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恐懼
鄒沫對保安點點頭,按下電梯上樓。
王秘書正在樓上的茶水間,捧著咖啡和同事訴苦,近來孟庭之不在公司,他既要處理和交接所有工作,又要應付那些媒體記者,簡直忙得暈頭轉向,家裏還有個新婚太太,整日怨他不著家。
他苦水還沒倒完,便見到正對著茶水間的叮地一聲,門打開,鄒沫風風火火地走出來。
她今日剛下飛機,也顧不得國內還是開春的寒冷時節,隻穿了件薄薄的素色呢子連衣裙,頭發高高束起,在腦後盤成一個發髻,這樣的打扮本是可以顯得人精神一點的,偏偏那張臉上卻半分血色也沒有,猶如雪地裏走來的頗有姿色的女鬼,神色嚴肅得可怕。
“鄒小姐!”王秘書喚她。
鄒沫腳步一頓,轉身看到王秘書,便朝他走過來,問,“庭之在公司嗎?”
她的語速急切,眼裏因為著急而透著些許淩厲。
王秘書第一次見這樣的鄒沫,微微一愣,才說,“孟總已經多日不來公司了,平時都是通過視訊會議交代安排工作的。他昨天說了,今天要去美國好像。”
“去美國”鄒沫喃喃自語,又抬眸問他,“他去美國幹嘛?”
“這個這個孟總並沒有說。”王秘書背後一層冷汗,他發現鄒沫和孟庭之在一起久了之後,身上是染了幾分孟庭之的氣息的,兩個人越來越像,都帶著那種瞧這人就讓人背後發毛的本領。
鄒沫直直地盯著王秘書,語氣危險,“你真的不知道?”
她在懷疑,懷疑他是故意躲著她,串通他的秘書一起。
“鄒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王秘書欲哭無淚。
鄒沫盯著他半晌,斂起神色,攏了攏垂下來的發,放緩了語氣,“樓下那麽多記者幹嘛呢,今天孟氏集團有活動?”
“是記者發布會,今日要宣布孟氏集團的CEO正式換人,孟總退居董事會,成為孟氏集團的董事局主席。”
“你說什麽?”鄒沫一愣,看著王秘書。
“怎麽了,鄒小姐還不知道嗎?孟總沒告訴你?”王秘書有些疑惑。
鄒沫消化著這個消息,是了,他向來是那樣穩妥的一個人,把身後事都安排得這樣妥當。
他是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了。
鄒沫仰著頭,想起鍾醒山對她說的那些話。
“庭之他準備了遺囑,她說,如果有一天他突然走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年紀小,世上隻有他這樣一個依靠了。他要將他的所有房產,股權投資,全部劃到你的名下。他要保證他走後,你的生活安穩無憂。”
心裏止不住地疼痛,他可知道,她不想要什麽房產,也不想要什麽股權。
她想要的,這世間,隻有他一人而已。
她隻想,他在她身邊。
*
孟庭之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正躺在救護車上,視線裏全是重疊的人影,雜亂的腳步聲,和人聲。
“醒了,醒了”有穿著白衣的大夫驚喜地喊。
他半睜著眼,覺得疲憊極了。
就像做了一場長久的夢,夢裏一片黑暗,他穿越冗長的通道,終於走向有著些許光亮的出口。
腦子混沌得很。
他伸出手,示意要紙筆。
喘.息著,微微仰起頭,在紙片上寫下霍夫醫生的電話號碼,最後一個數字寫完,隻覺得渾身酸軟無力,頭痛欲裂,他又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這一次,他睡得更將長久。
孟庭之持續的昏迷,隻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黑洞,迷迷糊糊地,不知何地何處才是出口。仿佛有人在喊他,又仿佛沒有。黑暗中,有一絲縫隙透著光亮,他順著光亮處行走,一直走,一直走
待他睜眼時,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消毒水的氣味彌漫著。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身處何處。
“你醒了?”溫柔的聲音響起。
他以為是鄒沫。
抬頭一看,卻是個陌生的護士。
“我怎麽在醫院?”孟庭之擰著眉頭,艱難地撐著床板坐起來,揉著太陽穴,沙啞著聲音問。
“你突然在家暈倒,被到你家送快遞的快遞員送到醫院來。不記得了?”護士捧著記事板,觀察著點滴的情況。
“暈倒?”他喃喃自語,有些恍惚,突然想起有些片段,他在救護車上,他還掙紮著寫了霍夫醫生的電話號碼,之後便昏昏沉沉失去意識了,“我昏迷多久了?”
“你昏迷一天了。”護士答。
他竟昏迷了整整一天
“救我的那位快遞員呢?”
“把你送上救護車就走了,也是個好人。做好事都不留名的。”
孟庭之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他剛醒來,精神有些不濟。
“當時醫生都束手無策,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突然昏迷,還好你寫下了那串電話號碼,我們主任和你的那位醫生溝通後,按照他的辦法對你進行了搶救,你才能沒事的。真是福大命大。”護士檢查完所有,插著口袋看著這個俊逸不凡的男子,心底有些可惜,到底是天妒英才,看起來這樣俊氣的男子,竟然得了這樣的絕症。
孟庭之想打個電話,卻找不到手機。
大概是落在了家裏。
他暗暗思忖著,抬頭對護士說,“你好,能借我個電話嗎?”
*
“幫我查一下孟庭之到目前為止的過關記錄還有航班信息。要盡快。”鄒沫坐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對著手機吩咐道。
她在國內也有一定的資源。
隻要肯花錢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這是孟庭之曾經告訴她的。
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她突然覺得疲累不堪。
他是在躲她嗎?
他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人,若要躲她,就不會留下一絲破綻。
他究竟下了多大的狠心,才會把她推開他的生活。
隻是為了,不讓她活在每天都有可能失去他的恐懼之中。
可是他可知道,她已經知道了他的病情,她現在不能陪在他身邊,才是最大的惶惑與遺憾。
“混蛋。”她咬牙切齒地暗暗咒罵。
肚子裏的孩子又鬧騰起來,似乎在附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