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要你的鞋子
第二章我要你的鞋子
屋外的風聲如鬼哭狼嚎。
趙誦睡不著，腦袋這想著一些事。
他印象中，南宋雖偏安於秦嶺淮河以南，卻是中國曆史上經濟、文化昌盛，對外開放程度較高的王朝。
更何況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
不過如今的朝堂，皇帝後繼無子，醉生夢死，後宮姿色妖媚，恃寵而驕；內侍欺君罔上，勾結後宮與朝堂；更有奸相與蟋蟀宰相明爭暗鬥，排斥異己.……
北方，外敵虎視眈眈，意圖南下。
此時離宋亡還有22年！
未來若是按照原本的軌跡，必然會發生極其慘痛之事。
但他現在來了，未來還會按照原本軌跡發生麽？
趙誦覺得穿越很有意思。
激動萬分。
他想了許久正打算入睡，卻聽到屋外腳步聲。
趙誦起身披了一件圓領長衫摸著身去了屋外。
屋外風雪交加，雪花砸在臉上，十分生疼，趙誦從未想過這南國的雪花居然如此厲害，他正觀察雪景以及周圍時，正好看到王安提著燈籠回屋。
“天這麽冷，大半夜還不睡？”
王安聽到聲響，抬起燈籠往前晃了晃，見是趙誦，“小官人不也還沒睡？”
“睡不著。”
“你還是叫我趙大哥好了，這小官人聽著著實難受。”
“唔！”王安點點頭，但趙誦注意到王安悲戚的表情。
“怎麽了？”
“沒什麽，最近一直在料理趙叔的後事！”王安說起這事，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在趙誦看來，畢竟是個十六歲的少年。
趙誦繼續問道：“需要幫忙麽？”
“不用，趙叔的後事處理完了。”王安搖搖頭。
既然如此趙誦也就沒繼續追問下去，屋外十分寒冷，再加上他也累了，於是忙告辭，回了柴房。
……
……
次日一早風雪已停，院裏的雪有三四公分厚，趙誦穿著球鞋走出院子。
推開院門，外麵早就人潮如織，有百姓正在掃雪。
趙誦原本想去逛逛七百年前的臨安街市，可王安一大早就不見了蹤跡，隻給他留了一碗飯和一些鹹菜。
趙誦吃完飯，當即出門在附近轉悠。
南宋時期，江南的建築格局已經差不多成型了，而且後世也保存了不少的宋代建築，隻是今日趙誦看到了一水的宋代建築，所以就停下腳步，忍不住觀摩起來。
隻見他正站在一戶人家門口，他發現那戶人家門口的簷口上雕刻著精致的青磚花紋，有蝙蝠，有荷花，還有其他各色人物，趙誦覺得古代勞動人民實在是太富有創造力了，並且在院牆上還有一束寒梅，粉紅色的小花，在雪天後，正開了一點，其餘的則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
趙誦覺得這梅花和這建築融合地太完美了。
正看的入迷，忽然那扇黑漆木門開了一條縫兒。
趙誦這才意識到他站在了別人家門口。
趙誦閃身退後，當那道黑漆木門開啟後，隻見一道輕靈的身影從門框內跳脫出來。
那道身影仿佛一隻靈巧的兔子。
那是一個少女，年紀約莫十七八歲，一張瓜子臉蛋，柳葉細眉，頭上隻簡單地係了一個少女的發髻，用花繩係著，發髻下還有一隻銀色的蝴蝶簪子，少女外罩一身裘衣，下著一件綠色襖裙，腳踏粉靴，而靴子上繡著一隻粉色的蝴蝶，趙誦還看到少女的手中拿著一朵剛開的梅花。
忽然少女停下腳步，頭微微低著，目光注視在趙誦的鞋子上。
“這是甚麽靴子，還是履？”少女抬頭看了一眼，柳葉微蹙，似在狐疑。
趙誦順著少女的眼光，注意到了腳上的球鞋，這才意識到自己忘了換鞋，而且還是引人注目的椰子。
“這是鞋。”
“好奇怪的鞋！”少女道，“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稀奇古怪的鞋子。”
但這個時候，少女卻蹲下身子，細查看起他的鞋來。
趙誦汗顏，這個時代的女子不是都養在深閨大院，然後裹起三寸金蓮麽。趙誦覺得這怎麽跟自己認知的不一樣。
其實不怪趙誦，在南宋時代，婦女纏足還並不普及，纏足者主要限於上層社會，在社會觀念上纏足尚未達到人人接受的地步，所以並不是曆史記載所有婦女都要纏足，那可惡的習俗，是在明清時期才大範圍推行的，更是在清代推崇到了極致。
更不可思議的是，趙誦沒想到少女會注意到他的鞋子，畢竟他的鞋子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就算是任何人見了也會駐足一視。
然而下一刻，趙誦震驚。
“小哥兒，你這鞋多少錢，我要了。”
“這靴鞋子已穿過，不賣。”趙誦沒想到這少女居然喜歡穿過的鞋子，頓時有些古怪。
“我買鞋不是用來穿的。”少女道。
難道是收藏，趙誦知道後世有許多人在炒鞋，他沒想到在古代也有人炒鞋，他搖搖頭，沒有說話。
“我家是開履鋪的，看你這雙鞋樣式新奇，不似這裏的產物。”她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鞋子，而且方才一瞥，見鞋底不是木頭，也不是布靴的千層布納起來的，更不是動物的皮革，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材質。
“你家是開履鋪的，真是的，我想到哪裏去了。”趙誦哭笑不得。
不過趙誦卻忽然注意到一個問題，若能生產這種鞋，那他在宋朝不就有一個好生計了麽，不過他不知道怎麽製鞋，麵前這少女是一個突破口。
“可是這鞋我真的不能賣。”趙誦很為難地看著少女。
“你要多少錢？”
