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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走到了南宋

  第一章走到了南宋

  十二月,天氣嚴寒無比,臨安的夜晚,風起。伴隨冷風而至的卻是漫天飛舞的雪花,雪從天際降落,斜風而至,一切來得太快。


  不過此刻臨安城內,市肆閉戶,燭火皆熄,連個人影都沒有,唯獨在臨近碼頭的一戶,窗戶紙上透出微弱的光芒。


  寒風漸起,大門被風擠開一道口子。


  屋內,一個瘦小的人,正迅速披上一件半舊襖衫疾步到窗台,打算合上門睡覺。


  突然間一隻凍得通紅的手伸到了窗台上,緊緊拽著少年的手。


  少年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了,正欲大聲呼喊,隻見一個物體朝他這頭快速擠了進來。


  “等等,別關店。”


  再仔細看時,這人穿著一件極其短的衣服,他的兩條手臂全都露出外麵,何況是在這寒冬臘月之中,少年仔細觀察,衣領也不是交領,確定的說跟圓領有些像,隻是他觀察了許久,才發現他在臨安城內待了這麽多年,那些常年在臨安城內的番邦商客的服飾也沒有如此短的誇張。


  而且對方還是一頭板寸,身材高大、挺拔,足足比他高了三四個頭,身上背著一個包袱,但是那包袱也很古怪,少年並沒有見過。


  “有……”,“賊”字尚未出口,奇裝異服之人不知為何,突然被門檻絆了一下,然後整個身子往前倒去,差點要倒在少年的身上,此刻對方動作迅速,雙手往地上一撐,從地上起來,拍拍雙手,回頭看了那門檻。


  “真是不好意思。”


  少年心道,莫不是碰上了半夜行竊的僧人,而且這僧人的身材比自己高大,弱不禁風的自己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


  若是強人,那麽今晚自己的店鋪就會被洗劫一空。


  少年雙手緊緊地護住自己前身,身子瑟瑟發抖。


  “你要做甚?”


  “你們店有賣宵夜的麽?”


  “嗯?”


  “喂,小弟弟,你好,我要買東西。”


  “我這裏不賣吃的。”


  “可是這裏隻有你一家還在營業,或者你有其他吃的吧。”


  “我這不賣吃的!”


  “那……”看了那少年不似說謊的樣子,此人狐疑起來。


  原來此人名叫趙誦,今年二十八,在杭城某網絡公司當編輯。


  下班路上經過鳳凰山附近一條路口時候,原本熟悉的路卻變得很陌生,就連六月的酷暑也突然變成了寒冬臘月,居然下起了雪花。


  趙誦以為自己迷糊了,想不通是怎麽一回事,而現在他又餓又冷,四下茫然,就在剛才,他才注意到古鎮的河邊有一臨河的屋子還開著,他以為自己來到了河坊街。


  但是這兩地相距甚遠。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少年身上。


  少年跟他穿了一件截然不同風格的衣衫,跟學校漢服社的妹子們的樣式一樣,是一件交領右衽漢服,材質大體上為粗葛麻布之類,更有一種說不上的曆史韻味,儼然不是那種cosplay,仿真度極其高。


  趙誦大腦很快運轉起來。


  場麵尷尬許久。


  此時趙誦頓感不好意思,他伸出右手,但對麵卻警惕他,生怕他是個強人。


  少年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他仍舊沉浸在害怕中,不能自己。


  趙誦擦了擦凍得發紅的鼻子,繼續道:“你好,我不是壞人,我過來想買點吃的?”


  少年仍舊很害怕,不過對方一直問他,雖然他有些聽不太懂,可還是怯生生道:“你……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在臨安城?”


  臨安城,杭州臨安。


  趙誦搖搖頭,杭州臨安他去過,但那兒的古鎮大多數都沒有保存這麽完好,不過趙誦並不在意。


  “那現在是什麽時候?”他的意思很明白,因為生活在現代的人很少知道那段曆史,至於他是因為自己的爺爺是著名的曆史學家,並且自小博覽群書,這才知道不少。


  他在等待那個少年的笑話。


  隻不過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陷入了沉思。


  少年不解地看著趙誦,“如今是寶祐五年,十二月廿三,小官人莫不知道?”


  “寶祐五年?”寶祐二字,知道曆史的趙誦自然知道寶祐年間的一些事,為了不讓對方看出些什麽,他敲了敲腦袋,“逃荒日久,這腦子,嘿嘿,兄弟見諒了。”


  趙誦心道,在明年(1258年)之際,蒙哥即將親征討宋,整個南宋王朝的局勢岌岌可危,這段曆史他記得比較清楚,據說那個蒙古大汗最終死在了釣魚城下,兩國仇恨越發加深。


  忽然,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於是不好意思地捂著肚子,苦笑道:“抱歉,我……”


  少年睡意全無,不過見到趙誦並無惡意,不多時便走到了屋內,手上拿了一張炊餅出來。


  趙誦接過炊餅,此時腹中已餓,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隻不過這餅嚼起來有些粗細不均,似乎那粉麵磨得粗細不均,餅子上麵還有不少的芝麻子,但味道卻很純正,此時唇齒之間一股梅幹菜的味道,這味道讓他再熟悉不過了。


  “讓你見笑了。”趙誦幹笑著。


  少年驚訝地看著趙誦吃完這一整張炊餅,追問:“你是靈隱寺的僧人麽?”


