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132賒 西風凋碧樹
……
此時的心境裏，似乎除了守著約定等待的青鸞，再也尋不見梧桐的影子。
雖然妱兒和靈犀在心境裏看著同樣的畫麵，但她們的心思卻截然不同。
靈犀似乎已經明白，妱兒就是昔日在神界得到鳳羽的麻雀。她也深深體會到，一隻麻雀獨自修行十萬餘年，不過是想要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一個棲身梧桐的資格。
反倒是妱兒自己，身為賒香人，從小到大身邊都隻有師傅和師兄。她此時最關心的，仍然是這心境之中為何不見師兄蹤影。
同樣的心境，兩種不同的心思。
仿佛妱兒依然是那隻在尋找“梧桐”的麻雀，如今又在自己的心境裏追尋著師兄落梧桐的下落。
而靈犀，就像在心境裏看到昔日的“自己”，一切同情和不甘都在此時萌發。
她們，已然成為隔世之後的兩個選擇，肩並肩而立，始終無言。
……
心境裏。
青鸞始終等不見梧桐的蹤影。
石盤上的一切，還跟當年它身為麻雀遇見梧桐時的一樣。
它已不再是那隻群鳥唾棄的麻雀，而是如鳳一般被矚目的青鸞。
妱兒和靈犀都清楚，那些積累在心裏的思念，成為了青鸞這些年來抵禦孤獨唯一的寶物。
“建木啊建木，您能不能告訴我，梧桐它在哪裏？”
“建木啊建木，您能不能告訴我，我應該等梧桐回來再升凰，還是升凰之後繼續等它回來？”
“建木啊建木，您能不能告訴我，曾經還是麻雀的時候渴望成凰，為何現在即將實現的時候，我會如此痛苦？”
建木始終沒有給出回音，但卻以神界的靈氣化作微風，從青鸞身前輕輕吹過。
梧桐樹枝留下的印子徹底不見，隻有淡淡地梧桐氣味隨風消散。
青鸞一個激靈，仰頭用濕潤的雙眼盯著建木：“您是要我忘了梧桐，忘了曾經的約定？那我即便成為凰，又有什麽意義？”
似乎這樣的答案，比沒有答案更讓青鸞難過。
青鸞環顧四周，仰天一連發出三聲哀鳴。
三聲哀鳴之後，青鸞展翅而起，直衝萬丈高空。
它看得見，百裏方圓的石盤上擠滿了大大小小前來一睹鸞容的鳥兒。
它看得見，那些居住在建木上的神族，向自己投來豔羨的目光。
它看得見，鳳曾經涅槃前，最後翱翔的無垠天空。
“梧桐梧桐你聽得見嗎？如果今日我成為鳳的凰，當年的約定能不能改一改……來世，我做你的凰。”
青鸞眼噙淚水，隻可惜其他鳥兒看不見，就像自己當年看不透鳳的心一樣。
青鸞從嘴裏吐出一根五彩斑斕的鳳羽，並繞著鳳羽飛了三圈。
鳳羽隨即爆發出耀眼的火光，迅速變成一顆同時燃燒著五色火焰的大火球。
青鸞知道，它必須麵對這一世的選擇，浴火升凰。
青鸞最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石盤中央，頭也不回地衝入神火之中。
這一刻，它就是浴火的鳳凰……
妱兒和靈犀透過心境看著這一幕，就好像自己置身於火海中，痛覺是那般清晰。甚至心境所見之處都是熊熊烈火，而妱兒和靈犀如同站在青鸞體內。
她們通過青鸞的眼睛，看到一段段昔日的記憶正在消失。
看到一隻青鸞，青鸞消失了。
看到一隻白鶴，白鶴消失了。
看看到一隻白露，白露也消失了。
甚至看到一隻小麻雀被狂亂的靈氣拍落，遠處的梧桐隻能在原地呐喊。
這時。
一個聲音猶如穿越時空，回蕩在妱兒的心境裏：“沒想到，當年的小麻雀成了今日之鸞，還選擇浴火成凰……”
而屬於青鸞的聲音，也同樣在心境之中回響。
兩個聲音此起彼此，交相呼應，更讓妱兒覺得自己就是當年那隻即將成凰的麻雀。
“承蒙您厚愛。”
“不！這都是你努力的結果。”
“如果沒有得到您的鳳羽，我至死一生也就是隻麻雀而已。”
“麻雀又如何？隻不過吾每一次涅槃都是你們眼中的鳳，你們卻可以通過努力成為凰。看上去吾的起點就是你們的終點，但對於吾來說，困在這百世循環中根本沒有開始的機會……”
“等我成為凰，難道還不能打破這詛咒？”
“小麻雀啊小麻雀，如果成凰那麽簡單，吾又豈會孤獨百世？”
“難道隻浴火還不夠？”
“那你可知，為何每一次涅槃前，吾都要苦尋一處棲身之所？”
“難道不是下一世要在此重生麽？”
“非也……”
“那是為何？”
“成凰者，需在吾選中的地方忘情……也就是說，你需要在那顆梧桐樹上落腳，徹底拋棄這一世的心酸，才可成功蛻變。”
“可梧桐早就不在了，我……”
“唉……其實，吾曾暗示過梧桐不要離開。如今看來，反倒起了不好的作用。成凰一旦失敗，你這一世會就此結束……”
不知為何，妱兒和靈犀都能感覺得到，那個聲音來自於當年涅槃的鳳。
……
心境的畫麵再次變幻。
妱兒和靈犀雖然處在心境裏，可透過心境看到的景象，依然就像是從青鸞眼中看出去的那個世界。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多了一位拄著枯木拐杖的老人。
妱兒和靈犀還不知道老人的來曆，隻覺得老人有些古怪，而且神神秘秘。
妱兒和靈犀都沒有看到老人開口，就有一個和藹可親的聲音在心境中響起。
“就算所有鳥兒笑你傻，老人家我可不會……”
“我身為建木尚且沒有選擇的權利，你這隻小麻雀又怎麽可能輕易逆天改命？”
“在這萬世孤獨麵前，麻雀和鳳凰沒有區別，梧桐跟建木也沒有區別。唯一不同的是心，是敢於拚盡全力去爭取的心！”
“建木沒有，鳳凰沒有，可是你這隻小麻雀身上卻有。”
“莫非你真的以為，我一手開辟的這方神界，還有什麽能瞞過我的眼睛？其實從你還沒有以麻雀的身份降生，我就知道……”
“我不光知道結果會如此，還知道梧桐會像你一樣做出自己的選擇。”
“你會不會怪我，為什麽不早早地告訴你結局其實已經注定？相比之下，我更希望在我大限來臨之際，在你身上看到那麽一絲絲可能……”
“我也想在這漫長的一世結束前，從你身上找到想要的答案。”
“好啦，也差不多了，跟我回去吧……鬧歸鬧，現實還是要認清的。”
妱兒和靈犀隻覺得整個心境隨之一顫，一團白光從青鸞身上飛出，竟然直接鑽進了妱兒的心境之中。
……
“老人說，他就是建木。”
妱兒怔怔地開口，似乎還沒有回過神。
“既然身為建木，何必會在乎一隻不起眼的麻雀？”
靈犀一邊思索剛才那道白光究竟是什麽，一邊反問。
恍然之間，妱兒和靈犀轉身彼此對視，食指都指著對方，一瞬間心有靈犀。
“難道麻雀的身份不簡單！”
“莫非梧桐的出生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