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產生矛盾
武安侯的書房中。
江川此時背站在房門口,站得筆直。
而江遠柏負著手低著頭,沉默地站在房中。
“父王,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解釋的嗎,或者父王真是那種貪色之人不成?”江川終於忍不住轉身開口。
江遠柏臉上神色立刻嚴肅了起來,他被張如秋計謀得逞,心中本就窩火,再聽見自己兒子這般對自己講話,他就更火上加火。
“放肆,是誰教你這般態度在為父麵前說話的。父王是什麽人,你難道不清楚嗎?”
看到江遠柏發火,江川立刻噤了聲,畢竟他還沒有失去理智到挑戰自己父親的威嚴。
其實自己冷靜下來後也仔細想了想,若父王真是貪色之人,那他就不會母親去世後這十幾年中一直獨身一人,他早可以娶妻納妾了。
畢竟他不是尋常男子,他的是大江國的武安侯,是皇上的寵弟。以他的身份,要什麽能沒有呢。
見江川沉默地立在原地,江遠柏無聲地歎了口氣,他的川兒再優秀終究也還隻是年輕氣盛的少年啊,自己和他置什麽氣。
於是他走過去,拍了拍江川的肩膀,語氣平和地說道:“為父知你心中委屈難受,但這些皆不是為父本意。要怪便怪為父心中大意,讓人下了藥,中了女人的圈套。”
江川猛然抬起頭,眼中閃過幾絲訝異。果然是那女人的計謀。
她在這府裏蟄伏這麽長時間,所有人都快忽略掉她的存在時,她終究忍不住蠢蠢欲動了嗎。
“父王,先前我對父王多有失禮,是我的不是,請父王不要往心裏去。”江川低著頭,向江遠柏彎腰拱手賠罪。有人要離間他們倆的父子關係,休想。
江遠柏連忙扶正江川,欣慰地看著他開口說道:“你能自己想通,說明還算你已經長大了。為父十分欣慰,至於張如秋那邊,為父已命人將她禁足在自己院中,不許再踏出院子半步。”
江川點了點,表示同意父王的做法。
“隻是父王,淵兒目前在外遊玩,尚不知這事,她還是個未諳世事的少女,向來對錯分明,估計她知道後並不會像我這般理智。”江川皺著眉頭,自己的妹妹比他執拗,想必她定不會輕易接受,他是想將此事瞞下來,不讓妹妹知道。
江遠柏低頭沉吟了一會兒,他本希望自己的女兒一生都無憂無慮開心快樂,不要被任何事所困擾,但如今恐怕是不行了。
“如實對她說就是,為父並不想騙她,她有權知道。”江遠柏堅定地回答。
他不清楚江淵聽後會是怎般的反應,但他隻希望這件事能盡快過去,讓府裏的日子恢複平靜。
傍晚。
江淵與趙雲音幾個在山間玩耍,直到天色已晚,她們幾人才意猶未盡地回到寺裏。
江淵與其他三人的房間不在一處,她的房間還需要經過一處庭院才能到達。
於是四人短暫作別後,便都各自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江淵心滿意足地雙手抱著自己采來的一大捧花向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今天一天都沒有見著榕與,好想他啊。待會兒她一定得在榕與麵前炫耀一番自己采的花。江淵心中美滋滋地想著。
當她經過庭院時,無意發現庭院長廊的一處柵欄旁,站著一道欣長的身影。
那身影背立她而站,此刻那人正微抬著頭,望著對麵的遠山入神。
即使沒有看清正臉,但江淵也能認出背影的主人是江裴安。
此時暮色漸沉。周圍盡是一片昏暗,而江裴安正立於昏暗的深處,任憑最後一絲天光也照不到他,仿佛他天生就該與無盡的黑暗渾然一體。
不知道為什麽,江淵感覺此刻江裴安一定在難過。
江淵本想裝作沒看見他,然後靜悄悄地離開。畢竟她如今麵對他,依然心中緊張怯畏。
可是當她看著江裴安沉默寂靜的背影,她卻生生移不開步子。
她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眼神有些複雜有些無奈地望著他的背影,忽地心中一酸。
江裴安啊,為何你總把自己陷入這種孤獨到可憐的境地之中,使人無法忽略又無法靠近。
最終,她還是選擇走了過去,畢竟她永遠無法丟下這樣的江裴安。
江淵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與他並肩而站。
江裴安聽見身旁有動靜,於是眼神瞬間變得犀利無比,他警覺地準備向後一退。
但當發現來者是江淵時,他又邁回了準備邁開的步子。
他一臉清冷地低頭看著身旁的江淵,見她也隨著自己的動作,望著遠處的山林,於是他也回轉過身與其動作一致,並肩而立。
其實江淵站在江裴安身旁,她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此時江裴安的心情並不好,他應該不是很想讓人看見他這樣一麵。
以往江裴安心情不好時,她依然纏在他身邊嘰嘰歪歪聒噪個不停逗他開心,那是因為那時候她臉皮厚,心之無畏,絲毫不怕江裴安會對她怎麽樣。
但見識過江裴安最陰狠的一麵後,她如今心裏是沒底的。
“殿下,逝者如斯,不宜追之過深,看開點吧。”江淵猶豫了幾下,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來了口。
江裴安眼裏閃過一絲訝異,他怎麽會知道心中在想什麽,難道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想到這裏,江裴安眼裏一沉。
但轉念一想,又想到自己先前有主動給她說過這寺裏有自己故人的牌位,想必這丫頭記在心裏了,才會做出此刻的舉動吧。
這丫頭倒是一如既往的暖心,江裴安心中輕笑。
今日他的確心中有些陰鬱,他從來不是什麽傷春悲秋的人,大概是遠離了喧囂的京城,來到這幽靜的山間寺廟,再看著故人的牌位,那些塵封許久的記憶擅自湧出,心中難免有所慟動。
見江裴安沉默不語,江淵覺得他此時心中定是難受至極,但以江裴安的性格,又怎會表露於麵。
江淵心中有些著急,他就不怕把自己憋死?
