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心有芥蒂
翌日中午。
武安侯府的管家今日一上午在江遠柏的院中進進出出好幾回了,卻一直看著侯爺的房門緊閉,似乎還沒有起來,他便覺得奇怪。
平日裏,侯爺可是每天天微亮便會起床練功的,為何今日都已到午時了,也不見侯爺起床,侯爺何時變得如此貪睡了。
管家一時在院中躊躇糾結,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敲門叫醒侯爺。
這時,江川清閑地走進了院中,他見管家此刻正在呆立在原地,覺得有些疑惑,於是便上前問道:“鍾叔,你為何一臉愁悶地站在院中啊?”
管家轉身瞧見是世子,便立馬向他行了禮。
“世子啊,你來找侯爺的嗎?”
江川點了點頭:“是啊,我找父王有些事情,怎麽,父王此時沒在院裏出去了?”
管家擺了擺手,一臉不解地向江川說道:“侯爺不知今日是怎麽了,到現在都還沒有起來呢。”
聽著管家這樣說道,江川也心生疑慮。父王平日裏比他都起得早,並不是貪睡之人,怎的今日還不起來,莫非生病了?
想到這裏,江川心下一沉,他連忙上前敲門。
“父王,你可醒了?父王……”江川在門外大聲喚著江遠柏。
他久久地敲門卻未得到裏麵的回應,這下他肯定加深了自己的猜測。
於是他向後退了兩步,一腿踹開了房門。
當江川與鍾叔進到裏屋時,看到眼前之景,二人皆是一震。
隻見裏屋是滿地的衣物,父王與張如秋相擁在床,身上未著一縷。空氣中還夾雜著不可說的氣息。
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昨夜二人是怎樣濃烈的纏綿。
江川此時心中是猛然震動,無法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這與他所認知裏的父王全然不同,更何況床上那人是張如秋,是父王死敵的女兒。
難道前幾個月父王對她的冷淡皆是裝的,難道二人已經這般許久了?
江川不敢想,越想,父王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就越降一分。
他從不反對父王再娶或納妾,畢竟他身邊總還是需要有人給他慰藉與照顧,但那人不能是張如秋,不能是張以禮之女。
這時,江遠柏迷迷糊糊中隱隱聽見動靜,他漸漸地蘇醒了過來,他欲動手臂,卻發現有香軟在懷。
他心口一驚,回想起昨晚之事,此刻心中已是滿滿的悔恨,他終究中了張如秋的圈套。
他轉頭發現江川正滿目失望地盯著他,而他身旁的管家也是一臉無奈地避著他。
江遠柏欲起身,而身旁的張如秋也隨之蘇醒。
她的睫毛抖動,緩緩地睜眼,眼裏先是短暫的一陣迷茫。而後當她發現身旁之人時,眼神恢複了幾分清明。
“侯爺~”張如秋無辜地喚著江遠柏,或許是因為剛蘇醒的緣故,她的聲音還有幾分沙啞,這樣聽著,倒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江遠柏並不理睬她,而是直直地坐起身子望著床外那邊的方向。
張如秋心中覺得有幾分奇怪,便也隨之坐起身來,朝著江遠柏的視線望著。
隻見離床不遠處竟還站著管家與世子!
