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巧合
第102章巧合
翌日早朝過後,東宮在御書房留了宴相、葉侯和阮奕。
南順國中來了傳召,讓寧遠侯儘快回京,寧遠侯離京的時間從十一月中提前到了十月下旬。出於禮儀,譚悅也邀請南順國中使臣到訪。
因為此番在京中接待他的人是阮奕,也順道邀了阮奕同往。
東宮早前就是出於此意,才會讓阮奕到鴻臚寺任職,如今不過順水推舟。
葉侯尚有疑慮,「造訪行程是一早便定好了,有幾率會提前結束,但是提前這麼多,的確少見,可是南順國中出了什麼事?」
阮奕拱手應道,「寧遠侯不怎麼提起南順朝帝,也守口如瓶,很難探得南順國中消息,可能真要去一趟南順才能摸得清底細。」
宴書臣問,「寧遠侯同朝帝關係如何?」
阮奕應道,「寧遠侯同朝帝的關係應當不遠也不近,不似外界傳聞的,朝帝對寧遠侯維護,寧遠侯也與朝帝同心。」
「何以見得?」宴書臣追問。
阮奕繼續,「雖然譚悅少有提及,但言辭間會不經意流露對朝帝的戒備。而且,前幾日我同他一道去了趟容光寺,譚悅虔心禮佛,同南順國中傳來的朝帝備戰和大興戰船的理念不同。可能南順國中的局勢,和我們早前想得不一樣……」
葉侯嘆道,「此番是應當要去趟南順的,寧遠侯在國中的身份做正使出使蒼月,又帶了鴻臚寺官員做副使,是對等的;若蒼月遣使去南順,阮奕鴻臚寺丞的官職太低了些,有些不對等,殿下還需遣一正使。」
葉侯不便去。
早前南順的皇帝是新帝的叔父,當時同南順走得近的使臣便是葉侯,當時兩國還險些聯姻。如今新帝登基,同先帝交好的葉侯自然不便露面,新人才有新氣象。
「葉叔叔的顧慮不無道理,但阮奕若不是正使,諸多場合不便出席,也不便走動。若擢升阮奕任鴻臚寺少卿,兼翰林院編纂,如此便對等了。對朝中而言,空口憑說也不會捕風捉影,宴相和葉叔叔覺得如何?」東宮提議。
到六部侍郎或鴻臚寺、大理寺少卿位置,再兼任翰林院編纂的,基本便等同於日後的副相。
副相出使做正使,地位對等。
而副相的正職是左相,阮奕的資歷要做到左相除非假以時日,或是有能讓朝中信服的建樹,否則這等副相的意思,就是同副相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之遙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微臣覺得可行。」宴書臣沒有異議。
葉侯亦頷首。
阮奕在鴻臚寺本就是掛職,此趟從南順出使回來,就會從鴻臚寺到六部之一,朝中其實都心知肚明,這鴻臚寺少卿之職,只是掛職。
「讓翰林院擬旨。」東宮吩咐。
大監照做。
「還有一事,恐怕要宴相出馬。」東宮從月牙桌上拿出一枚紅色的冊子,遞到宴書臣手中,「長風太后大壽,邀請了周遭諸國時辰前往。這是正壽,是國君名義送來的邀請函,此事不容小覷,去的都是各國的要臣,周遭諸國都會將目光放在蒼月身上,我想請宴相去一趟長風。」
阮奕抬眸看向東宮和宴叔叔。
這一幕前一世便有過,也大抵是這個時候,只是那時讓宴叔叔去長風的人是陛下,陛下那時候身子已不怎麼好。
去長風同去南順的路線大致相同,時間也大致相同,宴叔叔出行長風前後四五個月,等回蒼月時,已至國喪,也是這段時間,阮家受了戶部一事的牽連波及,幸虧宴叔叔回來得及時。阮家當時並未出事,但阮家出事,是再往後一年的事。
眼下,陸家和盛家之事已經平息,陛下也在去往平城路上,阮家是不會被牽連入這場政治風波。
宴叔叔還是同前一世一樣,要出使長風。
阮奕思緒間,東宮果真讓大監將那幅《冬晨圖》取來,「宴相出使時,替本殿將這幅《冬晨圖》贈予長風太后,長風太后尤其書畫,尤其喜歡公子若的畫,這幅《冬晨圖》是公子若畫得子女思念母親之圖,正好契合長風太后壽辰。」
宴書臣接過那幅畫。
阮奕喉間輕輕咽了咽。
想起上一世宴叔叔出行前,他在書齋中偷偷拿那幅圖出來看,後來打翻硯台,釀了一出烏龍,若不是有阿玉在,他捅出的簍子還不知道要如何收場……
東宮留葉侯說話,阮奕同宴書臣一道離了御書房。