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以往自己是怎麽轉移他的注意力的。
隻是……哎,大不了讓江裴安揍自己一頓。
於是江淵心中一陣糾結後,深吸了口氣,抱著赴死的決心靠近江裴安。
她伸出一隻手,趁江裴安不備之時,她迅速抓起江裴安的手,在他虎口處,利落地咬了下去。當然,她還是不敢使出全力的,畢竟許多年不做這事,她心裏也沒底。
江裴安果然吃痛地眉頭緊蹙,臉上浮現出不同以往的神色。
他微怔了片刻,看著手掌虎口處那排淺淺的牙印,他沒想到江淵會不怕死地對他作出這般舉動。但更多的是無奈與憤懣,這丫頭怎麽還玩這一套。
“江淵,你瘋了!”江裴安聲調漸大了些,他一臉不悅地緊盯著江淵,手還不時地甩了甩。
江裴安的反應在江淵意料之中,畢竟她對他不止一次這樣了。
以往江裴安心情不好時,便不會理人,總是陰沉著一張臉獨自一人待著。任憑她怎麽在他身邊鬧騰,他也沒反應。
所以江淵一時氣極,便直接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掌,他這才有了反應,生氣地訓斥著她。
“你幹什麽江淵!”
“誰讓你不理我的,若你以後還是不理我,我還要咬。”
……
自那以後,每當江裴安不理她時,她便會如此咬他。雖然每次都會被江裴安怒目相瞪,被他一頓訓罵,但總比他一個人像個木頭人一樣待在那裏不理她好,反正她一點也受不了江裴安不理她。
“這麽多年除了這招,你沒別的了?”江裴安冷聲訓斥著眼前一臉雲淡風輕的江淵。
“這麽多年你還吃定這招,你怎麽沒長進?”說完,江淵便後悔了。蒼天作證,此刻絕對是她一時嘴快的逞能之語,絕非她本意。
江淵緊張地在心底打鼓,自己對江裴安這麽無禮,他不會殺了她吧。
“嗬,不錯,長本事了。”江裴安冷笑一聲,這丫頭哪裏怕他,他看她嘴巴伶俐得很。
江淵立馬弱弱地低下頭,認錯般的輕聲回道:“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不對,我就是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讓你轉移下你的注意力,別那麽不開心。”
“那你覺得我現在就很開心?”江裴安伸出被江淵咬過的手掌,懸在半空中向她示意晃了晃。
“那,那你咬回來吧。”江淵伸手一隻細嫩的手,挽著衣袖,擺在江裴安麵前,她嘴唇緊抿,臉上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江裴安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不由地覺得好笑,有必要擺出這幅哭喪的模樣嗎,難道他還能吃了她不成?
不過江裴安聽見江淵剛才的解釋,心中還是有所鬆動的。
多久了,多久沒有她在身邊鬧騰了,好久了吧。
如今再這般鬧騰起來,竟還是同以往那般熟絡。
江裴安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她左手抱的那束花,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小姑娘啊。
“你今日與懷安她們出去瘋玩一天,就為了采這些花?”江裴安皺著眉頭,冷聲說道。
江淵沒料到江裴安會突然轉了話頭,她愣了一下,然後看著手裏的山花,伸到江裴安麵前。
“好看嗎?”