張如秋驚呼了聲,立馬用床被將自己的身子裹住,這下她的意識是完全清醒了過來。
驚慌失措後,張如秋心中立刻讓自己恢複了理智,此刻眼前的場景,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於是,她暗暗地轉了臉色,立馬流著淚,抽泣了起來。
“侯爺,你為何這般欺負妾身?”一邊抽泣著,張如秋還一臉幽怨地看著江遠柏。
“父王,這便是你先前對我所說的自知分寸嗎?”江川突然冷聲開口,聲音中夾雜著隱隱的怒意。
“川兒,我……”江遠柏此時隻覺得百口莫辯。
這件事的確是張如秋設的圈套,但他也的確中了她的圈套。如今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飯。他又有什麽可說的呢,他的心中早已悔恨不已,又心驚於女人的手段,繞是他堂堂武安侯,也不幸中了計。
“鍾叔,我們走。”說著,江川便冷哼了一聲,自顧自地衝出了門外。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對父王不敬,但也是第一次,父王打破了他的認知。
鍾叔猶豫地看了看衝出屋外的江川,又看了看屋內的江遠柏,終究是無奈地歎了口氣:“侯爺,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鍾叔便匆匆地離開了房間。
屋內瞬間恢複了安靜,隻剩下了江遠柏與張如秋二人。
張如秋見眼前的二人已經離開房間,便停止了抽泣。
她抬起臉,此時眼睛還濕漉漉的,一臉無辜地望著江遠柏。她小心翼翼地將頭靠在江遠柏身上。
“侯爺,這下妾身就真正是你的人了。”
江遠柏立馬翻身下床,動作快得好似他再也不想與張如秋有任何瓜葛。
張如秋的倚靠撲了個空,險些使她摔倒在床。
江遠柏從櫃裏拿出新的衣服換上,換完後便要出門。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便轉頭看向張如秋,那眼神就像是滲著冰水。
“你自己穿好衣物便回到自己院裏去吧。另外,從今以後,不準再踏出你自己的院子半步。”說完,江遠柏便決絕地離開了房屋。
張如秋在他身後無力叫喊,卻見腳步有半刻停留。
張如秋氣憤地垂頭拍打床板,可惡,沒想到江遠柏竟是這般絕情之人。
她本以為自己的目的已達成,沒想他竟是一點情麵也不給她留,竟還禁她的足。
張如秋此時心中浮上了真實的委屈之感,這世間,竟沒有人是真心對她好的嗎。
午後,關山寺。
江淵正欲在自己的房間裏午休。
突然聽見門外趙雲音在喚她的聲音。
於是她走過去打開了門,隻見趙雲音,秦嘉卉,還有羅又儀三人皆站在她門口笑盈盈地望著她。
“長明姐姐,我們幾個一起去山間采花可好。關山寺的山間有很多稀奇好看的山花,現下正是春日時節,開得漫山遍野都是,可好看呢。”趙雲音繪聲繪色地描述著。
江淵聽得心動,便連聲答應,準備讓雲竹替她換身衣服。
這時,門外的三人相互使了個眼神,趙雲音狡黠地說道:“長明姐姐,我們先行一步,你要去的話,就來追我們啊。”
說著,三人笑聲如銀鈴般地往山間方向跑去。
“哎,你們等等我啊。”江淵便往門外喊著,便催促著雲竹。
等雲竹為她裝扮好後,江淵立馬衝出去追她們三人了。
“喂,你們跑那麽快幹嘛,等等我好嗎?”江淵邊在後麵追逐著,邊無奈地喊著。
見著眼前的三個身影離她越來越遠,江淵不禁心中在想,是不是一離開京城,人就會變得輕鬆很多,活得更加自我。連平日裏溫婉端莊的嘉卉,此時也變得歡脫無比。
果然啊,這京城終究是困人的地方。既然有機會和好友出來玩耍,那便痛痛快快地玩一場吧。
江淵此時心中愉快無比,暢快無比。輕盈的衣裙在風中翻飛,就像一隻振翅的蝴蝶。
等下台階時,江淵隻顧悶頭向前跑,沒有注意腳下的階梯,忽地一下身體失去了重心,瘋狂地向前傾。
江淵心道,完了,這樣滾下又長又陡峭的台階,定得把她摔骨折不可,摔成殘廢都有可能。
良久,江淵並沒有體會到她預想中那滾下台階時天旋地轉的疼痛感,她隻覺得自己的額頭撞上一個寬實堅硬的胸膛,周圍還縈繞著淡淡的檀香味。
“你這一旦沒人管便到處撒歡的性格怎麽還沒改?”一道冷冷的聲音從江淵的頭頂飄過。
江裴安!
江淵立馬將自己的額頭從他胸膛處離去,正起自己的身子與他麵對麵。
隻見江裴安微皺著眉,一臉陰沉地注視著她。
這表情像極了以前她做錯事時他訓斥她的表情。
江淵立馬懨懨地低下頭,就像是她真的做錯了事一般。
“來這裏作甚?”
