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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河師北院

  ——前幾天我寫了一首小詩:

  歲月荏苒彈指間,鬢發稀疏霜雪染。


  聽歌漫憶來時路,河師姑娘未有緣。


  長清湖水無從見,北院荒草已如煙。


  母校屹立七十載,雄心不老仍少年。


  ——此詩亦可見於本書第56章。在這首詩裏有一句“北院荒草已如煙”,這個“北院”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


  近些日子,因為我的母校河東師範大學舉行70周年校慶,我很關注河師的新聞,搜集了不少回憶河師的文章材料。


  這幾天,我經常回想起在北院呆了整整一年的大一時光,甚至夢裏還回到那個老舊的宿舍樓的223宿舍裏,醒來頗有莊周夢蝶之感呢!

  ……………………


  實際上,在我的小說作品《心比天高——大學日記》裏,關於北院的荒涼,我早已發了一點感慨,內容如下:


  汽車開到齊州城北的一條小河旁,停下了。今天我才知道這條河就是曾經檣櫓成林的小清河。可是現在卻是淺淺的一小窪水,別說行船了,就算在裏麵遊泳也嫌太淺。


  我們帶著行李,下了車,過了橋,走到大學校門口,進到學校裏一看,不禁大驚失色,惘然若失!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學嗎?隻見校園裏建築物稀稀拉拉,花草樹木很少,到處灰撲撲的,操場北邊更是荒煙蔓草,如同到了荒郊野外。這裏與理想中的大學校園,相差太大,甚至連我的母校無州二中也不如,讓我的心情極其失落。


  直到今天我才打聽明白怎麽回事,原來這是河東師範大學的北院分校,去年才開始啟用,我們算是在這裏的第二級學生,學校還沒有正兒八經地建設呢!這裏隻有大一新生,明年我們就到河東師範大學本部去,一般我們稱那裏為南院。南院位於千佛山腳下,聽說風景秀美,建設得很好。近期我們幾個同宿舍的同學就準備去看看。


  到校後,我們父子立刻找到新生報到處,就在宿舍樓東邊的一個小樹林裏。知了的叫聲嗡嗡嚶嚶,中午的毒太陽照在頭上,我又熱又累又饑又渴,不禁有點眩暈,簡直懷疑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


  嗬嗬,說起來,當時我寫這部小說作品的時候,對北院的曆史其實還不是很清楚,是有點“想當然耳”的。比如我在文章裏說:“原來這是河東師範大學的北院分校,去年才開始啟用,我們算是在這裏的第二級學生,學校還沒有正兒八經地建設呢!”


  這句話其實是不確切的,直到這幾天我看了別人的回憶文章才搞清楚。


  ——下麵我不再囉嗦自己的文章了,而是把我搜集到的校友師兄弟們對北院的回憶,作為本文的附錄,請感興趣的書友欣賞。我這本書的故事主要就是發生在河師,既然如此,對河師的介紹和描寫,應該也不算離題萬裏,嗬嗬。


  ……………………


  ——附錄1:


  河師北院——朝花夕拾的一抹記憶


  原創河東師大宣傳部大學生通訊社


  小清河畔,荒涼路旁,蘆葦交錯,柳蔭斑駁。


  這個在地圖上被掛念著的地方,隻有我們知道。


  河師北院的那些故事,你,還記得嗎?


  (一)


  任時光回溯——追得到的北院時光


  小清河畔,荒涼路旁,河師北院從一開始便是這幅模樣。程老師向我們娓娓道來北院這片土地的“曆史”。


  “一開始啊,是解放後文化*部門的實習農場,文*革中被改為五七幹校。文*革結束後才成了河師的實習農場,每到播種、收割的時候,都有一批又一批的河師學子在麥田地裏揮汗如雨。”


  1986年,實習農場正式辦學,它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河師北院”。最初的北院承擔著政治係、曆史係、中文係、教育係、數學係、外語係的教學任務。


  操場上,公寓樓外,教學樓下,同學們辛勤的身影出現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愛護護校,用實際行動詮釋了北院的傳統——艱苦奮鬥,無私奉獻。