“醜死了。”江裴安利落地回答,臉上帶著幾分嫌棄之色。
“哦。”江淵尷尬地將花束藏到自己背後。
真不知江裴安是什麽眼光,明明這般好看的山花,他竟然覺得醜,真是不懂得欣賞。如果是榕與,榕與肯定會說好看。江淵默默在心底腹誹道。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經過江淵這麽一搗亂,江裴安的心情輕鬆不少。
“不咬我了?”江淵沒想到江裴安竟然這般輕易地放過了自己,她再三確認道。
江裴安一時無語,這丫頭當他是什麽了,以為人人都像她那般見人就咬。
“我又不屬狗。”江裴安輕笑了聲,丟下輕悠悠的一句話,便轉身離去,往長廊另一頭走去。
江淵立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向他白了一眼,不就暗示她是狗嗎。不過既然看來他此時心情不錯,看來她的目的達到了。
於是江淵抱著花,滿意地往自己房間走去。
走進房間,關上門,江淵便發現一道榕與正站在她屋裏的桌前。
於是她興奮地那人撲去:“榕與,我今天好想你啊。你看,這是我今日在山間采的山花,好看嗎。”
江淵開心地將手中的花展示在榕與麵前。
“嗯,好看。”榕與輕輕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
聽見榕與的回答,江淵眼睛彎成月牙狀。她就知道榕與會說好看,江裴安的眼光果然很差。
江淵在屋裏找了個竹筒,將花插進竹筒裏,擺在了桌上,自我欣賞了番,果然美好的事物總能讓人心情愉悅。
榕與看著江淵一臉喜悅地搗騰著她手中的花,他心中有些猶豫,猶豫自己該不該問江淵。他不想攪亂她此時的興致。
江淵轉過頭來,發現榕與麵上情緒的不對,她擔憂地走過去握著他的手,擔憂地問道:“榕與,你怎麽了,是有心事嗎?”
榕與反握住她手,眼神驟然變得認真起來:“阿淵,你喜歡我嗎?”
江淵對榕與的問題覺得有些莫名,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自己不是也主動開口說過嗎,難道自己還表現得不夠喜歡他?
“你在說什麽呢,我當然喜歡你呀,喜歡得不得了。”江淵毫不猶豫地回答著榕與,他今日怎麽會突然問這般問題,榕與不是一向很自信的嗎。
“那阿淵是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二皇子?”終於,榕與還是說出了今日心裏想問的問題。
夜晚他準備去接江淵回來時,卻瞧見江淵主動咬二皇子那一幕,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一舉一動間無不在訴說著二人有著怎般緊密的關係。
“榕與,你怎麽會這般問?”江淵對榕與的問題從未想過,也從未將兩人做過比較。
江裴安與榕與,是兩種不同的個體與關係,又怎麽能放在一起做比較呢,更何況,她並未喜歡江裴安啊。
“沒有,隻是瞧見阿淵與他關係親密,怕阿淵被他搶了去,我心生妒忌。”榕與坦蕩直率地說著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神色一臉清明。
江淵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她安慰著說道:“放心吧,江裴安不是那種人,他呀,眼光差得很,怎麽知道我的好。”
看著江淵一提到江裴安時,臉上止不住地浮現著笑意,好似很了解他一般,二人關係果然特別,這讓榕與更加吃味。
“那如果他眼光好一點,說喜歡你呢,你會不會就接受了?”榕與帶著醋意不甘地追問著,手放開了江淵的手,與她錯過了身子。
“他怎麽可能喜歡我,他巴不得殺了我,我喜歡的是你啊。”江淵立馬追上前去哄著,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榕與聽到江淵的回答,心中雖被她最後一句話哄好,卻又對她避開江裴安的問題耿耿於懷,所以,其實她自己心裏也不堅定吧。
想到這裏,榕與本準備抱住江淵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依然板著一張臉。
江淵見榕與依然臉上沒有鬆動的跡象,她也開始有些生氣了。
自己又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他要這樣質問自己,為什麽她都哄著他了,他依然還板著張臉。
“榕與,能不能不要這樣無理取鬧,簡直是莫名其妙。”江淵語氣中帶著幾絲不耐,她是郡主,很少能這般地去哄人。
榕與見江淵這般語氣,心中消下去的不悅又全部升了起來。
“如果阿淵覺得我是無理取鬧,那就算無理取鬧吧,我先走了。”榕與生硬地開口,麵色冷漠。
“好啊,那你走啊,走了就永遠別再回來。”江淵正在氣頭上,她一時氣極,便賭氣地回著榕與,麵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驟然,江淵隻覺得麵前一陣短暫迅疾的風拂過,房門大開,榕與已消失無影。
江淵看著空蕩蕩地房間,無力地坐在了床上,她忽的心生委屈。
她做錯了什麽,她是真的喜歡他呀,為何要這般質疑她。她從小到大一直視江裴安為自己的兄長,江裴安永遠都不可能是他們之間的阻礙,他為何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