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風清奇

  世間的男女緣分大多從歡喜冤家而起。


  鍾離暮雲誤以為蕭林是貪財之徒:“哼,本世子一諾千金,說給便是給。何況區區五百兩,還比不上本世子一套衣裳。”


  蕭林看出鍾離暮雲來自大富人家,應該真如他說不差錢。


  她隨手扔掉采花賊,再次放下揚逸雯,走向鍾離暮雲,大手一攤:“五百兩拿來。”


  鍾離暮雲傻了眼,還沒見過有姑娘當場索要錢財,關鍵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本…本世子此時無銀子在身。”


  “沒帶錢還好意思說自己一諾千金,” 蕭林直接開噴:“又說自己的衣服都不止五百兩,結果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


  鍾離暮雲羞紅了臉:“本世子從來不管那些俗物。”


  其實鍾離暮雲也挺冤,顯赫的家世令他從未為錢財煩惱。即使外出時看中某樣商品,也有隨行的仆人付賬。久而久之,他便沒有出門帶錢的概念。


  “既然你沒錢,我隻能去官府領錢。”


  “慢著,”鍾離暮雲急忙叫住蕭林:“等本世子安全回府,即刻命人送去五百兩。”


  “嗬嗬,你當我傻。這裏又沒有紙筆,想立個字據也不行。你要是回去後翻臉不認人,我找誰要錢去。” 蕭林沒好氣道。


  焦急的鍾離暮雲正想怎麽說服蕭林,卻無意瞄到自己腰間衣帶掛著的玉佩後急中生智。


  他取下玉佩:“本世子可將玉佩抵押於姑娘,待姑娘拿到五百兩再把玉佩交還本世子,如何?”


  鍾離暮雲說完昂起頭,忍不住自鳴得意,自己果真聰明絕頂,能想出這麽好的方法。


  蕭林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如何。我又不會看玉,萬一這玉佩連一百兩都不值,我不就虧大了。”


  鍾離暮雲氣炸了,頭頂快冒煙:“本世子真沒見過有人比你更冥頑不化。你到底要如何?”


  蕭林也把話擱下:“我隻認錢。你隻要拿得出真金白銀,我就按你說的做。”


  鍾離暮雲氣得半死,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不然一定給麵前這個女人嚐點苦頭。


  蕭林不知此時鍾離暮雲精彩的心理活動,她的耳朵微微一動,聽到遠處嘈雜的人聲。


  “馬上就有人過來,你有什麽打算?” 她提醒道。


  鍾離暮雲一聽有人要來,也來不及細想蕭林如何在沒看到人影的情況下得知來人,滿腦子皆是絕不能讓人看見他如此狼狽不堪慘樣。


  他無措道:“這如何是好?本世子的邋遢樣若是叫人瞧見,傳遍大靕,必定顏麵掃地。”


  蕭林看著鍾離暮雲不停轉圈,苦惱的自言自語,無語的歎氣。


  她真是受不了這類挑剔男,事多又盡給人添麻煩。要不是因為一直提醒自己,這裏是皇權高於法律的古代、事精男世子的身份,早就揍他一頓。


  “你先藏起來,我再去通知你的下人來接你。” 蕭林提出方法。


  鍾離暮雲忙不迭應道:“好!真是極好的法子!”


  “你快出來。”


  鍾離暮雲又鬧起別扭:“本世子尊貴的軀體怎能沾惹髒臭之物。”


  蕭林閉眼深呼吸,反複提醒自己要忍住。


  她走到糞桶前,雙手搭桶沿,輕輕一撕。在鍾離暮雲目瞪口呆中,實木的糞桶猶如薄紙,一分為二。


  “這樣你可以自己走出來了吧。” 蕭林邊擦手邊說。


  鍾離暮雲暗咽口水,緩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小心翼翼走出來。


  蕭林用強悍的視力掃了附近可供藏身的地方,很快鎖定目標。


  “十裏外有個小山洞,位置隱秘,不容宜被人察覺。不過環境肯定髒亂,你要不要去那裏躲著?”


  鍾離暮雲皺著眉,權衡躲在雜草叢生的山洞和被人發現醜態哪個能勉強忍受。良久,他選擇了前者。


  “還不快為本世子引路。” 鍾離暮雲重新端起世子的架勢。


  要說鍾離暮雲的腦回路真是清奇,驚訝於蕭林手撕實木桶的時間居然還比不上思考如何讓自己少掉臉的時間長。


  蕭林將采花賊綁在樹上,又背起揚逸雯,才說:“走吧。”


  “為何背她?” 鍾離暮雲不滿道:“你背著人走路肯定不快,萬一被人追上,本世子豈不是要出醜。”


  蕭林翻白眼:“她還沒有醒過來,放她在荒山野嶺不安全。再說即使我背著人,走得也比你快。”


  鍾離暮雲沒出聲,看蕭林的眼神有丁點變化。


  後來果真如蕭林所言,她步履輕鬆,走在前頭。反觀鍾離暮雲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吊在後麵。


  想想也是,咱們金貴無比的小王爺出入都是坐轎,連騎馬都覺得會曬黑皮膚而很少騎,他的體能自然差。


  聽見身後一下比一下大的喘氣聲,蕭林無奈地回頭:“要不要我牽著你走?”