  (二)


  艱苦而熱愛——忘不掉的北院故事


  “越是艱苦的地方越能凝聚感情。”在采訪過程中,程老師反複說起這句話,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北院人兒之間淳樸真摯的感情。


  “有一次我們在籃球場打球,一個同學不小心摔傷了胳膊。那個年代北院最高檔的汽車是一輛伏爾加的小汽車,管理處處長二話不說就派司機把受傷的同學送到了最近的醫院。”


  “有一次我們在籃球場打球,一個同學不小心摔傷了胳膊。那個年代北院最高檔的汽車是一輛伏爾加的小汽車,管理處處長二話不說就派司機把受傷的同學送到了最近的醫院。”


  教學樓都是平房,宿舍全是三層小樓,“但同學們經過一兩年的學習,都會愛上這裏”;遠離市區,交通不便,“可同學老師之間的交流多,感情格外好”。


  一級又一級的學生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條件艱苦,北院依舊承載著學生們的熱血青春;情懷不變,北院一直發生著那個時代獨有的的淳樸故事。


  程老師還記得教他們大學外語的郭老師,是個年輕女老師,“晚上給同學們輔導結束後得騎自行車回家,她家住的很遠,回家路上漆黑一片。”


  “那個時候我們班有自行車的男生,最大的任務就是護送郭老師安全到家!”直到現在,他們和郭老師的感情也非常好,“見麵都會非常親切”。


  學高為師,身正為範。那個時候老師對學生的關愛,對工作的敬業讓每一個北院學子感恩在心。


  (三)


  終了不再有——舍不下的北院情結


  24輛客車坐滿學生,18輛貨車同時裝車,幾百個教職工引導安排,4000多名學生集體移遷……隨著2005年長清校區一期工程的竣工,北院的搬遷工作也正式展開。


  程老師回憶:“05年長清校區開始啟用,暫時容納不了北院的全部學生,北院作為過渡存在了一年。06年所有學生搬到長清,北校不再擔任辦學任務,根據置換協議將北校的土地交給了齊州市市**。”


  車輛來來去去,人兒越來越少,一批又一批,終於,到2006年,全體師生搬遷至長清校區,河師北院,也正式退出了河師的舞台。


  那時候北院隔著千佛山7公裏路都遠的過不去,現在長清離千佛山30多公裏路四十分鍾就到了。


  現在路過北院,主教學樓還在,很親切,但也麵目全非了。


  隻要是在北院奉獻過的學子們,都有北院情結;隻要是在北院工作過的老師們,見麵都很親切。


  北院依舊承載著學生們的熱血青春,北院一直發生著那個時代獨有的的淳樸故事。


  北院就像一碗越品越美的老酒,醇香永留河師人的心間。


  (四)


  不忘傳統

  不忘“艱苦奮鬥,無私奉獻”的傳統,繼承“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的精神,牢記“學高為師,身正為範”的八字箴言。


  紅色教學樓蓋起來了,麵包房等小店開起來了,“但北院人也忘不了食堂裏胖大嬸烤的餡餅”。


  網絡化的時代來臨了,“周末在操場上看露天電影,那是北院人當年最大的樂趣”。


  “我想要飛到那遙遠地方,望一望,這世界也是一片的光亮……”


  (五)


  回想那些年的北院時光,雖然艱苦卻閃閃發光

  數十年如一日懷念著的河師北院,這個地方,隻有我們知道。


  又是一年畢業季,懷念著教室裏老師的慷慨激昂,懷念著食堂裏大叔大嬸熱情的吆喝。


  如今,北院人兒已不再是曾經的少年,但河師北院曾賦予的一切,記憶裏的大學時光,記憶裏的青春時代,曆久彌新,永存北院人心間。


  ……………………


  ——附錄2:


  河師北院史上最大一次暴雨襲擊(公元2004年9月)

