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結

  鄒沫將將醒來時,時間已過八點半,是被肚子裏的饞蟲叫醒的。


  身上蓋著的毛毯有淡淡的須後水味道,溫暖的、充滿安全感的、孟庭之的味道。


  孟庭之此時正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慵懶地翻看著財經雜誌,他有一雙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翻動書頁時,指尖輕輕一挑,神情專注,優雅又淡漠。


  “咕咕——”夜晚太靜謐,讓鄒沫的肚子叫聲特別明顯。將毛毯覆在臉上,她此時真的想挖個坑把自埋了。


  孟庭之視線從雜誌上轉移到餓到肚子咕咕叫的某人身上,小毯子蒙住頭臉,正作鴕鳥狀。


  “醒了?”


  某鴕鳥點點頭。


  “那吃飯吧。”孟庭之好整以暇地說。


  鄒沫坐在餐桌前,看孟庭之從廚房裏端出一大盤的小籠包,香味四溢,晶瑩剔透的麵皮,隱約可以看見裏麵飽/滿的肉餡,鄒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想吃?”孟庭之看著她,黑眸盯著她。


  “嗯。”鄒沫乖巧地點點頭。


  “想吃可以。”他將手放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輕敲著,這是他與人談判的習慣性動作。


  鄒沫心中警鈴大作。


  “想吃的話,就回答我幾個問題。回答完了,這一整盤都是你的。”


  “什麽問題?”鄒沫看著那一盤晶瑩剔透的小籠包又咽了咽口水,遲疑地問。


  “第一,為什麽我去蘇黎世找你,你要騙我你和程青書的關係?在此之前,我認為我們的關係還算良好。第二,你當時的腳傷怎麽來的?為什麽程青書恰好就在你的公寓,而且我在你的公寓樓下待了一整晚,他一整晚都沒下來。第三,你一邊說愛我想我,一邊又莫名其妙地躲我甚至在蘇黎世那晚你哭著喊著讓我離開你,是為什麽?”孟庭之銳利的目光在她臉上掃視著,讓鄒沫幾乎覺得無所遁形。


  “我可以不答嗎?”


  “可以,那你就餓著肚子回去吧。”孟庭之神情愜意地往後一靠,氣定神閑地看了看表,“順便提醒一下,我這裏是別墅區,平時人煙就少,也很少有餐館,況且這個時段,不好打車。”


  “你怎麽這樣?”鄒沫氣結,恨恨地說。她早該想到的,他這人談判起來,向來沒臉沒皮。


  “快答吧,菜都快涼了。”孟庭之泰然自若地說。


  “因為陳榷。”鄒沫咬了咬嘴唇,終於開口,“那天在蘇黎世的公寓,我問過你的,是不是把我當成陳榷的替身。你也說了,一開始,你確實是因為我長得像陳榷才資助我。孟庭之,我,我雖然知道我沒有資格指責你,因為你資助我,你給了我一切,這些我都應該感恩涕零,但是我不想你喜歡我是因為我長得像陳榷,我不希望你愛我是因為你從我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太愛你了,我太貪心了,我不想成為別人的替身。”


  半晌,孟庭之緩緩開口,黑眸陰沉,“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騙我你和程青書的關係,借此讓我離開你?”


  “與其讓我們每天生活在陳榷的陰影下,不如分開更好。陳榷這件事就像一根倒刺,直直地插在我心裏,我很痛苦,我每次想愛你,想靠近的你的時候,這根刺就會隱隱作痛。我沒有辦法。庭之,我沒有辦法。”鄒沫說著,眼眸蒙上一層薄霧。


  孟庭之沉吟半晌,幽深的眸子圈著鄒沫,神色晦暗不明,他張了張嘴,薄唇輕啟:“第二個問題,你當時的腳傷怎麽來的?為什麽程青書恰好就在你的公寓,而且我在你的公寓樓下待了一整晚,他一整晚都沒下來?”


  “因為我在看到你和陳榷的結婚照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剛泡好的咖啡,把腳燙傷了,當時室內昏暗,我掙紮著去開門的時候,又把腳劃破了,劃得很深,所以休養了一段時間。當時,當時是青書去幫的我,因為Estelle要上班,所以是青書來幫忙照顧我。那晚,我們知道你在公寓底下等著,我實在想和你斷得徹底,所以,青書一直陪我到等你離開。”話一說開,好像也沒那麽難以開口,鄒沫垂著眸,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你就那麽決絕?”孟庭之冷笑一聲,“鄒沫,你一點兒也不聽我解釋,就判我出局,是不是太過殘忍?”


  決絕?殘忍?鄒沫隻覺心一頓一頓的抽疼,那時候她幾乎失去理智,頭腦昏沉,隻想離開這個破碎的夢,可到頭來,她依舊在裏頭踟躕徘徊。


  “庭之。”鄒沫悲涼的勾起嘴角,“你要是知道我有多愛你,你就能體會,我有多介意陳榷的存在。”


  她害怕,嫉妒,憤怒,甚至迷失自我。


  “特別是看到你和陳榷的結婚照的時候,我幾乎要發瘋。”鄒沫捂住臉,嗚咽著說,“是我自己太貪心,太想得到你的全部。為什麽要有陳榷,為什麽我不先一步遇上你。我一直克製著自己不再想你,不再愛你,可是我回國那晚上,我看到你,我控製不住我自己,我沒辦法欺騙我自己。我想我就算被當做替身也好,我也想得到你一次。”


  卑微到塵埃裏,連呼吸都是祈求。


  “沫沫,”孟庭之冷靜下來,眼底有欣喜亦有心疼,他從未想過,他在鄒沫心裏這般重要。可鄒沫不由分手將他判了死刑,他仍舊心有怒意,天知道當他看到鄒沫和程青書在一起時他心裏的嫉妒有多重。


  他起身,抱住鄒沫嬌瘦的身軀,“你從哪兒看到我和陳榷的結婚照?”他記得結婚照被他放在地下室的雜物堆裏,很久沒有動過了。


  “沈顧雨給我的。”鄒沫的情緒也緩過來幾分。


  沈顧雨……孟庭之思索著,想起之前有一次公司需要一份比較早的文件,當時他比較忙,就讓沈顧雨去地下室找過。


  慢慢地整理思路,找到問題的症結,孟庭之忽然覺得可笑,兜兜轉轉,他們繞了這麽一大個圈子,明明相愛,卻互相誤會這麽久。


  “沫沫,”孟庭之輕輕轉過鄒沫的肩膀,讓她的眼神和他對視,笑容寂寥,“你說,我們為什麽要錯過這麽多。”


  室內的玻璃燈盞閃著璀璨的光,有雨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外麵開始下起了雨。


  鄒沫蒙上水霧的眼眸怔怔的看著他。


  孟庭之失笑,抬手撫了撫她的眼角,隨之響起的清冷聲音,打破了空氣裏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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