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下輩子，我還做你朋友
隨著冬天的氣候越來越寒冷，十一月裏的時候溫若妮第一次出現昏倒的跡象，時間不長但等同於她的生命已經逐漸走到了盡頭；而已經懷孕三個多月的安溪卻絲毫沒有一點孕婦該有的興奮，為溫若妮的事情忙裏忙外。
安溪跟黑影了解了胃癌晚期該注意的事項，對所有突發狀況都了解得十分清楚，並且還能掌管了她每天所攝入的營養是否均衡。
這天，安溪進了醫院看到溫若妮正被護士攙扶著，臉上的表情似乎是不滿意護士的話。
她走上前去將手上的餐盒交給灰影，問及原因。
護士無奈地說溫若妮想要出院，不打算再接著住院。
打發掉了護士，安溪扶著溫若妮上床休息，接過灰影遞過來的餐盒把裏麵的菜肴拿了出來，再將湯匙交給溫若妮，看她沒心情卻又逼著自己吃下去的痛苦模樣。
看著她，安溪無奈地笑道：“有這麽難吃嗎？要這樣，我們家的廚師明天可就失業了啊。”
這些天照顧她的日子來，安溪覺得她們就像是回到了從前的日子裏，她們兩人這些年的所有事情都沒有發生，她們還都是十七歲時候的她們。
隻是，看著愈見消瘦的溫若妮的身體，安溪的心一顫一顫的，就害怕下一次到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她毫無溫度的身體。
“安溪，我現在很難看吧？”硬是咽下了一小碗的米粥，溫若妮放下碗不自覺地撫向臉上那道幾乎毀了她容貌的疤痕。
歉然地看著她，安溪輕輕地說著對不起。
溫若妮將手放下，看著她，道：“要說對不起的該是我，這一刀是我自找的，我欠了你太多了。”她的話語間帶著哽咽，人都到快死的時候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至於遺憾，那應該就是以前種下的種種孽了吧。
兩個人久久沒有說話，安溪靜靜地看著她，最後伸出手摸著她臉上那道疤，輕輕地問道：“聽護士說你要出院，為什麽？”
溫若妮將視線看向窗外，眼神漸漸飄零，像是要追逐著什麽樣讓她魂牽夢繞的夢似的：“我想回到學校的那間公寓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裏變得可憎，既然要死，我就應該在那裏死去。”
聽著她將死說得那麽輕描淡寫，安溪心裏一陣難過，卻也能明白這幾日她的焦灼。
自己的身體還有誰能比她清楚，就算是醫生都無法真切地感受到一個病人的生命盡頭，溫若妮是明白了她已經沒有多少天了，隻有在最後這幾天完成她所有的願望。
對於這個要求，安溪自然是妥協的，她輕聲讓灰影去把一切安排好，還讓她派人去將那間公寓整理幹淨，該有的東西都準備好。
聽到這裏，溫若妮的雙眼突然變得光亮了起來，一閃一閃的，就像是天上耀眼的星星那般。
第一次，安溪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如此光亮的神色。
臨走前，她對溫若妮說：“你不能在我不在的時候離開，知道嗎？”
溫若妮將手貼在安溪的腹部，笑著說道：“我可不會對一個還沒出生的小孩說謊。”說完話，她閉著眼睛，像是能感受到腹部的心跳似的。
安溪驚訝：“你知道我懷孕了？”
她慢慢睜開雙眼，過了好一會兒眼神才有了焦距，安溪移開眼睛不忍看，聽她說道：“護士告訴我的。”
其實她沒有告訴安溪，是黑影特地來警告她的，至於是奉了誰的命令，這就不用猜了。
如果是以前，溫若妮一定會冷嘲熱諷安溪，又或者是裝可憐博她的同情讓她在她的病房前忙裏忙外；可現在的她，對安溪有一種猶如親人般的感覺，不願看她勞累，甚至每天都要求她隻能在病房裏待兩個小時。
孕婦嗜睡，所以安溪每天來的時間是中午，等回去了也還能睡上一個午覺，晚上的時候再過來陪她用晚餐。
等安溪離開之後，溫若妮閉上的雙眼睜了開來，她的眼前漸漸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她黯然地伸手去摸，卻隻能摸到一通空氣，她的眼角落下了淚，嘴裏直喃對不起。
夜晚，安溪陪著兩個小孩兼莫淩風用過了晚餐，便讓灰影提著溫若妮的晚餐盒就要出去。
臨出門前，他讓安溪等一下，安溪冷哼一聲假裝自己沒聽到，而這周圍的暗影和傭人則是假裝沒聽到兩個人的對話，但耳朵卻豎得高高的。
自從知道了安溪懷孕之後，莫淩風便格外地遷就她，有的時候麵對安溪的無理取鬧連安溪自己都害臊，可莫淩風就特別有耐性地對她。