  原創紅袖啼痕

  河師北院——河東師範大學北校區,由齊州北郊小清河畔的一個學生務農場改建而成,曆經數十年,迎送了不知多少河師學子,幾乎所有的河師學生都在這裏度過了自己的大學初期的一兩年,幾乎所有的河師人都有濃濃的北院情結,每個人剛踏入北院大門時都是滿肚子的的失望與憤忿,可每個人在離開時都會多少懷念北院的寧靜與單純。


  2003年,當時河師最大的教學樓在北院落成,北院盛極一時。2006年,北院被出售,學生們被遷至長清校區,河師北院從此消失,如今,行走在小清河水屯路段,仿佛仍能聽到公交車上報站員清脆的聲音:“河師北院到了,請乘客們帶好行李物品,從後門下車……”


  回想北院遭受到的最大的一次暴雨襲擊,時值2004年9月剛開學。那時我們大三的已經準備遷入校本部了,因此對北院變成澤國並不十分關注,頂多也就是聽去北院辦事的同學提起。


  這些圖片是我從某網站找到的(照片略),感謝拍照的人,我想每一個曾經在北院生活學習過的人看到這些圖片,都會在心頭掠過一絲酸楚,酸楚的是北院兩年美好的時光,酸楚的是大學四載惶惶的記憶;酸楚的是北院的消失,酸楚的是青春的流逝。


  ……………………


  ——附錄3:


  回憶河師北院

  原創南河東籬

  今天無事看《讀者》,讀到《因整容而毀容的故鄉》,統篇的無可奈何與深深的惋惜之情,估計大多數中國人都會對這種“吹燈拔蠟式的掃蕩、刪除,無邊無際的大城宏圖,千篇一律的整容模板”式的城市鄉村改造而導致故鄉死亡的事有所感觸。讀這篇文章時,腦海裏一直閃現上學時的河師北院。


  那時我們稱河師北院為北大荒。它坐落在小清河的北岸,遠離市區,周圍幾乎沒有什麽人煙,聽說是一農場改建的,隻有一條跨越小清河的小鐵橋與南邊的市區相連,凡進市區,必須通過那條顫危危的僅一米寬的小橋。那時的小清河已經被汙染得成了一條小臭河,看不見底,更不見河邊垂柳,河兩邊幾乎是光禿禿的。完全沒有一城山色半城湖的優美。


  許多來自鄉村的學生一入河師北院第一感覺就是失望,原本希望進入大學後終於擺脫了鄉村的一切,可以融入到大城市的生活。但那時的河師北院,活脫脫就是一原野鄉村景象:單看大門就象是農村的村委大門,兩扇帶鏽的鐵柵欄始終敞開著,門裏麵是一條直通院落的磚塊小路,路兩邊是參天入雲的高大楊樹,把西邊的平房掩映在樹蔭裏,感覺那排平房是縮縮在校園裏的。平房是那時我們唯一的購物渠道,就象現在各鄉村都有的小賣部。學校裏麵散落著三四棟樓房,其餘的全是紅磚瓦房。樓房是宿舍與教室,平房是活動室與食堂。建築麵積不及校園麵積的五分之一,其餘的就是蘆葦蕩、小湖及操場,蘆葦蕩占去了學校麵積的二分之一還要多。


  現在對河師北院最清淅的記憶就是大片的蘆葦蕩、用罐頭瓶在小湖裏筐上來的小魚、小湖邊顏色極綠的青蛙,以及雨後操場跑道上的小蛤蟆,當然還有秋天草叢裏的螞蚱。那時校園裏除了天籟之音就是學生的讀書聲與笑聲。


  我一直對河師北院心存喜愛,一直以為那樣的河師北院才最適合我的脾性。


  在河師北院呆了兩年,然後就轉到市中心的南院,從此再沒去過北院。同學十年聚會時由於種種原因我沒去成,聽說他們又故地重遊,然而北院已麵目全非,說起來,同學還有些遺憾,我很慶幸沒有去成,可以始終在記憶中完整保存著北院的風景與時光。最近又聽說,北院已不再作為學校,另作他用,沒再細究做什麽用了。做什麽都與我無關,我隻記著上學時的河師北院。


  河師北院係著我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物非人非,記憶再也找不到憑證,這或許就是感覺遺憾的地方。


