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心求死
他不是不清楚喬氏一族犯案的幾率有多小，但隻要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希望，他都會竭盡全力去做。
“顧明瓀為人最是陰狠奸詐，就算是你助他奪儲成功，他也不會幫你平反的！”蘇錦璃悲憫地望著喬皓。
她最是清楚顧明瓀那張溫潤清俊的臉皮下包藏著怎樣一顆毒辣的心。
若他真的登基，他怎麽可能容許知曉他這麽多秘密的喬皓安然活在世上。
依著他的性子，隻要他為帝，喬皓即刻便會被冠以逆賊的名頭除去。
“我何嚐不知這是與虎謀皮？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喬皓眸中的苦澀又濃重了幾分。
他的大仇不可能得報，他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替逝去的親族洗刷掉“逆賊”的屈辱汙名。
可即使隻是洗刷汙名，也不容易呀！
憑他一介布衣，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到。
是以，他才會將此念頭埋藏在心裏，用心協助許戎治理轄下地域，努力讓轄地的百姓安居樂業。
可偏偏在此時，顧明瓀出現了，說可以為他喬氏一族洗刷冤屈。
這就像是溺水之人在瀕臨死亡之前突然見到一根稻草一樣，即使知道沒有用，但依舊會拚盡全力去抓住。
他深知此人信不得，他卻還是心甘情願地一頭紮了進去。
畢竟，隻有顧明瓀那般的高貴身份才可能替他親族翻案！
蘇錦璃又是一聲長歎，也是，喬皓這般睿智，豈會看不透顧明瓀的真麵目？
“你在決定製造一場瘟疫時可曾有過一星半點的猶豫？”她問。
“猶豫又如何？我終究是選擇了害死他們！”喬皓麵無表情道，低垂的眸中快速掠過一絲悔恨。
他做的事，他還是敢於承認的。
無論期間他的內心有過多少掙紮，但結果還是決意以百萬百姓的性命來為他自己換一條生路！
聽了他這話，蘇錦璃的眸光微波，終是沒有回應。
沉默許久，喬皓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如喝酒一般仰頭飲盡，這才朗聲道:“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是虛妄，還請皇子妃賜小人一個痛快！”
他這話說得決絕，他是真的一心求死。
“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蘇錦璃淡然道。
喬皓所為雖然陰狠，但他也是出於無奈，加之他內心不壞，並算不得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她也沒有必要非要了他的命。
喬皓一震，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蘇錦璃。
他先是勾結馬賊魚肉百姓，再設下陰損毒計準備殘害還未逃出青州的百姓。
這七皇子妃在得知真相後居然不是直接給他宣判死刑？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也隻是一時為族人血親慘死的悲痛記憶所蒙蔽心眼，本皇子妃又何必非殺了你？”蘇錦璃直接解釋道。
她相信，曆經此事之後，這喬皓必然不會再做出那樣的事了。
她看得出來，對於瘟疫之事，喬皓的良心備受煎熬。
不然他也不會在反應過來計謀失敗時最先浮現在臉上的是一抹輕鬆了。
“皇子妃倒是心胸開闊呀！”喬皓淺笑道，他的唇角上揚，眸心卻是一片冷寂，還隱隱夾雜著幾分譏諷。
他知道蘇錦璃放過他隻是因為同情他悲慘的身世罷了！
這種憐憫，他喬皓並不需要！
他雖身處萬劫不複之地，但他也不願接受因悲憫而伸出的援助之手！
隻一眼，蘇錦璃便看穿了喬皓的想法，她直截了當道:“我來見你一麵的確是因你身世浮沉才生了幾分憐憫，但消息決意給你一條生路卻不是因為憐憫！”
說罷，坦然地與喬皓對視。
她饒喬皓一命可不僅僅是因為對她的悲憫，相談之下，她已然折服於喬皓麵對險境時淡然自若的氣度了。
更何況，他還是一個有經世之才的人，隻要他痛改前非，必然可以造福萬民。
喬皓靜靜與她對視半晌，他從那雙燦然清亮的眸中看到的真摯，並沒有絲毫隱藏之意。
他明白，蘇錦璃所言都是出自真心的。
他心中的抵觸因此迅速消逝，他釋然一笑道:“多謝七皇子妃的好意，隻是……喬某已然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還請皇子妃給喬某一個痛快！”
