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逃出牢籠
胡珂背著我走了很久,在天有些蒙蒙亮之時,他方才將我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樣子,感覺我就是個極易破碎的瓷娃娃。
“你拿著這個,一會兒不容易滑倒。”我的手裏被他塞進一根細長的物體,定睛一看卻是根樹枝。
“為什麽給我找個?”滑膩冰冷的觸感,讓我不禁都打了個哆嗦。
“地滑,這樣安全些。”他扭頭看了看我,英挺的眸子裏閃過細碎的光。
我啞然,不再說話。片刻之後,胡珂整個人都僵住了,我朝他的方向看去,卻看到了之前胡大牛養的惡犬,他用它為非作歹了不少日子。
胡大牛之前對它特別疼惜,吃用都比我和胡珂好的太多,現在它朝我們追了過來,一定是發現了什麽。
“怎麽辦?”我一時之間不敢動作,害怕的身子發顫,連腿都有些軟了。
“跑!”話音一落,胡珂便拉著我的手,朝著反方向奔去。我嚇的不敢回頭,但那隻半人高的惡犬不住的發出叫聲,那聲音,似乎就在我的腳後跟。
就在那條惡犬向我撲來的刹那,胡珂護在了我的身上。我的眼睛被他的胸膛遮住,什麽也看不見。隻是他被惡犬撕咬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我的耳中。我聽到他的衣服發出破裂的聲響,接著就是惡犬吞咽胡珂血肉的聲音。
我的身子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心跳一下快過一下,手在地上撲騰著,猛然間抓住了塊石頭,狠狠的朝那惡犬砸去。
“啊!”我尖叫起來,那惡犬竟給我的手臂狠狠的來了一口。好在此刻這個畜生也知道我們不好惹,朝著我們狠狠叫了幾聲之後便離去了。
“胡珂,你怎麽樣了?”我連滾帶爬的從地上起來,查看起了他的傷勢。
他的臉色極其蒼白,看向我的目光中帶著濃重的感激:“我沒事,露瑤,除了我媽,再也沒有誰像你這樣關心過我了。”
此刻的場景,我記了很久很久。
在我被拐賣的第三天,有一個勇敢的少年,拚盡全力帶我逃離這命運的牢籠。盡管他早已是滿身傷痕,搖搖欲墜,可是他始終沒有放棄,一直緊握著我的手,從未放開。
一路奔逃到火車站,他掏出懷著皺巴巴的布袋買了兩張去縣城的票,餘下的就全放到了我的手上。這動作好似表達出了一種決心,一種信任。
當時的火車還是綠皮車,開動的時候會發出“嗡嗡”的聲響。胡珂拉著我的手,在人來人往的車廂裏找的自己座位的時候,周圍人都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的衣服之前被胡大牛撕爛了,加上那隻惡犬的襲擊,我和胡珂此刻都極為狼狽。我們的衣服上甚至還沾染有胡大牛的血跡,周圍打量的目光幾乎將我們包圍。
胡珂用他的外套將我裹得緊緊的,我們兩個的手一直牢牢的握在一起,一時片刻都不曾有過分離。
火車上有著來來往往的叫賣聲,天氣格外的寒冷,我們問清價格後挑了件最便宜的女士夾襖。我看著胡珂身上滿是破洞的衣服,忍不住開口:“你也買一件吧,這天實在是太冷了。”
他對我露出一個笑容,眼底充滿皎潔的神色道:“不用,你瞧”,說到這裏,他變戲法似的掏出一件破舊的異常的男裝道:“這是我剛剛在火車走到的垃圾堆裏發現的,左右能穿,就當是老天的饋贈了。”
看著這樣的他,我的淚不由自主的掉落了下來。其實他一個人完全可以過的很好,卻要帶上我這個拖累,處處照顧我。就連件像樣的衣服,他都舍不得買,要像乞丐一樣在垃圾堆裏翻找。
胡珂剛把衣服套在身上,瞧見我臉頰上的淚,忍不住伸手替我拂去。他眉清目秀的臉上,滿滿都是心疼。臉頰被他輕柔的拂過,胡珂捏了捏我的鼻尖道:“愛哭包,認識你不久,卻見你哭過不少回了。”
在他的勸慰過後,我依舊有些抽抽噎噎的。火車不停的行駛著,天色也漸漸轉暗了。他將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肩頭道:“別多想了,趕緊睡。以後,我來保護你!”
