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十一座城
未央宮裏，許陵樂下了朝就一言不發，言諾一直在後麵跟著也猜不透她到底是怎麽了？
“你怎麽了？怎麽一句話都不說？”言諾終於忍不住的問道。
許陵樂答道，“我覺得就這麽貿然的讓許安邦領兵有些太危險了，我總覺得，蒙元這回不是開玩笑的。我的父親我的大哥，我實在是太了解了，父親定是覺得這次不過是蒙元虛晃的一槍罷了，所以他才會讓他的兒子去接下這趟肥缺兒，回來便可以升官進爵。”
“你別想太多了，我也覺得這回蒙元虛晃一槍的可能性比較大。就算不是也沒有關係，先不論許安邦的人品怎麽樣，就以行軍作戰來論，他還算是不錯的，所以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你啊，就是日日沒事兒給自己找不痛快。”
許陵樂搖搖頭，“真的是我多心嗎？”
“傻丫頭，別怕，天塌下來我給你頂著。他若是不濟，大不了我去前線，打他個屁滾尿流的。別擔心。”
因為時間緊急，大軍整頓了半個月，就出發了。
戰報不停地往這邊兒發，言諾和言昱這些天收到了一直都是好消息，許安邦在呈回京都的奏折上也說沒有問題，一切都很正常。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許陵樂就是覺得不安，總覺得有不好的事兒要發生，而不論是言諾還是言昱都說是她太過緊張，讓她放鬆好好歇息。
可是不出三個月，許陵樂這種惴惴不安的心情變成了現實。
許安邦因為誤判戰機，僅僅七天，連丟了十一座城池，氣的言諾大怒。
“你現在生氣有什麽用，趕快想想辦法怎麽能把這十一座城收回來！”許陵樂安慰道，她心裏著急，怎麽能不急，這可是整整十一座城啊。
“混蛋！這個許安邦就是個混蛋！虧我那麽信任他還以為他是個打仗的材料，這都是些什麽，十一座城啊！整整十一座城啊！”
“言諾，你冷靜點，你越是這樣越想不出辦法，你冷靜點！”
“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蒙元的軍隊所到之處處處屠城，就因為他許安邦一句話，一座城的人都將死在蒙元軍隊的屠刀之下！你還讓我冷靜？我怎麽能冷靜的下來！”
許陵樂聽到這兒心裏也是一酸，確實的，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覺得不寒而栗，十一座城的百姓啊，統統都被屠城，這是什麽感覺？這回就像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子民死在自己的眼前一樣，想著會有個孩子失去父母，多少老人沒了孩兒，原來喧鬧的城一夜之間變成了撒旦的地獄，即使最後全都奪了回來又怎麽樣？這些傷，需要多少歲月才能撫得平呢？
“言諾，你別這樣，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責怪自己也沒有用了，現在趕快想想，究竟怎麽還能補救吧。”許陵樂看著言諾這個樣子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勸說嗎？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怎麽能說服的了言諾？若是當時她能夠堅持，堅持著不讓許安邦去領兵，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這個情況發生了。現在給百姓所造成的所有所有的損失，都是他們的錯，都是他們這些做決策人的錯。許陵樂覺得，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害死了整整十一座城的百姓，這輩子，她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補救？”言諾抱著頭坐在一旁，“怎麽補救？我怎麽才能救回來這是一座城的百姓啊樂兒？十一座城，多少條人命，若不是我當初點了頭，許安邦他怎麽會在戰場上出現，這十一座城的百姓們又怎麽會變成這樣？樂兒，我良心難安，我良心難安啊。”
言諾是上過戰場的人，他知道，戰場是多麽殘酷的，即使身為一個帶兵常年打仗的人，見到戰場上那血腥的畫麵都難過的不能自已，何況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呢？
許陵樂抱著他，“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們是罪人，我們都有錯。”
“我要出征，這十一座城，我就是拚了性命也要奪回來！”言諾突然抬起頭，抓著許陵樂的肩膀激動地說道。
許陵樂卻低下頭垂下了眼簾，他知道言諾現在急迫的心情，所以她才有些猶豫，言諾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能冷靜的思考問題，說白了，她擔心他。
許陵樂心中一震，關心他？
許陵樂微微一笑，沒錯，關心他，也擔心他。
言諾看著許陵樂臉上變換的表情，“樂兒，不用擔心我，我一定會活著回來，一定會帶回這十一座城。”
許陵樂點點頭，“我相信你！你是元西戰無不勝的戰神，對吧？”
雖然嘴上說的是支持，可是許陵樂心裏忐忑不已，她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可是她知道，若是這十一座城奪不回來，言諾和言昱這一生都難安。