他已然滿盤皆輸，承諾為喬氏一族正名的顧明瓀必然不會再助他。
他終其一生都將無法為喬氏一族血恥，他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還不如用他一條賤命來還了他欠青州百姓的孽債，而後了無牽掛地去黃泉尋他的家人。
見他眉眼淺淡，一派平和隻有眸心深處還有一絲遺憾，蘇錦璃便知他是真的釋然了，現在一心求死。
她心下微歎，而後道:“既是如此，本皇子妃也就不勉強於你了！待青州平定之日，便許你一死！”
說罷，她便放下茶盞起身朝外麵走去。
“多謝皇子妃！小人還有話要告訴您！”喬皓真心地道了謝。
“嗯？”蘇錦璃回首，疑惑地望向喬他。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麽要說的？
“皇子妃，青州水患並非天災！”他眸色沉沉。
本來連日暴雨，大河的確猛然漲水，但是並未到衝毀堤壩的程度。
是他奉顧明瓀之命，暗中令人炸毀了一段堤壩，洪水這才噴湧而出。
蘇錦璃眉心一跳，眸中立即湧出濃濃地厭惡，但她並沒有說話。
她隻當是顧明瓀借著天災才對青州下手的，卻不想連這天災也是出自顧明瓀的陰謀。
她不出言，索性喬皓也未打算聽她說些什麽，他自顧自道:“毀堤淹田，讓青州百姓受困，再壓下朝中給的賑災糧食，使其食不果腹，最後再引馬賊入城。”
他每說一句，蘇錦璃麵上的陰鬱便濃重一份。
他們這真的是一點兒活路都不給百姓留！
“百姓若從，便留為己用，若是拚死抵抗，便給他們一個痛快。”
說到這，喬皓頓了頓，深吸了口氣繼續道:“至於馬賊，想來七皇子妃心中也已然有數了，那隻是九皇子暗中養的私兵！”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下手陰毒狠辣，他果然還是這樣！”蘇錦璃怒道，清亮的眸中燃著熊熊火焰。
她這次斷不能讓顧明瓀好過了去！
她要為那些死在洪水和“馬賊”手中的百姓以及同明玨他們前來平亂而死在陰謀下的精兵暗衛討一個公道！
她緊緊握著拳頭在心底發誓。
“好了，皇子妃請離開吧！”喬皓淡然一笑道。
他已經將他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七皇子妃，但願她能為無辜亡故的人討一個公道。
蘇錦璃輕輕頷首，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
蘇錦璃回驛站的時候，顧明玨已然回來了。
見他麵色凝重站在窗口，她的心便狠狠一跳，連忙出言詢問道:“怎麽了？是沒有攔住喬皓的人嗎？”
顧明玨聞言轉身，他搖搖頭後又點點頭。
這下，蘇錦璃更加疑惑了。
這是什麽意思？到底是攔住了還是沒有攔住？
“我們匆忙趕至河畔時，青州的衛兵們剛解開黑布袋在岸上屠殺雙眼通紅的老鼠。”
“雖不解其用意，我還是第一時間下令阻止了他們，並在將其製服後點了一把火燒了那些明顯不正常的死鼠。”
聽至此，蘇錦璃忙不迭地點頭道:“嗯！就該用火燒了！”
那些奇怪的老鼠應該就是喬皓用來製造瘟疫的源頭，必定身染疫病，若就那般拋屍荒野肯定會傳播疫病。
隻有一把大火燒得幹幹淨淨才能用除後患。
此番明玨如此處理了，這青州的水算是保住了！
思及此，她略鬆了一口氣。
而後她又疑惑道:“既是如此，你又為何愁眉不展？”
聞言顧明玨的神色頓時變得奇怪起來，他咬牙切齒道:“我們的人去城郊略晚了一步，那些人已然將老鼠放進了災民聚集處！”
什麽？蘇錦璃愕然。
那些老鼠可不是一般的老鼠啊！
那些災民現在已然餓了近一個月了，現在隻要是能入口的東西，他們都會去吃！
他們一旦看到老鼠必定會逮了吃……
一旦吃了那帶病的鼠肉，他們便會即刻染上疫病。
想著，蘇錦璃便覺一股涼意迅速竄遍了四肢百骸，一股濃濃地無力感溢滿心田。
“那……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她顫顫巍巍道。
“萬幸，因是深夜，發現老鼠的人並不多！也隻有極少數饑民發現了老鼠，他們到底食不果腹久了，並無多少力氣，是以待被精兵發現時，他們也才剛剛捉到手，還為來得及處理！”顧明玨撫著蘇錦璃冰冷的手道。
聞言她的神色緩和了些，卻依舊蹙著眉頭。
雖然明玨的話肯定了她擔憂的食鼠事件並未發生，可她並未忽略顧明玨的神色。
他能有這樣苦惱悔恨的神色，想來那災民之中必然是發生了些什麽。
果然，待她詢問地望著顧明玨時，他痛心道:“雖然他們還未來得及吃，可是那些得了疫病的老鼠凶狠異常，竟是將他們悉數咬傷了！”
轟……蘇錦璃腦袋一陣脹痛，隻覺天昏地暗。
被那樣的老鼠咬傷，他們必然會染上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