過好了,見他這裏不應,笑著又去尋別人了。


  關上門,王達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好,晚間的時候悄聲問紀墨:“你雕的那美人,可是真的見過?”


  古來畫畫或雕刻,總也是照著現成的模子,或是類似的景物而來的,憑空想象,不是沒有,而是太少,更何況,一個孩子的想象力,大人們總是不會太相信如何就能想到這些了。


  “算… …見過?”


  經受過現代眾多影視劇古裝劇大洗禮的紀墨也是看過很多古風美人混剪小視頻的,不得不說那一顰一笑還真是精選出來的記憶猶新,美得各有千秋,讓人覺得心癢,卻又抓不到深處去。


  再要雕刻的時候,便似得了一個現成的模板,不敢說真的跟真人一樣,若是把真人擺在旁邊兒,頂多也隻是形似而非神似,但,總也不能說憑空想象得來的。


  “唉… …”王達聽了就是一歎,“這可是給人家添麻煩了。”


  張家傳出這樣的風聲來,若是那美人家有上進的意思就罷了,若是不想要上進,可真說不好是幫了人還是害了人。


  王達就沒想過那美人家富貴的可能,能夠被村中頑童看到,附近又沒有什麽富貴人家必去的著名寺廟景觀之類的,那肯定就是窮人家的女孩兒了,便是有一二美化,必也是個美人,若是被張家找了去… …


  為那不存在的美人操心了一下,王達的憐香惜玉也就是這一聲歎息了,之後就讓紀墨緊閉口風,絕對不能說出那微縮模型是他們做的。


  雖事情是由那模型引起來的,但若是再由他們家去找人,那可真是太缺德了。


  “好,我肯定不說,我嘴緊著呐。”紀墨自覺自己還是小心謹慎的,不會隨意跟人說這些的。


  他這裏不想說,卻禁不住旁人動心思。


  張家的人被引領著指到王達家的時候,正是下午,王達午睡起來,打開門的時候還有些莫名,見得那張家的年輕人詢問微縮模型的事情,還裝做不知道的樣子說:“模型?模型是什麽?我們家就做過木凳木櫃,旁的都是沒有的,要是我們家做了,早就去領賞去了,誰還嫌錢多啊!”


  “嗬,可不就是有人不識抬舉麽,若不是有人說了,我們也找不到你這裏,既然找到了,你就照直說,若是說明白了,賞錢照給,若是說不明白… …”


  那年輕的領頭人不知道是不是管家,“嘿嘿”笑得格外陰險,一雙狹長的眯縫眼怎麽看都不懷好意。


  王達臉上的笑容都要僵住了,強辯道:“這哪兒能啊,這可真是冤枉,我們又不是傻的,這分明是有人冤枉我們,欺負我們是外來的… …”


  那年輕管事後頭還跟著幾個青壯家丁,見到王達還不承認,他帶著人就直接強行進了屋子,紀墨被嚇了一跳,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屋子之中翻找,別的不說,就是那兩個櫃子,最是惹眼,一個隨手就能打開,是衣櫃,胡亂翻了什麽都沒有,另一個就是帶鎖的櫃子了。


  “打開!”


  完全不想廢話,這一副抄家架勢氣勢洶洶,紀墨看了一眼王達,王達沒看他,從口袋摸出了鑰匙打開櫃子,一點兒反抗都不敢有的樣子。


  如狼似虎的家丁直接拉開櫃門,裏頭的東西當然沒什麽好的,若幹榫卯結構的小木塊兒,一張小木凳,還有幾塊兒靠著後頭立著的木板,旁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窮家值萬貫,我們家最值錢的就這些了,所以才鎖著點兒,怕人看到了… …”


  早在聽到消息的時候,王達就徹底清理了櫃子裏頭的東西,微縮模型用剩的顏料,還有那些沒用完的碎布頭,另有賺來的銀子,該燒的燒,該藏的藏,家裏頭那真是一清二白,什麽都沒有的。


  紀墨在一旁細心幫襯,連不小心染了一絲顏料的凳子都跟著當柴火燒了,哪裏還能有什麽東西殘留。


  年輕管事帶著家丁一通翻找,真是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都找不到跟那微縮模型有關的種種跡象,王達在一旁又跟個憨厚的老農民一樣賠著話:“這可真不是我們家,定是有人借機要整我們,我們跟村人有點兒矛盾,不定誰在背後下刀子,您看看,您看看,我們這點兒家當都在這裏了,凳子,櫃子,這是我常做的買賣,再沒旁的… …”


  一番口舌噪音,不知道對方聽進去了多少,年輕人,性子急躁,搜索無果之後真的考慮了王達所說的話是真是假,聽得他一再申辯,又看這人就一條手臂,再把後頭五六歲的紀墨看了一眼,小孩子肯定不用考慮,大人一條手臂能做那等精巧東西?他是不信的。


  如此,還真就是有人借刀殺人了!

  好啊,真當他們張家好糊弄了!

  年輕管事不耐地對王達擺手:“行了行了,沒事兒就行。”


  踩著落在地上的衣裳,帶著人往外走,走到院門口,有家丁從一旁揪出一個孩子來,紀墨看了一眼,是小雲。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對方是來做什麽的,就見那年輕管事直接給小雲肚子上來了一腳:“小雜種,騙人騙到張家來了!”


  小雲被人揪著後衣領,躲也沒法兒躲,藏也沒法兒藏,這一腳挨得紮紮實實的,當下就吐了血,卻還是被扇了兩個力道十足的大耳刮子,響亮的聲音過後,她的臉立時就紅腫了起來,那紅手印浮現上來,頗為可憐。


  早在年輕管事領人過來,就有村人在看熱鬧,看到這一幕,總算知道是誰去傳的話了,有人就在竊竊私語,大意是看不出來一向老實乖巧的小雲還是這樣的人雲雲。


  “是他們家,就是他們家,我見到那顏色了!”


  小雲意識到不好,奮力嘶喊,奈何這時候已經晚了,她喉嚨之中含糊不清的話沒人能夠聽明白,倒是又挨了一腳,直接被踢飛了去。


  年輕管事不理會被踢飛的小雲死了沒死,環視一圈兒,發話道:“我張家找人,是真金白銀地找,你們的消息,可要好好掂量,是不是真的。”


  周圍的人一時噤若寒蟬,不敢言聲,目送著他們離開,那可真是威風凜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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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古代窮人目光短淺,不知道謀算長遠,營銷賺錢,那是他們不得不如此,不說有多少時間精力謀算,就說無權無勢,謀算了都是白想,若非要十分好處,怕是連一二好處都拿不到,白白給他人作嫁。倒是目光短淺,被人看得蠢了,反而能有兩分實在好處握在手中,也不會被人忌憚鏟除之類的。


  ——以上,合理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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