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真有大魚

  鑒定完畢之後，李承馬上明白過來，梅森瓷器太有名，這件瓷盤，撿漏的可能性很小，師傅讓自己來，不是付賬，而是將交易決定權交給自己。


  這會，安德烈終於咽下李承給叉的烤蘋果，伸手接過這隻直徑在三十公分左右的瓷盤，偏頭低聲道：“你老師說這是老梅森盤，不會弄錯吧？”


  敢懷疑師傅的眼力？李承白了他一眼，一副看白癡的樣子。


  “OK！我錯了。”他翻過瓷盤，看到底部相交雙劍的標誌，立即單手舉起來致歉：“竟然是直劍，真的是老梅森瓷！”


  想要從倉庫競買行當中獲利，必須要有雜博的見識，因而安德烈的鑒定知識還是不錯的。


  愛好瓷器的人都知道，梅森瓷器正式掛牌為1710年，弧度優美的兩把藍劍交錯成梅森百年經典的象征。


  事實上，梅森瓷器的LOGO一直在衍變，它的“相交雙劍”標識，最早出現於1725年，在此之前，曾運用花體“A”“AR”“K。P。M”“K。P。F”“M。P。F”等多種文字標誌。


  從1725年之後，相交雙劍圖案標識，基本上會印在每一件梅森瓷器上——不絕對。十九世紀初，馬克利尼（梅森瓷器的輝煌締造者之一）擔任總經理時，曾用過“K。H。C”和“K。C。P。C”兩種文字標識，但數量及其稀少。


  藍色相交雙劍的標識，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最早的小藍色雙劍標，被發現於1725年的茶壺上，雙劍都是直的，劍柄的形狀各異，帶有騎士劍曲線劍鐺。


  到1756年，開始出現弧線劍刃，但同期很多依舊是直線，應該是某一位製瓷師傅隨手而為。但到了1774年之後，所有出現的相交雙劍的劍身，統一都變成弧線形狀。


  此後，梅森瓷器的標識變化，更多的集中在附屬字母、劍柄上，弧線劍刃圖案的變化不大。


  這件梅森瓷器的雙劍為藍色直劍，意味著它是1725年——1774年之間的產品，再配上昆德勒的名字……這件瓷盤的來曆，一清二楚。


  喏，認識夕羨瓷器的各種標識，對鑒定其生產年代，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好東西！能上拍！”安德烈手指搭在盤底標誌上，讚歎有加。


  “那你去談吧，該報什麽價，你比我更清楚，不是麽？”李承笑著伸手指指那兩位忙碌的阿米緒人夫婦：“你問問，說不定還有其它存貨……”


  “你……交給我處理？”安德烈大喜，騰地站起身，手掌在李承肩膀上按一下：“夠意思！”


  說完，他拿著盤子，就去找正在招呼顧客的那對阿米緒夫婦。


  這一過程中，老爺子一言不發，笑眯眯看著李承。


  李承被老爺子看得發虛，抬手拉了安德烈一把，又補充強調一句：“嗨，安德烈，別摳得太狠，阿米緒人生活很純粹，不要被他們敵視，說不準，你和傑夫還能去阿米緒村莊去看看。”


  前半句安德烈還有些不太勉強——誰願意少賺錢，不過，當聽到李承後半句時，他一拍腦門，秒懂！這些阿米緒人的祖上，不遠萬裏來到北羨，遷居在封閉的角落……這種瓷盤能出現一件，就完全有可能出現更多！如果能得到這對夫婦的友誼，混到阿米緒人的村落，在那裏，無疑會有著更大收獲的可能！