  ……………………


  ——附錄4:


  在齊州,遇見荒涼的河師北院


  原創梅十九


  2002年9月13日,我和父親一起來齊州到大學報道,冒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小雨中,荒涼的大學校區顯得更加蕭瑟。光禿禿的灰色水泥教學樓、宿舍樓沒有絲毫生機,破碎的小路布滿泥濘。


  來報道的新生,包括我,和灰色的天氣一樣,低沉失望,想象中的大學絕不是這個樣子的,連曾經的高中學校都不如。都忍不住抱怨:“這是大學嗎?!還能荒涼到什麽程度!連鳥都飛不過來!”


  一位來自湖北的舍友,山長水遠,父母本來就極不放心,沒想到這麽差,一家三口哭哭啼啼了一天一夜。


  所有的一切都在證明我們來了一個假的城市,是上了一個假的大學,是另外一個高三。


  生活,從來不是隻有失望,荒涼的地方,每一個遇見都是溫暖,都是歡喜。


  軍訓的日子,前七天,澡堂未建好。第八天開始,女生單數洗,男生雙數洗。每天,走很遠的路,再提熱水爬六樓,漂亮優秀的女生會有男生幫忙提熱水。


  軍訓後,上課,早晚自習,社團活動,輔導員跟得很緊。我們高中時是文科生,所學專業是管理類,要學高數。


  雪上加霜的是,大一下學期又遇上“非典”,封校兩個月。每天,除了學習,還要應對有史以來的惶恐,對死的惶恐,對生命的重新認識。


  我發燒咳嗽,很嚴重,校醫院的醫生輪番給我聽,不打針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宿舍的床上,想了很長的遺囑。


  生命何其脆弱,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一天我打吊瓶的時候,一位來自廣西的同學,平時沒有怎麽說過話的同學,給我送來飲料和兩包板藍根。


  當時最珍重的禮物估計就是板藍根了,因為當時都買不到了。


  這就是,同學情,無論世界多麽薄涼,多麽殘酷,總有溫情在。即使沒有多餘的話語,來自天南海北的我們同一個教室,同樣的老師,足以讓我們彼此伸出援手。


  正如《士兵突擊》裏在許三多的那個崗哨裏,見一隻羊都覺得特別親。


  那一年遇到了超級大雪,據說50年一遇。地麵的積雪很厚,很厚,我們上午正好沒有課,幾乎全班都出來和這場雪親密接觸,好多人打起了雪仗,尤其是來自南國的同學超級興奮,瞬間感覺這個大學沒白上。


  來自農村的我,想勤工儉學,但沒有分到名額。後來,來了一個家長找地理家教,輔導員讓兩個班的班長剪子包袱錘一決勝負。我們二班班長贏了,三局兩勝。名額給了我。是給齊州軍區的一位大領導的女兒輔導高三地理。


  我每天晚上去做家教,晚自習可以不用上了,每個周末也去。一直到非典封校。班長這偶然的一贏,給我和家人的生活帶來許多色彩和溫暖。至到今天,想來都暖暖的。


  恐怖的非典過去了,封校也解禁了,校園裏小池塘的荷花也開了,夕陽下,微風吹來,一池荷香。我和同學手持荷葉留影紀念。


  生活再怎麽不如意,也會有些許星火點亮人生,就如同黑夜裏的星空,不論夜怎麽黑,總會有一輪明月和無數的星星布滿天空的歲月。


  大一的暑假,采取抽簽的方式,決定搬到南校區還是留在北校區,我們抽到搬走。


  我們唱著凱歌離開這個荒蠻之地,行軍到真正的大學去。


  我想起普希金說的: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回憶。


  確實如此,當時那麽抵觸的北院,卻成了我們記憶最深刻的一年。


  畢業十周年聚會時,講得全是我們大一在北院的生活。


  也許,正因為他的荒涼,我們才過了那麽多有意義的生活,才有機會那麽認真地珍惜眼前人。我們植樹節植樹,聖誕節舉辦咖啡吧,打雪仗,非典時做高數……


  ……………………


  ——附錄5:


  有一種青春叫:河師北校區!


