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喬皓其人
蘇錦璃的麵色在明滅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陰沉，直看得許戎心裏發涼。
他連忙求饒道:“下官真的是無奈才參與此事啊！求皇子妃饒我一命！”
說罷，便眼巴巴地望著蘇錦璃，眸中滿是祈求和希冀。
他知道他之前所為之事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一旦敗露絕無存活的可能性，可是他還是禁不住哀求眼前人。
他甚是希望這位風評不好卻涉世未深的皇子妃能放他一馬。
見他如此沒骨氣，蝶魅眸中的不屑又深了幾分，直想用手中的蟬翼將許戎的舌頭給割了，但礙於蘇錦璃還未發話，她隻得忍下這股衝動。
“你倒是推的幹淨啊！”良久，蘇錦璃幽幽地開口。
雖然許戎說的好聽，將他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她卻是半點也不信的。
若說顧明瓀找上喬皓沒有許戎的手筆，是個人都不會相信。
畢竟，喬皓身份特殊，為人又聰敏如妖，怎麽可能會將其的身世泄露了？
許戎被那雙清亮的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眸子盯得有些心慌。
誠如蘇錦璃所想，的的確確是許戎為了謀得更好的前程才將喬皓獻給顧明瓀的幕僚的，卻不想那幕僚在見到喬皓之後便對喬皓的身份起了疑慮，竟開始大肆調查。
許戎生怕那幕僚查出喬皓的身世牽連於他，竟是直接綁了喬皓給那幕僚，並向其說明了一切。
他是想用喬皓一人之命換得他和妻兒的命。
也是喬皓命不該絕，那幕僚在聽聞其身世之後竟是沒有殺他，而是直接稟了正在招納賢才的顧明瓀。
喬皓博學多才，心思縝密，正投顧明瓀的胃口，當即便收了其作為幕僚。
而後才有了後麵發生的一切，喬皓效忠的人早已不是許戎了，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與馬賊合謀。
而許戎，仰仗著喬皓恩人的身份也自然而然地成了顧明瓀的人。
所以，他方才所言的脅迫之詞完全是無稽之言！
“好了，蝶魅送許大人回去吧！”蘇錦璃冷冷地瞥了一眼還打算狡辯的許戎朝蝶魅吩咐道。
她蒙著一層寒霜的眸子裏的警告意味太過於明顯了，許戎原本想好的說辭一瞬間全部堵在了嗓子眼，不敢再繼續說了。
蝶魅弓身領命，而後便拖著許戎朝外麵走去。
蝶魅拎著許戎離開之後，蘇錦璃揉了揉正“凸凸”直跳的眉頭，而後才略疲憊道:“藍魅，備馬車，去會會喬師爺！”
喬氏一族的滅門慘案她略有耳聞，那詩集不過是有心人的杜撰而來，恰那時永曆帝對喬氏在江東的勢力心存忌憚，他便順勢直接定案滅了喬氏。
江東喬氏，多麽顯赫的書香之家，當年盛極之時可是出了三代帝師，其門生遍布朝野。
這喬師爺身為喬氏嫡公子，其顯貴風光可不是一般勳貴公子可以比擬的。
想來他也是錦衣玉食地長大，卻突逢那樣的巨變，也是命途多舛。
當時尚且年幼的他眼睜睜看著幾百號親人和同族被殺，該是有多麽惶恐無依？
她難以想象，經曆了那般殘酷血腥之後的清貴公子是怎麽堅持活下來的！
想著，在前世同樣經曆過家破人亡的她便不自覺地對喬師爺產生了幾分憐憫之情。
她決定去找喬皓，若他肯迷途知返，對以往所為作出懺悔的話，她便給其一條生路！
……
“師爺，七皇子妃來了！”一個仆從疾步跑進書房稟報道。
慌忙說完，他才發現書房裏一片黑，不禁疑惑地摸了摸腦門。
師爺今日不是一直在書房嗎？難道方才師爺回了寢房？
想著，那仆從便轉身出門，打算去喬皓的寢房找他。
他才轉身，便聽到一道略滄桑的聲音道:“知道了，請她過來吧！”
聞言，那仆從先是一驚，隨後才借著月色看清說話的正是他方才找尋的喬師爺。
他忙快步走到書桌旁點了火燭，心有餘悸地拍著胸脯道:“師爺，原來您在啊！都不點個蠟，嚇死小人看！”
大晚上了，黑漆漆的房間裏突然傳出一道說話聲，可是十分嚇人的！
喬師爺輕笑一聲，而後溫雅道:“倒是我疏忽了！你快請七皇子妃過來吧，莫怠慢了貴客！”
那仆從連忙點頭，隨後便快步跑了出去。
他一走，喬師爺麵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見了，隻餘無盡的哀愁憂鬱，說不出的頹唐。
少傾，那仆從便帶著蘇錦璃來了。
蘇錦璃掃了一眼正呆呆坐在書桌旁的喬師爺朝她身後的藍魅同帶路的仆從揮手道:“都退下吧！”