“我不要錢。”
少女古怪地看了趙誦一眼，這世道還有不要錢的。
“我想看看你的鞋子。”少女看著趙誦，忽生一計。
趙誦很快就脫掉了自己的椰子，露出白色棉襪。
少女接過鞋子，原本打算拿著鞋子就跑的，但此刻卻注意到了趙誦腳上的白色襪子，“你這襪是什麽材質的？”
趙誦根本就沒想到這妹子想拿著鞋子跑路，而且他也不想搭理這妹子，難道要把襪子脫下來給對方瞧瞧。
“白疊子。”
“白疊子？這不是花麽？”少女沒有見過將白疊子做成襪子的，光是見到這雙鞋，就讓她不可思議了，更何況是用白疊子紡織的襪子，少女覺得此人身上一定還有其他行當，是以打算繼續觀詳一二。
於是她端著椰子仔細端詳起來，然後問了趙誦一大堆的問題。
趙誦回答的一大堆名詞，少女怔然，幾乎都聽不明白。
“聚酯纖維？”
“橡膠？”
“.……”
少女忽道：“這鞋我不要了，你能告訴我這鞋的製法麽？”
“這.……”趙誦有些為難，其實他不知道，他就隻知道這鞋底的橡膠是怎麽來的，至於做鞋子，他不會，他又不是莆田人。
“要不，立千照，此法天下所通行，常人所共曉？”少女像是征求趙誦的意見。
“千照？”千照之法，趙誦聽過，也就是宋朝的契約，趙誦搖搖頭，“千照之法太麻煩，還要去官府，我覺得不妨立個字據，若能以此生計，鋪開銷路，日後你六我四，即可。”
“不行，我七你三。”少女執拗道。
“也行！”趙誦沒想到這妹子這麽財迷，沒多想就也就答應了，畢竟他不會製鞋，而且三分的利潤也不少了。
少女聽到滿意的答案，立即把鞋子還給趙誦。
“為免夜長夢多，現在就立個字據。”少女邁入那扇黑漆木門，不多時，就拿了兩張上好的澄心堂紙，那紙上寫滿了各種條、項，趙誦大抵瀏覽了一下。
少女狐疑道：“就不怕我作假？”
“無妨，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趙誦隨即用毛筆就兩張紙上簽上了自己大名。
“你這字真的是……不敢恭維啊！”少女目光注視這趙誦，這趙誦看上去也是二十出頭年紀，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可這字實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歪歪扭扭地似蚓蟲。
少女收了字據後，給了趙誦一張，又自留另外一張，吹了吹墨跡，揣進衣兜。
“今日有事，明日正午在此等候。”說完匆匆就跑了。
趙誦的目光仿佛如釘子一樣，注視那道身影從巷口離開。
等回過神來後，趙誦目光又落在在娟麗楷體小字上，蘇婉，趙誦念念叨叨，醒過腦後忽覺老臉一紅。
好一個清新脫俗的小……，不過趙誦也就是想想罷了，他首要之事就是解決生計，不過如今已有一半機會，就算最終不能如法炮製椰子，他腦袋瓜瓤內還有其他東西，這些都是這個時代所沒有了。
凝視許久，趙誦收回目光，無其他事，當即返回王安家。
……
此時王安正在屋內，見趙誦不見蹤跡，以為趙誦業已離開，正打算關門，忽見一熟悉的臉蛋從門框外擠了進來，那臉蛋紅撲撲的。
“啊，趙大哥，你來了啊。”王安失聲驚叫，思緒這才收回。
趙誦，“不好意思，方才出去會。”
“沒事兒，隻是趙大哥是打算繼續住在這裏還是？”
“這…….”趙誦支吾起來，隨即一想，這王安莫不是要趕他走，不過趙誦很快想清這一層，畢竟在人家屋簷下，隻是他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有許多東西都和後世記載的有些出入，雖然才和那開鞋店的少女立了個字據，但畢竟還沒有賺錢，養活不了自己，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還得厚著臉皮在這裏住下，隻是不好在麵皮上表現出來。
“北地兵荒馬亂的，趙大哥兒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我怎麽……”王安想起他的亡故的雙親，他們去大理國經商，蒙古滅大理時，碰到南下的蒙古人，然後死在蒙古人的馬蹄下，而他也差點死在蒙古人的彎刀下，若不是趙叔救了他，他也死了，隻是返回臨安想要報答趙叔救命之恩之時，對方就因傷口感染去世，這下子想要報答趙叔的機會都沒了，不過好在趙叔生前還留下一子。
王安想要報仇，今天他出門就是去清點父母留下的家產、田產以及地契，而且已經賣掉了大部分，至於這間屋子他打算留給趙叔的兒子，賣方剩下的錢也都交給了趙叔的兒子。
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打算明日去投軍。
“趙大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王安忽然脫口而出，神情很是堅毅。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此時屋內有些黑，趙誦沒有注意到王安的表情。
……
ps.
1、1258年，蒙古蒙哥汗親征南宋。蒙哥汗分路大舉攻宋，親自領軍入蜀；使忽必烈攻鄂州（今武漢市武昌），趨臨安；使兀良合台北上至鄂州會師。
2、宋：宋時契約稱為“千照”。法律規定凡是買賣或轉讓財產，都必須簽訂合同，合同還需官府印押，沒印押的合同是白契，無法律效力，如遇官司，不能作為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