盡管四周的聲音格外嘈雜,火車發出特有的轟鳴聲。但是在他的懷裏,聞著他的氣息,我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
在睡意昏沉之時,我又想起了阿彩,想起了曾經讓我懼怕不止的王根富。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瘦弱而文靜的少年,卻讓我感到異樣的踏實。這種感覺實在是難以描述,就像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又像是漂泊的旅人終於走到了終點。
我就這麽睡著,在夜裏看見胡珂那黑亮的眸子始終一瞬不瞬的盯著窗外。我有些不解的問道:“為什麽你都不睡啊?”
他看著我,語氣中流露出些許無奈:“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胡大牛,我想盯著點,要是有警察,我們就完了。”
胡珂的話語一出,我們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陷入凝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和哀涼,在我們周圍漸漸彌漫開來。胡大牛死了,我們就是逃犯。接下來的日子,對我們而言,幾乎是可以想象的艱難。
我們兩個的一下子變得難受起來,胡珂輕拍我的肩膀道:“別想了,你趕緊眯一會兒,等到站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歇下。”
看著他俊朗的眉眼,我稍許安定了一些。不管未來怎麽樣,隻要有他陪著,我就什麽也不怕了。
由於跑了太多路,又帶著傷,我格外的虛弱,在胡珂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中,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漫長而漆黑的夜就這麽過去了,我睜眼的時候發現胡珂的眼裏,帶著些許細微的血絲。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他一整晚都沒睡,就這麽注意著四周守著我,傷勢不輕的他,就這樣熬了一整夜。
火車一直開了很久,到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期間叫賣的夥食都特別貴,考慮到積蓄不多,我們一路上吃的極為克製。
下火車的時候,我們都已經餓的不行。由於被胡大牛“調教”過,此刻的胡珂顯得極為老練。他拉著我一路東走西串,終於是找到了一家麵店店。
胡珂告訴我,火車站附近的店鋪都極貴,而且看到我們兩個年紀小,肯定會宰我們。
雖然我已經餓的說不出話來,但我還是極為乖順的點了點頭。因為在火車上的時候,大半的吃食胡珂幾乎都讓給了我。我都餓成這番模樣,他一定比我更餓。
我們點了兩碗最便宜的白麵,清清淡淡的麵,上麵撒了些細細的蔥段。明明是很簡陋的食物,可我和胡珂卻是眼睛直直的望著,口水都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
熱乎乎的的湯汁灌到肚子裏,我感覺整個人瞬間都活泛起來了。狼吞虎咽的吃完一碗麵之後,我還是眼巴巴地看著麵碗,這些分量實在是……不夠吃啊!
“老板娘,再來碗麵!”正當我對著麵碗發呆、臆想的時候,聽到了胡珂的聲音。猛然抬頭,卻正好撞上他含笑的眼睛,他看向我的目光裏是滿滿的寵溺。
我的臉倏的一下就紅了起來……他……他會不會嫌棄我吃的多,被發現了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似乎能夠洞察到我的想法,捏了捏我的臉頰,然後把麵碗端給了我。
“我們……我們……一起吃,你肯定也還餓著。”我壓抑著羞澀開口。
胡珂的臉上綻放出了一個笑容,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一直笑到人的心裏。
分食一碗麵之後,我們就開始尋找落腳的地方。因為胡大牛極有可能已經死了,所以我們根本不敢把身份證拿出來。萬一被通緝,拿出身份證的我們簡直就是自投羅網。
凡是正規點的旅館,住宿就要身份證登記。也不知道兜兜轉轉了多久,我和胡珂終於在一個偏僻的小胡同裏,尋覓到了一家極為破舊的旅館。既不需要身份證,也不需要押金。
老舊的旅館之中,有著陰沉的氣息。胡珂交完錢之後,帶我踏上了旅館中的樓梯,年份久了,我們兩個在上麵走動時會發出吱嘎作響的聲音。
旅館牆麵上的水泥片片剝落下來,露出的水泥處長著些許青苔。上了樓梯以後,整個走廊都有種難以言喻的破敗感。胡珂拉著我的手,一路向前走著。
突然他的動作頓了頓,我朝著他目光所視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