  天地良心,蕭林這麽說完全出於好心,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可這話聽進鍾離暮雲耳裏卻被他腦補成蕭林因自己的俊顏而暗生愛慕,又自覺剛才言行過分,如今特意示好。


  “放肆,男女授受不親。” 鍾離暮雲紅著臉,拍掉蕭林伸過來的手。


  “好心沒好報。” 蕭林癟嘴丟下這麽句話,扭頭繼續走。


  鍾離暮雲吃力得跟著,竟然還能分出一絲精力開始腦補,認為蕭林的反應一定是對自己的孟浪不好意思。


  幸好蕭林的異能不是意念讀取,無法知道鍾離暮雲的想法,不然一定把他的腦袋開瓢。


  胡思亂想的鍾離暮雲一個不留神,腳踩小石子,趔趄一下,驚呼聲起,眼看就要摔倒,一隻玉手穩穩的扶住他。


  鍾離暮雲才鬆口氣,便看見蕭林的手握住自己的手,兩手相扣,好像有一股熱流由此迅速遊走全身,最後匯聚於心,熾熱而狂跳。


  他慌張的甩掉蕭林的手,以聲大掩飾自己的窘迫:“放肆,男女授受不親。”


  蕭林癟了一下嘴,收回手,決定不和一個胡攪蠻纏的老古董計較。


  爬過崎嶇的山路,兩人終於來到小山洞。鍾離暮雲嫌棄地捂著鼻子,左瞧右望,愣是一步都不挪。


  蕭林的耐性已經耗盡,不再跟鍾離暮雲打嘴仗,一把推他進去。鍾離暮雲踉蹌幾步,慌亂中扶著洞壁,堪堪止住摔倒之勢。


  他怒而轉身:“姑娘真是粗暴無禮…”


  “你拿著這把飛刀,” 蕭林抽出自己的飛刀:“這裏雖然不是深山老林,少有猛獸,但蛇蟲鼠蟻是免不了。你拿著防身,以防萬一。”


  鍾離暮雲微微一怔,耳垂不自覺微紅,硬撐王爺架子:“本世子勉為其難地收下姑娘的好意。”


  鍾離暮雲覺得蕭林是個很奇怪的人,不但沒有一般女兒家嬌弱嫻靜,還比普通男子更粗鄙和…勇敢。


  她的口音與說話方式也很古怪,很多時候他都是連蒙帶猜才明白她的意思。還有她看似重利之徒,卻沒有枉顧他人之危,反而行事妥帖。


  也因蕭林如此與眾不同,鍾離暮雲甚至忘卻了男女禮教,直溜溜的盯著她看。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蕭林在鍾離暮雲眼前揮手:“你的下人長什麽樣子?去哪裏能找到他?”


  鍾離暮雲才發現自己的失常,慌忙的收回視線,可那雙低垂的眼珠仍不受控製地亂瞟。


  “你在聽我說話嗎?” 蕭林極度不耐煩。


  鍾離暮雲借著咳嗽掩飾剛剛的窘迫:“咳咳。如果本世子的仆人還在太傅府,姑娘可以找一個額頭有疤痕,右手有胎記的侍衛,他是本世子信任的人。姑娘隻要告訴他“蜂巢傾覆”四字,他自然知道如何做。”


  “蜂巢傾覆。”蕭林默念幾遍,順便問道:“要不要給你帶套新衣服?”


  蕭林不知道自己的隨口一問又引發鍾離暮雲一連串的腦補。


  他暗戳戳的幻想:她果然無時無刻在尋找機會展示她的關心;本世子要不要告訴她不管做再多,他也不會瞧上她;可當麵拒絕一個鍾情已深的姑娘會不會太殘忍……


  蕭林看著低頭碎碎念的鍾離暮雲,疑惑地嘟囔:“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她搖了搖頭,快步離開。


  “哎,也不怨她情根深種,隻能感歎父王和母妃給予本王傾世俊顏。” 鍾離暮雲自戀地抬頭:“咦,人呢?”


  當鍾離暮雲還沉醉於自己腦洞大開的幻想世界裏,蕭林已經帶揚逸雯和采花賊到了山腳。


  如果用兩腿走,還帶著兩個人是不可能這麽快,是蕭林見同樣陷入昏迷的兩人起碼有段時間才醒來,就稍微用了瞬移。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蕭林一旦習慣瞬移,換回普通的走路方式真是有點不情願。可她還是有分寸的,懂得樹大招風的道理,以後會謹慎使用超能力。每次瞬移的距離不會太遠,既能節省時間,也不會因速度太快導致楊逸雯不適。


  不過蕭林也沒瞬移幾次,就不得不正常行走,因為有大量的官兵在逐家逐戶搜查。


  時光的沙漏往上倒。當鍾離暮雲的仆從發覺他如廁的時間過長,心生不安,便冒著被主人責罰的危險去茅房查看。


  這一看事件大條了,世子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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