  原創老刀

  河師北校區?對於2005年以後入學的河師的同學們來說,河師北校區似乎是一個無從描述的概念,因為他們的第一反應往往是,河師什麽時候有了北校區?


  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河師北校區。一個很多河師人呆過而念念不忘,一個很多河師人不知所以然的地方。


  (一)


  因為沒了,所以想了


  當一個人頻繁地開啟回憶的時候,或許說明他已經老了,至少是有些東西已一去不複返了。


  河師北校區就是這樣。2005年,隨著最後的一批學生搬去了新建的長清校區,河師北校區就那麽地“壽終正寢”了——除了此前新建不久的紅色主教學樓得以保留外,那裏的其他所有都被移平,取而代之的是齊州市體校的規劃新建項目。


  像歌詞裏唱的一樣:“想問問他幾時能一起回去,看看我們的宿舍,我們的過去……”如今,隨著河師北校區的最後一批學生畢業年屆10載,隨著他們的青春也已前後腳地悄然逝去,這種回憶一時間變得空前濃重。


  不諱言地說,我正是河師北校區那最後一批學生中的一員。那個地方,或許隻有我們知道。但是因為她以及她所代表的青春就那麽地沒了,所以,誰也無法阻擋我們就這麽地思潮泛濫起來。


  或許,這就是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吧,時間、地點、人物雖各有不同,但其中的情愫應是相差無兩的——


  (二)


  小清河水黑又黑,河師北院土又土


  2003年9月18日, 作為漢語言文學院新一級入學的學生,作為第一次來到省會大城市的農村土鱉青年,我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來到了小清河北岸的河師北校區,我們暢想著大學生活,暢想著城市景象,但沒成想,一下車的瞬間就把我們打回了原形,一切仿佛回到了起點:


  首先入眼的是小清河裏黑又黑的涓涓細流,河床上一片又一片黃色的苦菜花花開正盛,配上河堤的土灰色石砌堤岸,給我們帶來了極大的視覺剌激。遠處,是四層樓高的“學高為師,身正是範”的教學樓,印證著我們並未來錯地方,是的,這裏就是河師北校區!


  正像校友們所說的一樣:“當時一眼就愛上她的人不多。”我覺得這話說得有些保守,說真的,我們當時甚至是心底一涼的——還不如我們鄉鎮上繁華的水屯路,不如我們高中教學樓高的老舊教學樓,我們仿佛被下放了,大學夢、城市夢瞬間破滅的絕望襲來,恨不得回家去複讀。


  但是,我們還是硬著頭皮進去了的。怎麽說呢好在河東師範大學曆山學院的大門比我們的高中稍有寬綽呢,進門左轉的小樹林看起來也比較適合談戀愛,沿途導引的師哥挺熱情、尤其是師姐長得還算入眼,老舊教學樓後麵那又紅又高的教學樓還算配得上省城大學的配置,這些總算可以稍慰一下我們恐懼回爐的小心髒,至少可以成為說服自己的借口了。


  “師姐,九號樓怎麽走?”


  “走到頭 ,路東邊的那排平房就是!”


  納尼?平房?我們剛攀上師姐的小悸動,再次被現實擾亂——順著貫穿校園的南北路望去,東側看到的都是教學樓和樹林子,西側三排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宿舍樓,中間夾著一座黑紅黑紅的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老樓,平房在哪 ?


  硬著頭皮走下去吧。路西側兩層的學生餐廳的樓梯看起來很獨特,像一左一右伸出的胳膊一樣的它們,組成了一個半圈形的臂彎,好似要把我們圈住。


  但路東側的兩處小磚房又是怎麽回事?開水房和師大麵包房?就這規模?再往北,眼見要走到路的盡頭了,西側又是一處餐廳,東側則是一排平房。


  “嗯, 九號樓到了!”


