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是多饑渴
“混賬!”
這聲“混賬”飽含了謝老夫人這兩日沒有發泄出來的怒火,以及對謝柔錦最真實的情緒。
謝柔錦毫不在意地站在花廳中間。
“平日裏,我寵著你,是因為幾個孫女中,你最懂事,最規矩。我的縱容,反倒讓你愈發沒有規矩!在外麵囂張跋扈也就算了,居然還作出這麽不知廉恥的事。”
“所以,我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謝柔錦雄赳赳地問道。
“你、你……”謝老夫人跺著拐棍,氣得接不上話。
“老夫人,您消消氣,好好和大小姐說。”楊嬤嬤幫謝老夫人順氣。
“柔姐姐,你做都做了,怎麽,不敢承認?”
謝柔錦朝謝薇錦看去。
謝薇錦捂著嘴,遮遮掩掩地說道:“在莊子上養個男人,柔姐姐,你這是多饑渴啊!”
如此露骨的話,沒有一個人阻止。
“我們謝府在錦城有頭有臉,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醃臢的東西?”謝老夫人罵的是謝柔錦,眼睛卻是看著王氏,“就是尋常百姓也做不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更何況你還是定了親的!前兒容老夫人才約了我喝茶,說起你和哥兒的親事,你後腳就作出這種事,你讓我如何向容府交代?被外麵的人知道了,如何看我們謝府?你不要臉,害得你兩個妹妹被牽連!”
謝薇錦咬著唇,一副忍辱負重的模樣。
“不過是個下人,哪兒有那麽嚴重?”
謝柔錦不以為意的模樣,與她以往的蠢鈍一模一樣。
還是那個大家熟悉的二世祖。
旁觀的梅氏稍稍寬了點心。
“混賬!你買的下人?買回來為何要偷偷放在莊子上?什麽活兒也不做,好吃好睡地在莊子上,你當外麵的人都是傻子?”
“沒準,還真是傻子,”謝柔錦好笑地說道,“我買個下人回來,關外麵的人什麽事?鹹吃蘿卜淡操心,放在莊子上,是因為帶回來沒用,前院不需要,後院進不去,不放在莊子上,放在哪兒?好吃好睡?嗬,我就奇了怪了,在莊子上就好吃好睡了?我買回來幹嘛?”
謝柔錦譏笑著看向謝薇錦,“那人離開過莊子,還是我偷偷到了莊子?”
“又不是我說的,外麵的人都這麽說!”謝薇錦辯解。
謝柔錦冷笑,“不過是在黑市上買回來的奴隸,也值得外麵的人這麽關注。”
“混賬!”謝老夫了打斷了謝柔錦的話。
這個死丫頭伶牙俐齒,再讓她說下去,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與謝柔錦交了幾次手,謝老夫人深知謝柔錦的套路。
“外麵的人不管你有沒有做,她們隻相信她們看到的。”
“她們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什麽,看到你養了個男人在你娘的莊子上!”
“所以,老夫人打算如何處置我?”
連“祖母”都不叫了。
“在院子裏禁足兩個月,除了霖哥兒可以到夫子那裏讀書,你們娘倆哪兒都不能去!‘蜀繡樓’那邊,暫時交給你二叔,王氏,你把印章交出來。”
說了半天,不就是為了“蜀繡樓”和印章嗎?
謝柔錦笑了。
花廳裏的人不明所以。
不過,眾人並不在乎謝柔錦的想法。
“這個,老夫人怕是要失望了。”
“你說什麽?”威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釁,謝老夫人出離憤怒。
她扶著楊嬤嬤的手,一步步朝謝柔錦走去。
三步之外的地方站定。
“你再說一次!”一字一頓,是謝老夫人咬牙切齒的聲音。
眾人幸災樂禍。
這個時候,還妄圖挑釁老夫人的威嚴,謝柔錦真是撞壞了腦袋。
“老夫人歲數大了,耳背,”謝柔錦笑得欠扁,“‘蜀繡樓’是長房的,是我的,老夫人要把我禁足,那‘蜀繡樓’就歇業吧。”
“你、你……”謝老夫人氣得差點背過氣。
花廳內,屋內眾人神色各異。
“柔姐兒,你什麽意思?要分家嗎?”李氏問道。
“這要看老夫人的意思,我無所謂。”謝柔錦痞子味地說道。
“你……”
謝柔錦笑意一收,“外麵的人如何,我管不著,嘴長在她們身上,我行得正,坐得端,真要在院子裏待著,不是坐實了外麵的流言?如今爹不在了,多少人看‘蜀繡樓’的笑話,我要是不打理好‘蜀繡樓’,丟的不是自己的臉,是爹和謝府的臉。”
謝柔錦一臉正氣,“別的,我不爭,可這口氣我不能不爭,我這麽堅持,也是為了謝府,希望祖母和叔叔、嬸嬸能理解。”
聽聽,多冠冕堂皇的話?
“饒是你說破了天,也得給我在後院待著!
