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很醜不要看
他總想著,待自己日後有時間,要好好補償他們母子。
後來他是得了時間了,庭之卻已經上了學,中學,大學,出國……
他越飛越遠,他卻已經垂垂老矣,趕不上他快速前進的腳步了。
庭之是優秀的,這點讓他欣慰,他總是欣慰地想,就算他與他不親近也罷,他過得幸福喜樂,那邊是好的。
隻是天不遂人願,偏偏讓他的孩子得了這樣的絕症。
他和溫鈺一生堂堂正正做人,在晚年卻要經曆這樣的痛苦。
到底是命運捉弄。
到底是命遠捉弄。
他怔怔地想著,眼睛酸痛,覺得外麵的陽光刺眼得很。
*
將近一個月的休養,鄒沫比孟庭之提早出院,但她索性就在醫院陪著他住下了。
“這裏,是要比之前好一些了。”鄒沫拿著溫毛巾幫孟庭之擦洗著身子,俯下.身觀察著他左邊小腿上粉紅色的疤,彎彎曲曲的,像條蜈蚣一樣盤踞在上麵。
“可會癢得很?”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抬頭問他。
“還好。”他抿了抿唇說,“沫沫,其實你可以不用這樣……讓護工來幫我就好了……”
他還是不習慣他的傷口暴露在她眼裏,在她麵前,他習慣性地想遮掩。
“不行,不能讓護工來,必須我親自動手。”鄒沫叉著腰說。
溫鈺請來照顧孟庭之的護工原本是個男護工,後來說是家裏有事,告假回了家,又找了個頂替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長得斯斯文文的。就是每次對著孟庭之時總是眼神閃爍,麵帶桃花。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
她什麽樣的心思,鄒沫若是看不出來,枉費她在Estelle身邊學習了那麽久。
嫉妒心和占.有欲極強的孟太太主動攬下了幫孟先生擦身子以及扶孟先生去洗澡的一係列工作。
當事人孟先生對此事沒有任何發言權。
擦到孟庭之的脖子那塊兒,鄒沫想順手摘了他的針織線帽,“每天都戴著個這個,悶不悶?”
孟庭之卻護得緊,死活不讓摘下來,“別動這個,沫沫。”
“為什麽?”鄒沫拗不過他,放下手來,打算和他好好談談,“為什麽不許我摘?”
他抿著唇,臉色不算好看,“就是不許摘。”
他第一次和她鬧脾氣,就為了這件事。
鄒沫心裏覺得愈加奇怪,他幾乎每次洗澡,都會戴著帽子進去洗,再戴著一頂新帽子出來,從未在她麵前,摘下過帽子。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病床邊上,看著他,目光淩厲,“給我個理由,庭之。”
他沉默著,閉上眼,表情明顯不想與她說話了。
她卻仍舊直直地看著他,和他僵持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仍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在審視著他。
“你知道的,你不讓我摘,我便趁你睡著了偷偷摘。”她無賴似地說。
他聽完她的話,知道她是言出必行,半晌,終於忍不住歎一口氣,遲疑地開口,“很醜,沫沫,不要看。”
鄒沫微微一愣,有些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睜開眼睛看她,指著自己的腦袋,又重複道,“這裏麵,有刀疤,很醜,不要看,沫沫。”
她頓時了悟。
他是做了開顱手術的,自然在腦袋上會留下刀口。
他不願意,不願意讓她看見他不好的一麵。
她驀然心上一陣一陣地疼,仰著頭,鼻子酸酸地。
“你怎麽,這樣讓我心疼…….”她說。
這個男人就是這樣的,寧願不好的一麵自己承受,也不願她為他擔驚受怕。
他隻願她永遠都記得他好的樣子,不要記得他蒼白虛弱的樣子。
*
鄒沫決定給孟庭之織一頂帽子。
她向溫鈺學了手藝,便天天捧著毛線團在孟庭之身邊晃悠。
她在醫院的時間長,又喜歡向人討教,年長些護士大多都會針織,一來二去,她和護士台的關係變得極好。
不久,整層樓的護士都知道了,孟太太要給孟先生織帽子,紛紛來給鄒沫支招,如何織得又快又好。
孟先生對於孟太太這種快速融入集體的行為表示讚歎。
他記得她從前是個沉靜內向的姑娘,朋友不多,性子也孤僻。
從時斐到孟氏集團的那陣子,她身邊長期隻有Estelle一個朋友。
“人是會變的,孟先生。”鄒沫挑他一眼,繼續手上的工作。
他仰頭躺在床上,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霍夫醫生明天要從美國過來一趟,對我的身體進行全麵的檢查,若是各項指標沒有問題,我就可以出院了。母親的意思是,出院後,便回大院好好將養著。”
“嗯。”鄒沫手上動作不停,專心致誌地研究著。
他轉頭看她認真的樣子,笑起來,“你認真起來的樣子十分可愛。”
“那我其他時候便不可愛了嗎?”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
“唔……”他顯然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好話題,又提起來另一件事,“我記得,我似乎還欠你一個蜜月,不如趁出院後,我們度蜜月去?”
他不想讓她留下任何遺憾。想趁著自己精神尚好的這段時間,好好補償她。
她聽到“度蜜月”終於抬起頭來,淺淺地笑起來,“孟先生好記性,原來還記得欠我一個蜜月,我以為你忘了。”
“天天困在這醫院也煩累,回了大院也是和醫院一樣的,父親母親都緊張得很,管束太多,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不如出去好好走走。”
“我還帶著這個球呢,怎麽走?”她指了指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
“唔……麻煩球。”孟庭之看著她的肚子脫口而出,卻在說完的一瞬間後悔了,看了看她陰雲密布的表情,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孕期的女子總是情緒化得很。
看來是免不了一陣風雨了。
“孟庭之!你敢說我的孩子是麻煩球!”她大怒,叉著腰看他。
他急忙將她攬過來,溫言軟語地哄著,轉移話題,“去哪兒玩兒好呢?去澳門好不好?你不是說一直想去賭城看看嗎?然後再去其他地方?冰島去不去?鍾醒山說那裏還不錯。”
“我想先去嶺城。”鄒沫吸吸鼻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