  送新的師姐朝我點了點頭,把行李放下,示意我前方的路要自己走了。


  我至今仍記得她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此後的幾年我也認為她富有深意,但無奈農村小子初來乍到,臉盲外加畏畏縮縮,我竟再也未能遇見和認出她來,未能成就一段佳話,也未能證實我的猜想。當時,我隻顧著“我的個娘來”的感歎了,等醒過神來,再回頭她已消失不見。


  (三)


  ****來相會,宿舍老幾都排位


  有必要補充一下的是我們當時入校時的衣著品位。你知道河師的學生以農村生源居多,而且大都來自省內。農村人出趟遠門是很正式的,尤其是進城,我們第一天入學的穿著很能代表些什麽。我看到的是——花色各樣的T恤衫、襯衫甚至西裝,偶有帶對號或者其他標誌的鞋和衣服閃過,但少之又少,我們後來才知道那是耐克或者其他什麽國際大品牌。


  我當時上身穿的是一件小格子襯衫,下身是一條咖啡色的半西褲不西褲半休閑不休閑的褲子,黑色人造革的皮帶紮腰,腳上也是一雙人造革的黑皮鞋,這已經是我高中時約會時的裝束,頂格了。


  不管我們穿得怎麽樣,但看起來每個走進九號樓的人都像視死如歸的樣子。我也整了整衣衫,猛低下高昂的頭顱,直奔115宿舍而去。


  “歡迎新同學!”每個人的大學第一天,應該都會遇到表現得勁勁兒的同學吧,反正我當時剛推門探進了半個身位,一個尖嘴猴腮、三七分的小分頭就咋呼了起來,隨即是站在光板床位前的其他4個人錯落有致的掌聲,他們都露出了試探性的微笑。後來他們說我當時的長相和裝束,說家長像家長說學生像學生,因為拿不準所以表現得有些遲疑。像我這樣的人應該也是每個宿舍的常規配備吧。


  不管怎麽樣,我們迅速地打成一片了,我們用說起來還不順嘴的普通話,像外交會晤一樣地交談著,並像所有的宿舍一樣,按照年紀大小排出了座次。那個小分頭因為幹什麽都表現得很積極,跟打了雞血似的,我就主動讓位了,雖年齡最大但甘居老二的位置,他也半推不推地就那麽當上了老大。另一個四六分的大分頭,幾乎天天洗澡,捯飭完了下身捯飭發型的潔癖分子是老三,一個油頭粉麵的青州混子當了老四,老五和老六是兩個看上去發育不完全的小屁孩。


  剩下的就是揮霍壓製了好多年的荷爾蒙的時候了。我們首先坐在還沒來得及領用被褥用品的光板床上,代表齊州、代表河師北校區向女生宿舍致去賀電,並親切地詢問她們的生活所需。得到的答複是她們需要8暖瓶的熱水,我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並在當晚即兌現了承諾。


  回宿舍的路上,雖然剛負重過的雙手有些顫抖,但九號樓前比教學樓附近還大的那片樹林子足以安慰我們, 我們暢想著那裏將承載起我們的愛情,渾身都要顫抖的樣子。


  我們在入學當晚的班級聯誼會上,迅速組成了115宿舍歌唱天團,並以一首拿腔作勢的《朋友》,成功吸引了自以為所有女生的注意力。我們像多動症兒童一樣地東瞅西瞧著搜羅著漂亮女生的蹤跡,並設法套取她們的宿舍內線電話號碼。我們甚至都成為了詩人,當晚就煲起了電話粥,給根本對不上號的女生傾訴著七葷八素的衷腸。


  但是,每個地方終歸是充斥著主旋律的,這也是亙古不變的規律,尤其是校園。在雷打不動的院係大會上,我們也知道了有從首都下放來此求學的勵誌同學,有複讀三四年隻為一個教師夢的有夢同學,他們在主席台上講話,他們在軍訓連裏當連長,他們讓騷動的我們汗顏,但他們終究被我們罵為“傻X”, 後來才有所改觀。


  在這樣一個充斥荷爾蒙的過程中,我們也完成了一種融入,我們開始一致對外地稱呼河師北校區為“北院”, 用她一直以來的昵稱。我們也開始一致對外地維護起她,對所有奚落和嘲笑她的人回敬以“傻X”。