對此，安溪自己是看在眼裏的，但是她卻從來沒有給過莫淩風一個好臉色。
為什麽？
莫淩風哪天回來不帶著葉菡特有的香水味回來的？
即使是小小的味道也能被安溪所聞到，每次一靠近莫淩風，安溪就會皺著鼻子離得遠遠地懶得看他一眼。
這下被他拉住了，安溪隻能扭過頭來不耐煩地問道：“幹什麽？”
莫淩風接過灰影遞上來的圍巾，仔細地幫她係好，就算是如此溫暖的動作，但他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清冷如冰：“那間小公寓已經整理好了，待會兒我讓人把你們都接過去，晚上早點回來，外麵風大。”
等他說完話，安溪的臉已經氤氤氳氳紅了起來，最後她裝作一臉不耐煩地打掉莫淩風的手，說知道了知道了。
等安溪和灰影離開後，黑影湊上前，問道：“老大，你不覺得夫人現在的脾氣越來越大了嗎？”
他倒是好奇他老大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什麽時候像哄女兒一樣哄著夫人啊！可最近看來，他不僅是哄得老練，更是將一句句話都說的細微體貼。
對此非常不解的黑影隻有請教眼前這位當事人，雖然他知道有八成的可能是得不到答案的，但看得一臉震蕩的黑影還是覺得找奇跡。
“沒事做？”莫淩風凜凜的目光掃了眼黑影，隨後扭頭就走，但還不忘吩咐：“赭影手裏的事情忙不過來，你去幫忙。”等他的話音落下，黑影看過去，莫淩風已經消失在一樓了。
哀怨的黑影將可憐兮兮的目光看向赭影，希望能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兄弟是什麽，兄弟是當你可憐兮兮的看向他時，他會拍著胸膛告訴你有什麽事他擔了！
赭影就如同黑影所想的一般，握起拳頭錘了下胸膛，但說出的話卻讓黑影吐血：“我去整理東西分你一半！”
看著赭影的背影，黑影一陣撓心，心想著這赭影怎麽就這麽不上道呢？平時挺聰明的一人，怎麽就這麽蠢呢？
可還沒等他想完，利眼就看到赭影在轉彎前嘴巴的勾起，黑影撲到沙發前一陣哀怨：“蠢的人才是我啊！我才是真蠢啊！”
這邊安溪坐著車到醫院接了溫若妮，和醫生簡單說了幾句話後，便帶著她離開了醫院駛往了A高旁邊的小區。
到了目的地，兩人沒有直接回去，而是順著道路往學校的門口走去，守著門口的保安還是當年的那個憨厚的老人，這麽多年過去了，除了臉上的皺紋愈見深了外，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安溪熟稔地朝那老人打招呼，他起先還沒有認出來這兩人是誰，後來聽到安溪喊他吳伯伯的時候才笑著問道：“這不是安溪嗎？”
聽到老人的話，溫若妮和安溪對視一眼，仿佛像是回到了當年兩人十七歲的時候。
每天她們都一起到了學校，然後乖巧地跟吳伯伯道早安，就因為這樣，兩人遲到的時候這老人還特地把她們放了進去並沒有扣德育積分。
和老人道別之後，安溪推著輪椅和溫若妮進了校園。
晚八點的時間，高三的學生還在上課，偶爾還能聽到整齊的朗讀聲。
經過苗圃的時候，兩人停了下來，安溪將那盛開著的菊花摘了一朵下來，別在了溫若妮的耳朵上，笑著說道：“好個花姑娘。”
溫若妮微笑，牽動了那臉頰上深紅色的傷疤，在夜幕中卻不覺得猙獰，多了一絲野性的味道。
對於A高，兩人是十分懷念的，卻在離開後的七年中，沒有想過再回來。
而再次回來，卻是在溫若妮的生命油盡燈枯的時候，生命就是如此戲弄一個人，將兩個人無懈可擊的感情踐踏得無以複加，再次見麵隻能惡言相向，卻在再一次相逢的時候將那些醜惡的過往全部密封，一聲聲道歉將它消滅深埋在心中，誰也不願再次提起。
兩人將學校的每一個角落都走了一遍，最後安溪還推著溫若妮到了他們高二時的班級上，門打不開，兩人隻好在窗前看著裏麵的桌子，桌麵上一排排堆得極高的書本，隨後兩個人的腦子裏都想著當時教室是如何的分布，她們兩個分別是坐在哪裏。
“那時候，我上課睡覺，老師叫我起來回答問題，你還替我回答了……”
“班主任罰我們倆去跑步，我們倆整整走了操場一圈硬是把班主任氣得跑過來抓我們……”
“安溪，如果有下輩子，我還做你的朋友。”
安溪眼角滑過一行淚水，隻因她最後的那句話，帶著無盡的歉意又帶著無盡的不舍。
最後，她推著她往校外走，在灰影抱她上樓前，安溪輕輕地說道：“如果還有下輩子，我要和做你的姐姐。”照顧你一輩子，不讓你再受病痛的折磨，讓你一輩子安安穩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