那仆從聽到天仙似的皇子妃吩咐，忙不迭地領命退下，倒是藍魅僵站在了原地。
她蹙眉道:“皇子妃，就讓奴婢陪著您吧！”
她不放心蘇錦璃獨自與喬師爺相處。
“無妨！你且在門外守著！”蘇錦璃將她的擔憂盡受眸中，卻依舊堅持道。
她相信喬皓不會對她怎麽樣，畢竟這是一個頂頂聰明的人，絕對不會幹這種毫無意義的蠢事。
“皇子妃……”藍魅猶豫著喃喃喚道，希望蘇錦璃能收回成命。
“退下！”蘇錦璃冷了聲音。
藍魅的好意她心領了，但她無法容忍暗衛的不服從。
見她動怒，藍魅再不願也隻得咬牙退了出去。
她出門之後還細心地關上了房門。
隨著“吱呀！”一身，偌大的書房中就隻剩下麵色冷凝站在一旁的蘇錦璃和靜靜坐在書桌旁的喬皓了。
“喬師爺，不，或許我該叫你喬公子！”她率先開口，淩厲的眼風掃向喬皓。
“嗬……皇子妃果然知道了呢！”喬皓輕笑道，眉宇間卻溢滿了說不出的苦澀和蒼涼。
許戎果然又再次出賣他了呢！
縱使早就知道許戎的為人，可真的麵對這個現實的時候他還是遊戲難過。
見他如此反應，蘇錦璃倒是對他高看了一眼，淡淡道:“喬公子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這喬皓顯然是對許戎有感情的，否則不會在得知許戎背叛時出現這般哀傷的神色。
喬皓苦笑一聲，沒有說話，反而淡然起身，優雅地為蘇錦璃倒了一杯茶。
“七皇子妃請喝茶！”他道。
說著，示意蘇錦璃坐下。
話音剛落蘇錦璃便直接坐了下來，接過喬皓剛沏的茶就輕啜了一口。
見她毫不猶豫地就喝了茶，喬皓愕然，而後笑問道:“皇子妃就這般放心？不怕喬某在這杯中下毒？”
“我相信出自喬氏一族的嫡公子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蘇錦璃淡然回道。
喬皓若有心害她，她哪裏還能安然從知州府大門走至書房？
喬皓的眸光閃了閃，而後讚賞道:“七皇子妃果然聰穎無雙！這流言，不信也罷！”
世人都道寧國公府的嫡小姐蘇錦璃蠢鈍不堪，儀仗其高貴的身份盛氣淩人，無惡不作。
他卻道，這蘇錦璃生得一顆玲瓏剔透的琉璃心。
蘇錦璃用杯蓋撥了撥茶霧，輕輕吹了幾口，而後又瑉了一口茶，並未回答喬皓的話。
“您從踏入青州那一刻便對小人起了疑心吧？也是你的人救走了兩位殿下吧？此刻，你的人應該去了京郊和大河畔吧？”喬皓定定望著蘇錦璃一字一頓道。
雖是問句，他的麵上卻滿是篤定。
他是徹底輸了，最後的底牌都已經被眼前之人給毀了！
思及此，他的目光便變得幽遠起來了。
蘇錦璃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拋出了一個新的問題道:“喬公子可還將自己當作江東喬氏之後？”
正出神的喬皓麵色一凝，隨即眸中便湧出一份濃重的苦澀。
江東喬氏的兒郎最是儒雅清貴，一身傲骨錚錚，以治國平天下替黎民蒼生謀福利為己任。
他卻做了那樣殘害百姓的事，他如何稱得上是喬氏公子？
是以，雖然心如刀絞，他還是冷然道:“江東喬皓早已死在了十年前！現在活著的，隻是一個來自地獄的惡鬼！”
現在的他，隻是一個為仇恨所包裹，一心隻想替親友雪恥的行屍走肉罷了！
聞言，蘇錦璃眸心深處的憐憫又深了幾分。
喬皓不過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罷了，他本質上來說並不是一個惡人，否則他便不會下變相地否認自己是喬氏之後。
想來，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是愧疚悔恨的。
“唉！”蘇錦璃歎息，而後道:“你有這樣的才華智謀，為何不能好好當一個好官呢？你該明白的，喬氏一族的案子是不可能翻的！”
那是永曆帝禦筆親批的一個滅門慘案，朝野上下心有疑惑的多了去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提出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詩集顯然隻是一個引子，喬氏的滅亡顯然是因為其風頭太盛惹了永曆帝忌憚猜忌才導致的！
喬皓聰慧如斯，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否則，他也就不會在顧明瓀插手之前安然呆在許戎身畔做一個出謀劃策的師爺了。
“人活著，總有一些事明知不可能還樂於拚盡全力去追逐！”喬皓淒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