  (四)


  有人在這裏歡笑,有人在這裏哭泣

  正式的融入是從軍訓開始的,那也是發泄荷爾蒙的好去處。我們圍著土煤灰鋪起的操場踢著正步,扯著公鴨嗓子唱著軍歌,仍時刻不忘從軍訓服和帽子遮擋不全的側臉上,偷瞄著女生們,並以“每日一會”的形式,在宿舍熄燈後爭論著誰誰誰漂亮。


  軍訓間隙,我們圍著校園東北側的小池塘散步,或者折下柳枝故做釣魚之態,或者展示打水漂兒的瀟灑身姿,或者甚至直接纏著已經很聊得來的女生再聊個沒完。


  後來,我們年複一年地重複著這些,有的人又增加了彈吉他、唱歌、吟詩作對和捧住姑娘的嘴親個沒完等其他項目。


  那時候我們大多數時間,也是充滿著沒心沒肺的歡笑的。軍訓尾聲的時候,我們也第一次地“殺”進了齊州城,同樣充滿著歡笑,以人手一個馬紮子,一路“一二三四”號子聲的軍訓拉練形式,來回15公裏急行軍。


  我們穿過了小清河北路、曆山路、文化東路,一路極高的回頭率,讓我們亢奮不已。我們攛掇著連與連之間的鬥歌,以同類相殘的形式,完成了一種發泄和笑鬧。 再然後,我們共同垂頭喪氣地出城,回校。


  軍訓結束後,鬧得最凶的比如我和我們的宿舍老大,偃旗息鼓了。但像老五和老六那樣平時不太言語的很多同學反而熱鬧了起來,他們各牽起一個女生的手,開始出雙入對地出入教學樓和食堂,就差恨不得共同回宿舍了。這讓我們大有泄氣之勢,索性教室和食堂都很少去了。


  失意的人大都轉戰了體育賽場,像我是把荷爾蒙揮灑到了籃球事業當中去。但也有例外的,比如我們老大則堅持單戀上了與倆弟妹同宿舍的另一女生,老三則是一副分不清性取向的樣子,老四……嗯,全學校的女生都是他認為的女朋友。我想我們應該是全校宿舍的縮影。


  每次籃球事業回來,我們都到師大麵包房點一份綠豆餅配冰鎮豆漿的套餐,吃吃喝喝地打道回宿舍。經營這裏的那對南方夫婦,時常讓我們這些光棍漢們豔羨,相比較於那些熱戀的同學們,他們更順眼得多。


  那些熱戀、單戀或者失戀的人們,則把校園西南角的青春超市一致地作為據點。他們有的在兩個人互相喂食著一塊西瓜,場麵惡心至極;他們有的在獨飲一杯紮啤,一副等人的樣子。如我們老大的單戀或失戀者,則往往是最引人注目的,他們或哭、或笑,或鬧,或叫。我們老大更是把步步高隨身聽一直帶在身上,循環播放著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他一般不哭,隻是目光迷離的樣子,時刻注視著超市內正勤工助學的那個身影。


  我們有時候百無聊賴地全宿舍喝一場大酒,或者有意地陪著老五、老六和倆弟媳婦到處轉著,陪她們看看校園東南角的蘆葦蕩,到小荷塘邊抒抒情,不容他們有任何的獨處時間、私密舉動,以至於他們回了宿舍就罵我們。


  其他的時候,我們也到校園外的西鄰的二樓網吧去上網,用5塊錢買來的QQ號,跟任何一個在線的姑娘聊著天,或者玩玩紅警、跑跑卡丁車或者打打CS。


  更多的時候這個網吧的排隊會一直排到一樓外的廣場上,我們隻能遠赴黃台,並在那開啟了通宵的曆程。


  有時候我們也把戰場拉到學校的計算機教室內,直到我們在那裏邊的很多台電腦上發現了愛情動作電影之後,我們又開始了新的旅程。


  一學期的瘋狂之後,我們把汗水、淚水、嘔吐物和荷爾蒙揮灑到了河師北院的可謂每個角落,無一遺漏。 結果,我們也以穩居全班倒數前十並全額霸占倒數前三的成績交出了答卷,歡笑和淚水終於混雜一處 ,無有偏向。