阮奕朝宴書臣認真道,「爹,這幅畫可千萬收好,不要放在硯台之類的一側,怕硯台翻了,墨汁染上就麻煩了。」
他似是還心有戚戚。
當時的慌亂和心跳似是眼下還記得。
宴書臣瞥目看他,「我為什麼要把它放在硯台邊?」
阮奕怔了怔,當時宴叔叔是放好了的,是他好奇偷偷拿出的,宴叔叔自己又未放在硯台,阮奕嘴角扯了扯,尷尬笑道,「我就是提醒一聲……」
宴書臣駐足看他。
阮奕也駐足,眸間詫異。
四下無人,宴書臣清淡道,「奕兒,你自從好了之後,整個人都有些古怪……」
宴書臣忽然開口,讓阮奕有些措手不及。
宴書臣目光似是洞察人心,卻也未戳穿更多,只挑了一處問,「錦諾的事,你心中清楚到什麼程度?」
阮奕是未想到他會問起此事。
宴書臣看他,目光深邃而悠遠,他眸間微訝,宴書臣其實心底已然澄澈,遂獨自向前走去。
阮奕快步攆上,「爹!」
宴書臣停下腳步,轉眸看他,輕聲道,「你這聲爹,原本就是想好讓錦諾叫的,可是?」
阮奕深吸一口氣,沒有應聲,宴書臣知曉是默認。
阮奕嘆道,「爹,我是有事瞞著你,等這次從南順回來,我就將事情說給爹聽,等爹聽完,就全都知道了……」
宴書臣沒有移開目光,半晌才道了聲,「好。」
阮奕心中舒了口氣,繼續一道與宴書臣並肩,一面道,「對了,爹,我還有事同你說,這次去南順,錦諾會同我一道。」
果真,阮奕話音剛落,宴書臣目光微滯。
阮奕解釋,「錦諾有師長在南順,年事偏高,很想見她,但京中往返南順京中一趟,路途久遠,我也不放心。正好此番我要出使南順,錦諾若與我一道,我心中也有數,反倒更安穩些。」
宴書臣卻是沒想過她怎麼有師長在南順?
宴書臣目光錯愕。
阮奕笑道,「爹,早前在新沂莊子上,錦諾可沒少去旁的地方,她性子活潑,去過不少地方,也有不少朋友,南順算是一個。等日後回來,讓她好好說給你聽。」
宴書臣低眉笑笑,「奕兒,你待錦諾很好。」
阮奕眸間微斂,「我應當待她好,她是我髮妻……」
宴書臣目光略有遲疑,沉聲道,「你何時認識錦諾的?」
阮奕應道,「認識許久了。」
宴書臣微微攏眉。
恰好身後有內侍官追了上來,「宴相,宴相,殿下詔您回御書房,有事相商。」
宴書臣頷首。
阮奕拱手,「爹,您先去吧,我後日帶錦諾來看爹。」
宴書臣應好,繼而遂了內侍官轉身折回御書房。
阮奕看著宴叔叔背影,想起上一世宴叔叔因阮家的事情受了牽連,皇後過世后,蘇運良手攬兵權專政,宴叔叔同蘇運良起了激烈爭執,後來為了維護東宮,從朝中退了出來,一直身子不怎麼好。若是上一世還有宴叔叔在朝,後來的蒼月何至於舉步維艱?
都是過去的事,阮奕斂了心思。
一路出宮,正好遇到巡視的袁開陽。
「開陽!」他招呼。
袁開陽也笑著上前,「去南順的時間提前了?」
阮奕笑,「你怎麼知道?」
袁開陽附耳,「殿下今日先尋了我去御書房,說讓我護送你一道去南順,你說此事巧不巧?」
沒想到此番竟是開陽率禁軍護送他,阮奕笑道,「你去,我自然諸事放心。」
袁開陽拍了拍他肩膀,「我去巡邏了,回頭見。」
阮奕只覺心情又豁然開朗了許多。
一路的步伐都似是輕快,又在臨近內宮門時,正好遇見戶部一行人。
趙江鶴也在其中。
阮奕逐一見禮,同朝為官,戶部一行回禮。
簡單寒暄,戶部一行先離開,阮奕是趙江鶴的女婿,暫留一處。
阮奕拱手,「岳父。」
趙江鶴首,「聽說此番要提早去南順?」
阮奕應道,「是,寧遠侯要提前返程,所以要提前到十月二十日離京,大婚之後,我還未同錦諾一道回門,這一趟又要四五個月,岳父明日可在府中,我帶錦諾回趙府。」
趙江鶴又點了點頭,「明日休沐,我在家中等你和錦諾。」
阮奕再次拱手。
阮奕要出宮,與趙江鶴不同方向。
趙江鶴駐足目送他的背影,微微斂目,錦諾是宴書臣女兒的事,阮奕知道多少?
阮家同宴家本就親厚,自幼都沒有,也不應在這個時候,忽然要稱宴書臣一聲「爹」,連帶著錦諾也會稱宴書臣一聲「爹」。
是真巧合,還是,從一開始,宴書臣和阮奕就都知曉。
蒙在鼓裡的人只有他。
趙江鶴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