“是懷安邀請我們來關山寺玩的。”江淵聽話地回答。
“懷安瘋慣了你也跟著她一起瘋?”江裴安冷聲開口,聲音中帶著鮮少的無奈。
“江裴安,我錯了。”聽著江裴安的訓斥,江淵想也不想地便脫口而出。
江裴安心中一震,指尖有一瞬的顫抖。
“長明,我古畫上的墨汁是不是你弄上去。”
“不……不是我。”
“到底是不是?”
“江裴安,我錯了。”
……
是了,這便是那個一做錯事便隻會向他立馬撒嬌討錯的小丫頭了,她在他麵前一向如此的。
因為她拿定隻要她一認錯,不管她的錯誤多大,他總會立馬原諒她的。
這次也不例外。
江裴安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她,這丫頭此時衣衫頭髻皆是淩亂,哪裏還有一個郡主的威儀。
當他眼神輕掃過她頭頂時,發現了一樣熟悉的物什。是那枚他送與她的生辰禮物,月牙金釵。此時正被她戴在頭上,叉進發髻中。
這倒是令江裴安有些意外,但也令他的心情舒暢不少。
隻是她剛才一陣瘋跑,此時那支金釵正東倒西歪地叉在頭頂。
“下次不要再這般莽撞了。”江裴安邊語氣平淡地說著,邊伸手替江淵扶正了她發間的金釵,便立刻收回了手。
感受到江裴安的舉動,江淵驚訝地抬頭望著他。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話語在如今是多麽的失禮。但她又能分明從江裴安的語氣與舉動中感覺到他此時應該是心情不錯。
是什麽讓他心情轉變得如此之快?
此時的江淵早已把和趙雲音她們一起去山間采花之事忘得一幹二淨。
誰讓江裴安氣場天生就是這般強,使她無法忽略他。
“二皇子也來這關山寺玩嗎?”二人你盯著我,我盯著你,場麵一度尷尬。終於江淵忍受不住著憋悶的氛圍,主動開口說了話。
“這裏有故人的牌位。”江裴安低聲回答。眼裏又變得有些晦暗。
故人?江裴安的故人?從小便整天纏在他身邊,沒見江裴安提過什麽故人啊,如果有的話,她一定也會認識的。
江淵心中疑惑,她望著江裴安,望著他一向陰沉無色的神情,望著他眼裏深如幽潭的目光。江淵覺得,她好像從沒有真正了解過江裴安,他像是一直在自己背負著秘密負重前行,不與人分說,連她都不行。
那些年裏,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走進過江裴安的心中,哪怕窺視一角也行。
眾多皇子中,江淵一眼便纏上了江裴安,他天生對她就有著吸引力。孩童時的她不知道何為聖人之舉,她隻是以一個孩童的角度想用盡自己所有的好,來換江裴安笑。
她如今每接觸一次江裴安,心中的感慨便多幾分。畢竟是互相陪伴過最難忘的成長時光啊,江裴安是好是壞,她內心深處依舊記得更多的是他的好。
見江淵久久地陷入沉思,呆愣地立在原地。江裴安立馬漫不經心地提醒:“不去和懷安她們玩了?”
聽到江裴安的提醒,江淵立刻回過神來。對哈,她剛才明明是在追懷安她們的,一遇到江裴安,便都忘了。
“那,那我先去找他們了。”江淵這時開始焦急起來,也不知趙雲音她們此時跑到哪裏了。
江裴安點了點頭,便與江淵錯開身子自顧自地走上太階忘寺裏去了。
而江淵也提著裙擺,匆匆忙忙地下著台階繼續去追趙雲音她們了。
而一切皆被隱在暗處的榕與看個分明。
此時他心中情緒複雜,又有眾多疑惑埋在心底。
他一路都跟著阿淵,見她在台階處快摔倒時,他正欲上前去扶她,卻見她倒在了別人懷裏。
看起來阿淵與眼前所謂的二皇子關係熟識,且還有著難說分明的感情摻雜在其中。
她與他似乎有著與眾不同的過往,這是在榕與還未來到她身邊前便有的。
阿淵是喜歡他,還是更喜歡那位二皇子?
榕與此時心中開始有些不確定了,畢竟他在這世的阿淵身邊才隻待了一年。而阿淵過往的那些年中,又是誰在一直陪伴著她呢,是那位二皇子嗎?
榕與不敢深想,不想去誤會阿淵,隻有等哪天私下好好與她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