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事情敗露
心情越發沉悶,喝了一杯悶酒說:“這是給你治病,能不能有點兒參與感。”
宋微然仍舊慢條斯理:“躺在手術床上的我,跟你砧板上的魚肉有什麽分別?難道還要歡天喜地的蹦躂兩下不成?”
蘇瑞隻差拿腳踹他:“行行,快喝你的酒吧。我怎麽就那麽不待見聽你說話呢。”
宋微然靠在那裏懶洋洋的,額發有些長長了,覆在眼角,燈光下呈出一點兒微紅,像是挑染過的。清貴的樣子隻比杯中的液體還要醉人。
今晚的宋微然貌似心事很重,可是,他不想說的心事,任誰也別想從他口中聽到。
蘇瑞並非不理解,這種時候誰的心情都很難好起來。如果是他,躲到某個角落裏大哭一場也說不定。除了壓抑就是沉悶,叫人呼吸不暢。
他找了話題來說:“寧夏那邊的事情進展很順利,下午我們才通過電話,她已經著手準備報導的事了,到時候一定會將劉俊濤殺個措手不及。”
宋微然桃花眸子眯起來,提醒他:“你下午也給我打過電話了,這些事你都已經說過了。”臨了不忘諷刺他:“你是提前患上老年癡呆了麽,這麽健忘。”
蘇瑞哼聲:“別扯淡。”
宋微然悠悠的晃著手裏的杯子說:“不用安慰我,這個準備我已經做了很久了,到現在不說無喜無憂,但也不至於過份影響我的情緒。”
蘇瑞抬眸看他。
半晌說:“沒聽過哪個人說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宋微然,你再嘮叨這事就沒意思了。”
“是你一直糾結著這件事情不放。不服氣去洗手間照照你那張臉,簡直寫滿了喪氣。看著它,就像看著我自己的黑白照片一樣,實在叫人討厭。”
“宋微然,你大爺的,沒完沒了了是吧?”
宋微然嗬嗬的笑起來:“要的不就是沒完沒了的這個效果。是你不想一了百了的。”
蘇瑞直接站起身,扔下杯子走出去。
他的確很厭倦這個有關生死的話題,宋微然越是表現得不在乎,他的心理壓力就越大。仿佛手術鐵定會失敗一樣,無論他做怎樣的努力都是徒勞。而宋微然之所以同意做手術,無非就是讓他的心裏好過一些。日後誰都不用後悔自己當初的不作為。
蘇瑞立在牆根拚命的抽煙,肺腑中火辣辣的,燒起來了一樣。
隻是停不下,連著抽了兩根,掐滅後給顧君齊打電話。
指腹仍舊滾燙,握著電話的手指輕輕磨蹭手機的邊緣。
“宋微然一定是聽說了你和韓敬修在一起的傳言,所以,今晚他同意做手術了。”
顧君齊隔著聽筒問他:“隻要手術成功,他就能恢複健康對不對?”
蘇瑞吐出的聲音低沉:“也僅是爭取一線生機。”要知道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而且,宋微然這個手術的風險明顯還很大。
但是,即便如此,償試是最好的辦法。否則就隻能等死,連博取一線生機的機會都沒有了。
顧君齊一時間喉嚨發緊,很難說出話來。
蘇瑞又說:“聽說你要離開江城了。”
須臾,顧君齊慢慢說:“是啊,要走了。很早就做了這個決定,我媽也不想讓我呆在這裏了。”
蘇瑞說:“也好,一切看似塵埃落定,正好斷了他的念想,讓他心甘情願的做手術。不管結果怎樣,也都可以安心了。”
顧君齊要的又何償不是這個。
兩個人已經沒有再在一起的必要了,現在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叫他安心。如果最後可以讓宋微然感覺如願以償,減少他的遺憾,就比什麽都好。
“蘇瑞……”她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作罷。
蘇瑞等了一會兒,沒有等來下文,便說:“你放心的走吧,我會好好的看著他。”
叫她守在這裏實在太殘忍了,離開了,心中或許還有遐想。
顧君齊說:“謝謝你。”
蘇瑞想了一下又說:“今晚他喝的差不多了,保不準會喝醉,要不要過來?”