“我無所謂。”
“你、你……”麵對謝柔錦的冥頑不靈,謝老夫人無可奈何。
“柔姐兒,你這是什麽態度?”李氏好不容易找到發作的機會,尖酸地說道,“你任性也就算了,還要連累你妹妹,你不要名聲,我們要!是,你手裏拽著‘蜀繡樓’,我們謝府一家老小都得看你的臉色行事,在你的手裏討生活。你現在了不得了,在謝府都一手遮天了。”
“話都被三嬸說了,我說什麽都是錯。”
“這個人你如何處置?”
謝老夫人突然生硬地轉開了話題。
說話間,一名少年被帶上來了。
謝柔錦嚇了一跳。
並不是因為謝府的人不按常理出牌,而是帶上來的少年臉被劃得稀爛,根本看不出他原來的樣子。
謝柔錦當然不會懷疑謝府的人隨便抓個壯丁來充數。
謝府的人還沒那麽傻。
所以,這是啞巴自己弄的?
謝柔錦神色複雜。
倒不是同情啞巴。
把啞巴放在莊子上,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她仔細考慮後的結果。
這個人來曆不明,是她手欠買回來的,卻也惹來了大麻煩。
放在莊子上,如果是個聰明的,自己該跑的跑,該躲的躲,她就當丟了幾百兩銀子。
或者,直接被追殺死在莊子上,都和她沒關係。
她故意假裝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就是想等塵埃落定再說。
哪知他那麽老實,居然在莊子上規矩待著。
嗬嗬,哪裏規矩了。
誰知道他在謀劃什麽。
“無關緊要的人,隨便你們處置。”
“柔姐姐,雖然容家大少爺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些年你頂著未婚妻的名字,卻連人影都沒見著,可也用不著找這麽一個替代品吧,”知道今兒謝柔錦倒黴,所以謝薇錦說話一點也不含蓄,如此露骨的話,依舊沒人阻止,“柔姐姐的眼光,可真是……”
“外麵的人不了解情況,以訛傳訛,是她們蠢,沒想到三妹妹更蠢!”
“謝柔錦,你做得出來,就不要怕被人說!”李氏護短地嚎道。
謝柔錦翻了個白眼,給了李氏一個後腦勺。
“夠了!”謝老夫人已經沒了耐心,“還嫌不夠丟人嗎?這個人,拉下去杖斃,王氏和柔姐兒在院子裏禁足。”
至於印章……
謝老夫人倒是很想讓謝柔錦交出來,可看到王氏那副要拚命的模樣,謝老夫人還是忌憚地閉上了嘴。
“對了,”臨走前,謝柔錦回頭,看向謝薇錦,“我看三妹妹似乎很喜歡月季,月季對三妹妹也挺忠心的,那我就把月季送給三妹妹了。”
“多謝姐姐。”謝薇錦的話讓眾人意外。
月季是謝柔錦的奴婢,真要是個忠心的,就隻會跟著一個主人。
謝薇錦之所以留下月季,不過是兌換之前的承諾罷了。
回到一院,王氏並沒有想象中的一籌莫展。
擔心是有,可女兒說了,她有她的計劃。
隻不過,謝文霖小朋友從秦夫子那裏回來,得知娘和姐姐同時被禁足後,一個白眼掃了過去。
“怎麽,對我們有意見?”
謝文霖鼻音輕飄飄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謝柔錦來了興趣,拉著謝文霖說道:“小子,你最近有點不正常。”
一個白眼。
——哪裏不正常?
“你不懟我幾句?”
又一個白眼。
——浪費。
嗬嗬。
謝柔錦扯著謝文霖臉頰上的肉,惡趣味地說道:“行啊,小子,都敢無視姐姐我了。”
謝文霖煩躁地拍掉謝柔錦的手,“有時間擔心我,還是想想你怎麽回‘蜀繡樓’吧。”
這才對嘛!
謝柔錦欣慰地看著謝文霖的白眼,這才是謝文霖該有的樣子。
“放心,‘蜀繡樓’是我們的,二叔拿不走。”
“自信是好事,可你確定你是自信,不是自負?”
麵對謝文霖冷嘲似的關心,謝柔錦不以為意地說道:“這點把握都沒有,姐姐我還怎麽混?”
切!
謝文霖嗤笑一聲。
謝柔錦拍著謝文霖的肩,說道:“千萬別懷疑你姐姐的能力,你姐混起來,夠謝府吃一壺的。”
瞧把你能的!
謝柔錦被關禁足的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又被叫到了鬆鶴院。
依舊是三司會審。
隻不過,這一次長房的人多了個謝文霖小朋友。
謝老夫人陰惻惻地坐在主位,連訓斥的心思都沒有了。
花廳裏的氣氛出奇的低迷。
沒有想象中的憤怒,隻有……
濃濃的排斥和厭惡。
“柔姐兒……”
瞧瞧,才不過一個晚上,謝老夫人對謝柔錦的稱呼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