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好想你
“你快告訴我!”鄒沫提高聲量,也不顧咖啡廳裏其他人的側目,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心裏已猜到七八分。
鍾醒山閉了閉眼,最終還是說了,“庭之,庭之他患了腦膠質瘤。”
鄒沫聽到那個陌生的醫學詞匯,一下子有些恍惚,全身血液逆流,四肢變得僵硬而冰冷,像是有一把懸在她頭頂上空的刀,終於落下來,將她劈得血肉淋漓。
她眼睛像是失去了焦點,空洞得令人覺得恐怖。
“鄒沫”鍾醒山有些擔心地喚她。
“腦膠質瘤”鄒沫喃喃自語,又抬頭看鍾醒山,“什麽意思?”
她其實何嚐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腫瘤,一個那麽可怕的名詞,即將要奪取她愛的人的生命。
她的庭之。
說過要和她白頭偕老的庭之。
她顯得那樣失魂落魄,眼眶裏有淚,哭起來,已經發不出聲音,隻是從胸腔深處震動著,喘著氣,傷心到極處,哭泣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鍾醒山有些不忍,偏過頭,眼眶微微泛紅。
他從來都是瀟灑散漫的,對待世事的態度也是玩世不恭的,可卻也忍不住要落淚。
他屏住氣,將眼淚憋在眼眶中,深呼幾口氣,讓聲音平靜下來,“鄒沫,庭之他,他不想讓你知道他的病,他的病情,正在急速惡化,他舍不得你為他傷心流淚,甚至想著,如果你們就這樣分手了也好,這樣你就不會每天都活在隨時可能失去他的惶恐之中。他不想要你留下孩子,隻是因為他不想要孩子成為你的牽絆,他舍不得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這世上無依無靠”
鄒沫捂著嘴,靠在沙發背上,止不住地顫抖著,任由眼淚肆虐,溫熱鹹澀的淚浸濕她的整張臉,落在衣服上,一片濡濕的痕跡。
她此刻,已經無法言語。
唯有眼淚,源源不斷地從眼眶裏漫出來。一顆心像是被鈍刀一刀刀地割著。
鍾醒山仰著頭,聲音終於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庭之他準備了遺囑,她說,如果有一天他突然走了,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年紀小,世上隻有他這樣一個依靠了。他要將他的所有房產,股權投資,全部劃到你的名下。他要保證他走後,你的生活安穩無憂。”
鍾醒山複述著孟庭之的話,想起他說這些話是寥落孤寂的樣子,終於是忍不住,伸手捂住臉,掌心有潮濕的熱淚。
*
三萬英尺的高空,從舷窗往外看,是一片又一片如雪的雲。
鄒沫閉上眼睛,將近八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她從未覺得如此漫長。
心裏一遍又一遍地想著,遇見他時,該怎麽做。
是質問他為何如此獨斷,為何不告訴她一切。還是抱著他相對無言,痛哭流涕。
她想著,卻發現她此時最做的,是對他說,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發瘋了一般的想念。
她想念他在廚房為了她忙碌的樣子,係著圍裙,卻仍舊高大帥氣的背影,被她調侃是田螺姑娘時,舉著鍋鏟作勢要來“修理”她的樣子。
她想念他在辦公室專注地審閱文件,轉著筆,偶爾抬頭與她視線相撞時眼底帶著的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想念他每晚抱著她入睡,盈滿她鼻尖的,他清新好聞的須後水的味道還有他附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輕柔的情話。
她想念他皺著眉訓斥她後,還幫她耐心地收拾傷口的溫柔的模樣。
你看,她和他在一起有那麽多記憶,都值得回憶。
可是,他卻瞞著她,想要一個人度過生命最後的時刻。
他把她推開,想要獨自承受。
鄒沫忽然覺得身體不適。
終是控製不住,在機艙的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
她整個人趴在洗漱台上,幾乎脫力。
旋開水龍頭,在臉上澆上冰水,她清醒了一點。抬頭,浴室的鏡子裏,映出一張蒼白的臉。
肚子裏的孩子鬧騰得很,和他的父親一樣,一樣那樣折.騰人。
腳步虛浮地走回座位,她精神緊繃著,隱隱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
空姐察覺她臉色不對,過來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麻煩給我一杯熱開水,謝謝。”她蒼白著臉色說。
忽然覺得全身的勇氣都在流失。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她竭力地控製住自己,眼角有淚滑落。
*
下了飛機,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半。
他此時在做些什麽呢?如果去公司的話,可能已經下班回家。
又或者他今天沒去公司,隻是在家。
鄒沫拿出手機,指尖熟練地打出他的手機號碼。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
她聽著那段冰冷而機械的女音,眼皮突突地跳。
心裏有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她迅速撥通家裏的座機。
“你好,我有事不在家,請留言。”這是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潤的聲音。
她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這個電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聽著他的聲音。
似乎這樣,心裏才能安寧一點。
鄒沫站在機場出口,快速招手,上了輛計程車,語速極快地報出地址。
“孟氏大廈,快點,謝謝。”
家裏的座機無人接聽,或許,他在公司也說不定。
可能正在開會,手機沒電了,又或者他正在辦公室裏蹙著眉審閱文件,他向來在處理公事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他的。
鄒沫想著理由,不斷地安慰著自己,她一上車便靠在車上閉目養神,隻覺得身體疲憊得很,長途奔波,加上身體不適,幾乎折.騰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昨天鍾醒山找她後,她從咖啡廳出來,立即定了最近的一般航班回國,她一刻也不能耽誤,隻想趕快見到他。
見到她的庭之,讓她心疼的庭之。
不知車開了多久,直到司機叫醒她。
“你好,到地方了。”
鄒沫迷蒙地睜開眼,拿出錢包付錢,下車。
孟氏大廈依舊氣勢恢宏地挺立在市中心最繁華的金融圈,一切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隻是大廈廣場旁的停車場擠滿了車,不少記者模樣的人扛著相機,帶著胸牌,排著隊在側門等候著,似乎今天有活動,鄒沫望著,微微擰起眉。
一樓的保安是認得鄒沫的,見她來了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