城市的車流永遠像一條綿延的海岸線,遠遠望去,靜靜的延伸。
顧君齊過來的時候,宋微然果然喝多了。
她坐在大堂的沙發上喝了一杯清水的工夫,就見蘇瑞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一走近,便感慨著說:“顯然是心情不好,否則不會這樣沒有節製。”他歎了口氣說:“進去看看他吧,一會兒我就帶他回去睡覺。”
顧君齊放下手中的杯子上樓。
電梯緩緩上升,密閉的空間裏心髒急速跳動。為了平緩這節奏,她不斷的調整呼吸。
進到包間裏的時候,發現果然如蘇瑞所說,宋微然不僅喝醉了,而且醉得一塌糊塗。懶洋洋的靠在那裏,看人的時候桃花眸子下意識的微微眯起,那樣努力,仿佛仍舊認人不清。
直到顧君齊走近了,移開他麵前的杯子,問他:“怎麽喝了這麽多的酒?”
宋微然才似笑非笑的喚了她一聲:“老婆……”然後伸出手來鬆鬆的握著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將人帶到懷裏來。
輕輕的吐氣說:“我又在做夢了,是不是?”
否則她不會離得他這樣近,時至今日,他已經徹底失去他了。雖然這是他一手促成的,可心裏的難過無法抵擋。
顧君齊的心裏本來充滿恐懼,想要立即起身。可是,看他醉意熏然的樣子,怔了一下說:“是啊,你又做夢了。”
包間內的光色十分暗淡,而他俊朗的五官卻像沾了一層榮光,無論到什麽時候都無比乍眼。他頜首看了她一會,手臂纏在她的腰上,一張臉紮進她的懷裏。
淡淡說:“我就知道是這樣。”
他的呼吸清淺,時間久了,還是滲透衣料噴薄在她的肌膚上,灼熱而疼痛。
顧君齊手足無措的坐在那裏,宋微然隻有在喝醉酒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他的虛弱無助。以為是在夢中,即便釋放柔軟的情愫也不要緊,睡一覺起來就忘記了,別人也不會知道。所以,肆無忌憚。
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是真正放鬆的,不用斂神或者虛情假意。悲與喜通通釋放,有口無心那是人前唱的大戲。現在的他隻是一個除去偽裝的普通男子。畏懼死亡,留戀人生,也有無論如何不能心甘情願放手的東西。
他的周身縈繞著醉人的酒氣,顧君齊恍神的機會,仿佛就被這酒氣給一並熏染了,迷迷糊糊的。貪戀他身上的溫度和味道,所以,傻傻的坐在那裏忘記起身。
纖細的手指穿過他濃密的發線,一再告訴他:“這的確是夢。”
永遠不要醒來最好。
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哪怕隻有短暫的地老天荒。
顧君齊用力的吸緊鼻子,低下頭看他交叉而握的修長手指。
心裏細數著時間,一點一點的劃閃而過,知道沒多久自己便要像畫中的仙女那樣,赤足離開。隻有這樣,才有第二次現身的可能。
宋微然沉默了好一會兒抬起頭來,深邃的眸子盯緊她,眼中的光色柔軟又深不見底。
顧君齊被他看得毛毛的,真擔心他有瞬間的清醒,便意識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
正在她如坐針氈的時候,宋微然一隻手握起她的手,用嘴唇碰了碰。低沉的嗓音略微沙啞:“老婆,上天入地我都想帶著你,不想將你留在任何一個沒有我的地方,更不想將你留給任何人。但是,我知道不能夠……”氣息忽然斷裂,他穩了一下神又說:“我舍不得你。”
顧君齊怔怔的望著他,看到他的喉結微微滾動兩下,眼底布滿晶亮。原本就是俊美無濤的男子,即便嘴角的弧度苦澀上揚,仍舊像朵妖嬈的桃花,開出無盡的豔色,清貴而芬芳。