言諾朝著許陵樂笑了笑，“幫我收拾收拾吧，我要去見皇帝。”
許陵樂頷首，這回也不同他爭了，老老實實的幫他重新梳理了頭發，係好了衣裳。“我陪你去。”
“好。”言諾也沒拒絕，因為他也明白想，這是許陵樂給他最好的安慰，就是陪伴。
言昱這個時候也是一個人默默坐在案台前發著呆。
“昱兒。”許陵樂進屋之後喚道。
言昱回過神兒來看見許陵樂來了，趕緊站了起來，“母後，七哥。”
許陵樂看著言昱這副模樣心裏心疼不已，可是沒有辦法，這就是一個皇帝應該經曆的命運。
“皇上。”言諾走到案台下的正中間，鄭重其事的跪了下來。
言昱愣住了，這麽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看見他七哥這麽正經嚴肅的時候，“七哥，你這是……”
“皇上。”言諾喚了言昱一聲，鄭重的提醒他，他們，這一刻，是君臣。
言昱斂了神，“攝政王，你這是要……”
“皇上，臣言諾自請出征，望皇上成全。”言諾直挺挺的跪在那兒，一動不動。
言昱也沉默了，言諾現在的身份不比以前是七皇子的時候自由，攝政王是代替皇帝行使權力的人，皇帝現在還沒有親政，攝政王便要離開京都，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兒。
“皇上，如果皇上覺得攝政王是不應該離開京都的，那麽臣請求卸任。”言諾話一出，言昱是真真切切的愣住了，卸任？他真的舍得嗎？這一刻言昱突然覺得自己看不懂這個七哥了。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堅持？”言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言諾笑笑，“因為要承擔責任。整件事都是因為我，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輕敵，若不是我這麽草率，那十一座城的百姓也不會遭此厄運。皇上，臣願意戴罪立功。”
言昱怔怔的看著言諾，這個男人，在這個時刻，想的不是權勢，不是富貴，而是百姓，是元西剛剛失去了那十一座城池，是無數將血灑在戰場上的人。
“攝政王若走了，朝政怎麽辦？”言昱問道。
言諾依然笑著，“皇上心裏已經想到了，何必再來問微臣呢。”
“可是，朕……”言昱有些猶豫，不是裝裝樣子，而是真的猶豫。若是說他本來對自己信心滿滿的，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這一件事改變的不隻是言諾，不隻是許陵樂，還有他這個做皇帝的。
“皇上若是永遠對自己沒有信心，那就永遠都成不了事。”
“七哥，母後，朕，真的行嗎？”
許陵樂點了點頭，“昱兒，你七哥說得對，不論什麽都會有第一次的，母後不是告訴過你嗎？你得試著自己去拿主意。”
言諾也點頭，“就算沒了我，你也不是一個人，母後太後會幫襯著你的。”
言昱點頭，沒錯，什麽事兒都有第一次，何況這是他作為一個真正的皇帝的一道坎兒，若是邁不過去，那他終身也不可能稱為他理想中的明君。
“皇上，臣言諾求皇上成全。”言諾又正正經經的叩了頭，等待著言昱的回應。
“攝政王，凡事都有先例，朕準你領兵出征，但是這攝政王的頭銜兒，朕依然為你留著，等著你回來，朕可以真正可以親政的時候，朕要光明正大的從你手中拿回皇帝的權力。”
“臣叩謝皇上聖恩。”
“那接下來要怎麽辦？”許陵樂問言諾道。
“我以為，應該先派人將許家的人和薛家的人控製起來，起碼要在咱們知道的範圍內活動。”
言昱點頭，“這是個辦法，可以防止他們圖謀不軌，可是……”可是許家可是他母後的娘家啊。
許陵樂看著言昱為難的樣子，“昱兒，在該做的事兒麵前，不論是誰，都不能分心。該怎麽做就怎麽做，現在不過是看著他們而已，又不是要他們的命，他們若是沒有二心自然沒有危險，所以，哀家沒有意見。”
“今兒可有什麽消息嗎？”許陵樂賴在榻上，歪著腦袋問瀾清道。
瀾清搖了搖頭，“沒有。”
都已經九天了，言諾走了已經九天了，可是一點，就一丁點兒的消息都沒有傳過來，許陵樂嘴上不說，可是心裏還是擔心得很。
“主子，你不用擔心，攝政王一定可以凱旋而歸的。”出雲在一旁勸慰道。
許陵樂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希望可以。”她的擔心不僅僅是源於蒙元兵的蠻不講理，主要是，言諾並沒有十萬大軍，他隻帶了自己那一隊的親兵和五十名死士，就這麽個陣容，小分隊倒是不在話下的，可若是一旦遇到了蒙元的大軍呢？許陵樂都不敢去想。
她有陰影，她對戰爭的陰影很大，或者說，她很害怕。起升當年也是這樣，說著讓她不用擔心，說著他會凱旋而歸，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她害怕，她害怕言諾也同起升一樣。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得住這樣的悲傷。
“主子，你別亂想了，咱們攝政王那麽勇猛，怎麽會怕那蒙元兵呢？”瀾清笑著安慰許陵樂道。
“嗯，總之，這場仗，說什麽都要贏。我不能為他做什麽，但是我能做到的就是不讓他分心，不讓他再來擔心朝廷的風吹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