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孟太太
“還站在那裏幹什麽？”他低沉而不悅的聲音響起，站在冰箱前，皺著眉瞅著她。
“過來。”
鄒沫走過去，仍不敢看他。
“坐下。”
鄒沫小心翼翼地在沙發上坐下。
“抬頭。”
鄒沫乖乖地抬頭，對上他清冷的目光。
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她臉頰邊的發，將冰袋輕輕地敷上去。
“嘶——”鄒沫忍不住輕呼出聲，對上他沉沉的目光，又低聲糯糯地說：“疼。”
孟庭之看著她的紅腫的半邊臉，又氣又心疼。
“知道疼，就不會躲？”他輕斥。
“我躲不及。”鄒沫下意識地低頭。
他冷哼一聲，“看來那個程青書對你也不怎麽好。怎麽找了個那麽奇怪的潑婦。”
“我和他”鄒沫咽了咽口水道，“我和他沒有什麽關係。我和他就是朋友。”
“我記得我去蘇黎世的那天，你告訴我，你們是情侶？”孟庭之的聲音變得很危險。
鄒沫縮縮腦袋，小心翼翼地說：“那時候，我，我，我不想理你嘛。”
一時間，氣氛凝固起來，鄒沫已經能感受到對麵那人的低氣壓，閉著眼睛不敢看他。
“鄒沫，好樣的。”孟庭之咬牙切齒道。就要發火，可又見她這般伏低做小的姿態，紅腫著臉的小樣子實在可憐，心下一歎，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繼續為她冰敷。
他靠她太近，這距離這姿勢實在曖昧。
“你剛才為什麽說我是你太太。”鄒沫忍不住低低地問。
“不說你是我太太，就不能保證她後續不會再來找你麻煩。”孟庭之沉著聲說，仍舊專注地為她冰敷。
他這是讓她冠了他的名頭，免得再有人欺她。
望著眼前溫潤的認真為自己冰敷的男子，鄒沫鼻頭一酸，眼淚將將落下。
她想起那年嶺城最後一場雪下盡的時候，孟庭之出現在她跟前，問她跟不跟他走。
彼時她在當地的工廠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工了，她要攢她和阿媽/的生活費，還有阿媽/的治病錢，甚至連阿爸的喪葬費都是找鄰裏親戚湊出來的，這些，她都得還。
那時候，她沒日沒夜地做工，身上的衣裳都是洗不掉的機油味還有黑乎乎一塊一塊的油漬，正當豆蔻年華，別人有新衣新鞋，生活溫飽，在明亮的教室裏讀書寫字，笑容純粹天真，她卻窘迫得連洗衣粉都沒有錢買。
長時間做工，十指玉蔥，布滿了血泡，她常常出門便將手藏在衣兜裏，怕被人嘲笑了去。
那時候，日子真的一分一秒都很難很難。
直到孟庭之出現，他帶她回去，給她買新衣服。為她輕柔地將手上的血泡挑開，敷上藥膏。
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皺著眉，眼眸裏卻盡是心疼與溫柔。
“怎麽哭了？很疼嗎？”孟庭之皺眉，看著她滿是淚痕的容顏，心緒紛亂。
鄒沫使勁搖頭，就隻哭，把頭埋在他懷裏。
孟庭之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良久，才輕輕出聲，“沫沫？”
胸口傳來一片濡濕的感覺，是她溫熱的淚。
他一下一下撫摸著她軟軟的黑發，安慰著。
時間一分一秒靜默地過去，隻聽得他無奈的聲音響起。
“沫沫，我該拿你怎麽辦？真是個孩子。”
*
電視上放映著《大話西遊》，鄒沫坐在沙發裏，怔怔地看著。這是很多年前，她就曾經看過的。
至尊寶:為什麽帶我回這個洞呢？
菩提:不是我們帶你來的，是你昏倒迷迷糊糊帶我們來的！
至尊寶:我一定是太想念晶晶了。
菩提:是啊，你昏倒的時候叫晶晶這個名字叫了九十八次。
至尊寶:晶晶是我娘子。
菩提:還有一個叫紫霞的你叫了七百八十四次！
至尊寶:啊？！
菩提:七百八十四次……這個紫霞一定欠你很多錢。
“你想吃什麽？”孟庭之從廚房探出頭來，才看到她怔怔地對著電視掉眼淚的樣子，不禁一愣，“怎麽又哭了？”
鄒沫搖搖頭，背過身子，不說話。
“之前不是看過這個了嗎？”孟庭之瞅一眼電視。
她小小的一團，就蜷在沙發上，小腦袋低低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孟庭之歎一口氣，走過去，抽幾張紙，擦著她的淚痕，輕聲細語地哄起來：“晚上吃牛肉麵好不好？我這兒食材不多，吃得簡單點？”
“我想吃小籠包。”鄒沫糯糯地說。
孟庭之失笑，她竟還惦念著小籠包。
“我這兒沒有備著豬肉了，牛肉餡的可好?”
思忖片刻，鄒沫才點點頭說：“好。”
那聲音乖極了，讓孟庭之心裏驀地一軟。
“好了，別看這個了，別人看都哈哈大笑，就你看了哭鼻子，看其他的。”孟庭之站起來，刮刮她紅紅的小鼻子。
“不要，這個好看。”她甕聲甕氣地說。
“小孩兒似的，你怎麽總長不大。”
“我已經二十七了，我不是小孩子。”她抗議。
原本已經走到廚房的人，聞言轉過身來，靠著門框，抱著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噢？那是誰被人欺負了哭鼻子，弄濕了我一整件襯衫的？”
“孟庭之！”鄒沫大喊他的名，將抱枕丟過去。
那人穩穩地接住抱枕，看著她氣結的樣子，仰頭笑起來。
*
她這幾日實在太累，熬夜通宵趕稿，又經曆了葉梓萱這事兒，哭了一場，睡意也昏沉起來。
待孟庭之做完飯出來，看到的就是躺在沙發上睡得香甜的鄒沫。
她倒是什麽時候都能睡著。孟庭之挑挑眉，到臥室抱了小毯子出來，小心翼翼地蓋在她身上，停頓片刻，就那樣看著她，修長的手摸了摸她紅腫的半邊臉，已經消下去大半了，基本看不到指痕。
電視上還放著劇，《大話西遊》已經播完了，這會兒放的是她平常愛看的綜藝，鬧鬧哄哄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她偏偏還愛看得緊，孟庭之找到遙控器關上。
室內一下子靜下來，隻餘她清淺的呼吸聲。
孟庭之靜靜地看著鄒沫。
隻覺得時光悠長，寧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