她心裏難過起來,抬手攬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發頂,緩緩說:“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屬於任何人。即便這一覺睡起來,你仍舊不要擔心,我永遠都是你的,正如你也永遠屬於我一樣。”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到他的發線間,滾燙灼人。
顧君齊緊緊的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任所有苦澀的味道都一起漫進肺腑中去。
她知道承諾一旦做了,就要信守一生,她亦說到做到。
蘇瑞聽到腳步聲回頭。
顧君齊眼眶微紅,映著廳堂內的燈光就顯得格外清楚。她有些尷尬的別過臉去,隻說:“你快點兒帶他回去吧。”
蘇瑞說:“你不用擔心,今天是個例外,平時我都禁止他喝酒的,以後也不會叫他這麽喝了。”
顧君齊點頭,然後說:“那我先走了。”
走出幾步,隻聽蘇瑞在她身後說:“保重。”
顧君齊的身體微微一怔,回過頭來:“你也保重。”
就在她轉身的一刹,蘇瑞覺得自己被回憶的光影中傷了,猶如刀光劍影一般。
年複一年,感覺自己沒有多少變化。隻有看著別人的時候,才會感歎,原來時間過得這樣快,不知不覺十幾年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
青澀的眉目日漸飽滿成熟,再回想當年,便會發現幾年的時間裏,不僅變了,而且變化還很大。
曾經的憂愁是為了相聚,現在卻是為了分離。
十幾年的時間分分合合,就這樣走到頭了。仿佛一生的時間也隨之結束,原來人與人的緣分竟這樣短暫。緣分盡了,一生的交集也就沒了。剩餘的時間再長再久,那都是別人的。
實則這一生,就在分別的刹那已然結束。
後會有期不過是人們不舍時的空期許,這一輩子我們和多少人見過一麵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至於輪回轉世這種東西蘇瑞是不信的。肉體消亡,生命止息,便沒有以後。
回到包間的時候宋微然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過去拖起他,叫他回家去睡。
宋微然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仿佛是做了一個好夢,嘴角含笑。
蘇瑞看到他緊握的手掌,想看看裏麵有什麽,試了幾次沒有扒開,最後隻得作罷。拖起宋微然離開。
早上沈青青出門之前接到電話,聽了一會兒整張臉都白了。馬上扔下手裏的包,打開電腦查看時事新聞。
關於友順的新聞鋪天蓋地,每一條都是負麵報導。她快速的移動鼠標,有限的時間裏查看更多的信息。
忽然一聲劇烈的響動傳來。
沈青青驀然抬頭,隻見沈父出門時不小心撞到了茶幾,將杯子打破了。低頭看了眼,煩燥的叫下人過來打掃,而他一邊講著電話一邊出去了。
沈母也是聞聲走出來,才看到沈青青還站在那裏,不由問:“怎麽還不走?不是說今天有重要的會議要開。”
沈青青才猛地想起時間快到了,連忙拿起包說:“我這就走了。”
抵達中創的時候仍舊心不在焉。
一早上就鬧哄哄的門診大樓叫她心煩意亂,她加快的步子向電梯間走,路上有人跟她打招呼也顧不上回應。
直到進入電梯,才覺得安靜一點兒。
電梯門不等關合,被人伸手打開。緊接著宋景彥走了進來。
沈青青恍惚的看了他一眼,強顏歡笑:“早。”
宋景彥抬腕看了眼時間說:“可不早了呢。”
以往早上要是有重要的會議要開,沈青青總會提前抵達。今天卻遲了幾分鍾,所以,沈青青一路上都是急火火的。
沈青青隨口說:“早上起晚了。”
宋景彥若有所思的笑了聲:“今天的妝化得好看,比任何時候都精致。”接著又說:“這麽一看,不得不說你果然是個美人。”
沈青青很難再笑出聲來,她總不相信宋景彥這是在誇讚她。相反,她分明從他的話裏聽出了諷刺。直指她在說謊。如果真是起晚了,又怎麽可能有時間濃墨重彩。而且,從她代替宋微然處理中創的日常事務開始,就從來沒有懈怠過。今天這麽重要的會議她又怎麽可能睡過頭呢?