  (五)


  青春一去不複返,河師北院不再有

  對於河師北院,如今到了懷念的時候了。當初就如初夜一般的,我們把我們的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給了她,她則不挑不揀地照單全收,並始終安放下了我們最珍貴的青春歲月。


  其實,正如河師大搬家動輒驚動齊州當地媒體一樣的,我們在河師的歲月,是前後經曆過三個校區的——河師北院、河師長清校區和河師校本部。但最讓我們難以忘懷的,卻隻有河師北院的時光。說起來,這就像大學感情最深的,往往是第一個宿舍的兄弟姐妹一樣,難以解釋。


  我們還記得,在九號樓的樓道裏,定時響起的那一聲“鎖門嘍”的呼喊,那一老一少的宿管員,像極了河師北院和我們的角色。老宿管員動輒將我們老大用來送牛奶賺外快的自行車,掛上樓前的晾衣架,跟我們來一場惡作劇。小宿管員則在看了我們老四送他的情*色*漫畫書之後,那“鎖門嘍”的喊聲越發地帶有顫音,並嘴角帶笑,看起來捉摸不定,像一場惡作劇之後的餘震。


  我們還記得,在河師北院的足球場上,不時有一個把頭發燙得七扭八歪或者拉得麵條般直的同學,連胸部停球都停不利索,卻超愛遠射或者倒鉤,每當他們拖著像脫了胯的大長腿,踉踉蹌蹌地帶球到了前場之後,我們都被瞬間無視為空氣,他們的臭腳十有八九會把球踢到虛無的遠空,直至飛到院牆以外。


  我們還記得,一個海南來的極具音樂天賦但連走道都不利索的同學卻超愛打籃球,看著他連直線都走不直的樣子,我們誰都不忍心防守或者對他有一絲阻擋。而在晚自習的很多個良夜裏,我則跟一個要好地像一對同性戀的同學,摸黑在籃球場上演練擋拆和三分球,像特麽的全明星球員一樣,卻根本連院係籃球賽的出場機會都沒有。


  我們還記得,在2004年的那個夏夜裏,一個多次叫嚷著要小荷塘一夜遊的同學終於下了 水,下水前他像極了跳水運動員,但一下水就抽筋了,等我們把他拉上岸的時候,他已經被染成兩腿烏黑的圓規架勢,可愛得緊。


  我們還記得,在2005年的那個夏天,齊州突降大雨,小清河水倒灌進了河師北院,教學樓、宿舍、食堂,所有的建築都被半渾不清的水包圍了,逃課在宿舍的我們用望遠鏡看盡了所有能看到的褲腿挽起的女生大腿,有的同學在大水裏撈回了毛蟹、草魚,有的同學還趁機撈回了女朋友,總之各有收獲的樣子。


  我們還記得,在校園東南側的蘆葦蕩裏,我們發現過幾個明顯被“戰鬥”過的蘆葦窩子,現場還有遺留下來的物證。我們像那是我們的戰績一樣地激烈談論著,唾沫星子亂飛,回了宿舍卻再不吱聲,又像很有心事的樣子。


  我們還記得,我們也是曾有過幾次遠足的,比如千佛山。我們在爬上的半路上模仿劉德華唱歌,在佛門清淨地裏打夠級,我甚至趁機拉起了一個女生的手,好久沒有放開,但最終還是放了的,我也錯過了唯一一次大學戀情的機會。


  莎翁有言:“我們青春歡暢,恰如風行在水上。”我們對大部分過程津津有味,對結果則往往不屑一顧。這說明了我們當時都是浪漫主義者。


  如今,我們大都已大腹便便、拖家帶口,河師北院也早已消失不見,那是我們回不去的過去,而回憶也在漸漸逝去。正如茨威格所說:

  “我們的今天和我們的昨天與前天之間的一切橋梁都已損毀。”


  ——謹以此文紀念曾經的河師北院,以及河師學子們曾經留在那裏的青春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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