  趙誦搖搖頭,擦了擦嘴角的芝麻粒兒,才想起自己一頭板寸,難怪對方認定他是一個小沙彌,他這才猛得應和少年道明自己的來曆。


  說是穿越,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趙誦道:“我不是僧人,不過我是從北方逃難過來的難民,路上遇到匪人了,身上的銅錢和憑由也都丟了,為了逃亡,不得不剃光頭發,讓別人以為我是僧侶。哎——”


  趙誦故作一臉悲戚,差點要從眼眶中擠出兩滴眼淚了,眼下最合理的解釋也是如此了,而在這個時代又沒有證明他身份的官文,所以他隻能胡編亂造,試圖讓少年相信他的話。


  少年很同情地看著趙誦,特別是聽到趙誦的往事,臉色憤恨起來:“原來竟是如此,蒙古人太可恨了!”


  趙誦點點頭,如今北方蒙古虎視眈眈。


  “如今我一無分文,二無度牒,三無親人,真不知道怎麽活下去。”趙誦唉聲歎氣起來,劍眉緊盯著少年,他沒想到少年會這麽容易就相信他,於是繼續說,“小兄弟,今夜我可以在你這裏住宿一宿麽,你放心,等我找到活兒幹了,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你好,我叫趙誦。”趙誦伸出手。


  少年不知道什麽意思,不過卻道:“小官人叫我王安就行了。”


  少年就叫王安,又道:“你先暫時住在這兒吧,等找到差事兒再說。”


  趙誦十分感動,有些自慚形穢,他現在衣兜裏麵隻有一些毛爺爺,還有一把打火機,有不少物件,除了毛爺爺之外,其他那些對他有用,他想了一刻,忙從褲兜裏麵取出一張毛爺爺,反正自己沒用。


  “不不不。”王安見到是一張紅色的紙條,那紙條甚是好看,但他不曉得是什麽東西,但可以從花紋上看出此物的精貴,所以才拒絕道。


  “接著罷。”趙誦不由分說,直接把紅皮大鈔給了少年,“我在你住著也不好,就當是壓在你這裏了,等我有錢了,再問你要回來。”


  王安看著手上的這個東西,怔了怔,“也罷,這東西我先收起來。”


  “可能要委屈你住柴房了。”


  “沒事兒,有住就行了。”


  王安上樓,不多時從櫃裏麵抱起一床被子。


  被子很大,很重,直接將王安的瘦弱個子給包裹住了,他艱難地抱起被子來到柴房。


  “還是我來吧。”趙誦接過被子,抱在懷裏,略微感受到這被子有些沉重,並且晃動起來,還有些沙沙聲,不像自己平時蓋著的那種羽絨被,他很想看看這被子裏麵裝了什麽,但看到王安一臉疲倦,他還是按耐住要拆被子的衝動。


  木板被放置在柴薪堆起的垛口上,與地麵保持著距離。


  趙誦從王安手中接過被子,然後將被子鋪在木板上。


  一張簡陋的床榻業已誕生,四周雖然都是柴薪,很是簡陋,但趙誦卻感覺寒冬裏的暖意,他再次謝謝王安:“天黑了,安哥兒還是去睡吧。”


  王安點點頭,“夜裏有需要可以喚我,今晚你就將就一夜罷。”


  王安走了,屋內隻剩下趙誦。


  趙誦還沒有睡,他裹著厚厚的被子,開了一扇窗,正站在窗子前。


  外麵的風雪已經漸漸變大了。


  周圍的一切越發安靜下來。


  趙誦開始一點點將這裏的一切慢慢消化。


  他穿越了,地點還是在杭州,隻不過從現代跨越了整整七百六十二年。


  收留他的少年名叫王安,這是他家的一間鋪子。


  他是一個書生,方才正在店鋪內掌燈看書,若不是如此,趙誦估計會在哪個地方蹲一夜。


  趙誦關了窗,回到床上,躺在用破碎的白疊子以及其他紡織物堆在一起的木板床上,睜著眼睛,身下的木板一直發出與柴薪擠壓產生的聲響,有些硬邦邦的木板極為不舒服,他原本想安安靜靜睡一覺的,可身處陌生的環境,竟有些不習慣。


  也是。


  從高樓大廈到古代居所,從溫暖的床到木板床,從汽車轟鳴的時代到拉夫、駕車的時代……這個世界不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了,未來的一切生活以及人或者事物都已經離自己遠去……


  穿越,或者是一種悲哀,或者也是一種幸運,他不知道屬於他的是哪一種?

  或許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夜色更深了,屋外的風雪一直拍打著屋子的門窗,不斷發出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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