即便聽出他的意思,沈青青也懶得解釋了。
反正已經被他給拆穿了,但是,就算她真的說了謊又怎麽樣?不過遲到了幾分鍾而已,又不是犯法的事。
而且沈青青到現在仍舊心事重重,根本沒有精力跟他打什麽心理戰術。
好在電梯門已經打開。
一出電梯,她急匆匆的往會議室裏趕。
宋景彥看她火急火燎的進了會議室,則轉身去他的辦公室。
會議從八點半一直持續到十點還沒有結束。
院方一個相關負責人正在對自己的提案作報告。
內容有些繁瑣,他已經站在那裏滔滔不絕的講了二十來分鍾了。
會議室裏的每一個人都聽得十分認真。
沈青青坐在那裏一樣非常安靜,做出認真聆聽的樣子。實則對方講的什麽,她完全沒有聽到。腦子裏亂糟糟的,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一心期待會議早早結束,越是這樣想,時間變得越發漫長起來。
電話就捏在掌心裏,時間久了,已經有了粘稠的質感。
其實來的路上她已經給劉俊濤打過電話了,隻是對方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她急切的想要了解事態的俱體情況,卻一點兒法子都沒有。
心裏更加煩燥了,那人的聲音原本渾厚,此刻在她聽來也成了高分倍的噪音。
一咬牙,已經做好離席準備,打算借口有事先走一步。
不等起身,會議室的大門忽然打開。
王安豐帶著兩個身穿製服的警察走了進來,直接走到沈青青麵前。
兩個公職人員亮明身份和逮捕證說:“我們懷疑你和一起故意傷害案有關,要帶你回去調查……”
沈青青大腦一陣轟鳴後,頓時臉色發青。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聽到對方說自己跟一起故意傷害案有關時,隻覺得不可思議。一度想不起是什麽事情,難道警察出現在這裏不是因為劉俊濤那邊的事情東窗事發所以牽連到自己了?
會議室內一片嘩然。
沈青青下意識問:“我怎麽了?”
警察重複了一遍,然後帶上她離開。
沈青青被帶走時表現得非常安靜,因為知道這個時候大吵大鬧也沒有用,反倒會讓別人看笑話。而且她也的確需要冷靜一下,想想到底是因為什麽。
很快她便想明白了,畢竟自己做過的事,腦子再怎麽混亂,也很容易想清楚。
原來是宋微然在韓國遭害的犯罪嫌疑人被捕獲了,已經按著相關條約將人從韓國帶到了國內。
按照犯罪嫌疑人的交代,沈青青是指使人之一。
警方訊問的時候沈青青當然極力否認,她雖然怕得瑟瑟發抖,覺得說話的時候嘴唇都是顫抖的,但是,仍舊知道咬緊牙關否認。
攥緊拳頭,憤慨道:“你們憑什麽懷疑我,當時是我和宋微然一起去的韓國,也是我替他擋了一下,他才沒有事情,我還因此傷得不輕。而且你們也不問問我和宋微然是什麽關係,我又怎麽可能是指使傷害他的人……”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是一個被冤枉的人該表現出的狂躁。
但是,審訊人員明顯不吃這一套。他們緊接著拿出有利證據叫她無力反駁。一張沈青青,劉俊濤以及犯罪嫌疑人一起聊天的照片。
很顯然警方也是根據這張照片,才找到犯罪嫌疑人的。
由於吃驚,沈青青的瞳孔張得老大,怔忡的看了一會兒,有些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來。
她是真的沒想到,本來在異國發生的事情。而且劉俊濤分明說過已經給那人錢將他徹底打發了,不會被警方抓到。
審訊人員察言觀色,直接問她:“你為什麽這樣做?如你所說,你和宋微然去韓國不是結伴同行麽,而且聽聞你們的關係比一般的朋友還要親密。你和劉俊濤又是怎麽一回事?”
沈青青怔愣的坐在那裏,絕望的潮水一下就將她給淹沒了。
正如他們所說,她和宋微然的關係不一般,而且這種不一般還是她努力製造出來,給別人看並極力叫人認可的一種假象。目的就是將這種不一般變成現實。所以,她又怎麽忍心去傷害他呢。
不過是受了劉俊濤的蠱惑,想在宋微然的麵前演一出戲,叫他對自己有所虧欠而已。那時的沈青青隻在想,如果宋微然對她心生愧疚,而且這種愧疚還是極其深重的,是不是他就能對她負責一輩子了?
所以,當劉俊濤給她灌輸這種認知,並願意找人幫她成事的時候,沈青青幾乎是千恩萬謝。
正是因為那種助她成事的感激,一下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沈青青才終於拋開自己的防備心,暗地裏一起共事。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兩人的合作很開心。本來是打算再接再厲,共創輝煌的。哪裏想到竟這樣翻了船。
沈青青在審訊人員的狂轟亂炸下,有些思緒混亂。再想否認,卻又感覺無力反駁。
人證物證都在,她想說宋微然的事跟自己沒有關係,又實在說不過去。由其當審訊人員問她:“那你和犯罪嫌疑人是怎麽回事?既然不認識,為什麽會坐在一起說話?”
沈青青無法作答,事情突如其來,她找不到合理脫詞。亦知道多說無益,閉言了嘴巴無論如何不再張口,一心等她的律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