  安德烈朝李承擠擠眼，一副看我的神色。


  老爺子和老巴頓原本還笑嗬嗬的，聽到李承後半句，倆人不約而同的苦笑搖頭。


  這人呐，天生做生意的材料！這麽短短會功夫，就能想到那麽遠，真懂得放長線釣大魚！

  烤蘋果太甜，泰勒不太喜歡，正拿在手中不知所措呢。


  李承也不嫌棄，接過她咬了一口的烤蘋果，張嘴就咬。如此親昵的動作，被兩位老爺子看著，泰勒臉色緋紅，手指探到桌下，狠狠揪了一下，可惜冬天衣服太多，李承沒甚感覺。


  不過，也有可能是李承此時的注意力，放在不遠處的安德烈身上有關。


  都在一個帳篷中，彼此不過三兩步遠，安德烈與那位男子的對話，能清晰的傳到這邊。


  “嗨，先生你好，打擾了。”安德烈拿著瓷盤，伸手拍拍正在忙著往木炭爐上放置烤蘋果的中年男人的肩膀。


  “你是……？”男人抬頭，疑惑的看看對方。這家食鋪分工明確，丈夫負責製作、烘烤，妻子負責售賣、收銀以及送餐。


  安德烈將手中的瓷盤亮亮：“你可以叫我安德烈，這件梅森瓷器，我很喜歡，想要和你談談……能不能把它轉讓給我？”


  安德烈並沒有用撿漏的方式去談判，而是直接亮明這是梅森瓷器，想要取信對方。


  這種打開方式是正確的。


  那中年男人直起腰，瞅了眼瓷盤，哦了一聲，伸手與安德烈握握，並笑笑道：“我是愛德華·多蒂，你可以叫我愛德華。很高興你能喜歡這件瓷盤，不過……這件昆德勒先生的作品，是祖傳之物，我愛人沒注意帶出來的，它不是商品。”


  阿米緒人雖然是世人眼中的“怪物”，事實上，他們很好接觸，很有禮貌，而且犯罪率極低，堪稱北羨最為平和的族群，根本不像族群或者黑人。


  他的回答，顯示出他不僅知道瓷盤出自梅森瓷器廠，還知道昆德勒。安德烈如果要騙他，絕對會被當場戳破，後續的……嘿嘿，想都別想。


  現在，對方雖然拒絕，可明顯態度很好，這意味著還有商量餘地。


  安德烈很善於察言觀色，並沒有被對方拒絕所阻，笑著聳聳肩：“這是一件有著兩百多年曆史的精美工藝品，它應該得到更好的保養，被人們珍視，被安置在玻璃罩中讓人欣賞和驚豔，而不是出現在小食鋪上被當做日用品。盡管你的夫人是無心的，但是……萬一它被人摔碎或遺失，終歸是一場遺憾。所以……還是請你認真考慮，將這件瓷器，轉讓給善待且真正關注它的人吧，這是對藝術品最為負責的態度，你說是不是？”


  李承低頭翻翻白眼，憋著笑，這家夥還真能說！老爺子和老巴頓不約而同的扭過頭看向安德烈。


  那位婦人忙完手頭的活，也轉過頭來，看向丈夫，目光中似乎有話說。


  一見女人也摻和進來，安德烈立即又換了一套說辭：“愛德華先生，我能理解你不願意放棄祖傳之物的心情，可是，這件物品在我手中，能讓它煥發出更奪目的光彩和價值，讓它展現真正的涼國瓷藝精髓不好嗎？而且，我會給出一個合理的價格，你可以用這筆錢去做更多想要實現的事。”


  一番話，說的愛德華頗為躊躇。


  這時，多蒂夫人忍不住插話問道：“你能開出什麽價格？”


  阿米緒人排斥科技，古板守舊，但不排斥羨元。


  “這件瓷盤，我為它的市場估價為三千羨元，我個人也願意以這個價格買下它。”


  為了增強說服力，他又說道：“我認識夏延最大的藝術品經銷商安格列斯先生，也認識丹佛古德曼拍賣行的經理約翰·古德曼先生。你如果對我的報價有所懷疑，可以給這兩位打電話詢問，他們都是行業內的頭麵人物，不會為這麽一件瓷器去做毀壞聲譽的偽證。”


  一切聽起來，非常美好，安德烈給出的價格，似乎也很合理。


  多蒂夫人胳膊肘碰碰丈夫，明顯意動。


  老爺子和老巴頓回過頭來，都朝李承笑笑，都很清楚，這樁交易，成了！唯一的懸念就是，能不能達成李承想要的“大魚”！

  看著自家弟子的笑容，老爺子忽然有點意興闌珊，伸手拍拍老巴頓：“歇夠了，我們走吧。”


  雖然從來不明說，可老爺子心裏還是希望李承走上學術研究的道路。上次李承國內之行，帶回來的諸多頗有新意的論文，讓老爺子看到弟子在這方麵的潛力，讓他很是高興一陣子。


  可從今天的表現看來，自家弟子在尋寶鑒定方麵，要比做學術，更有潛力，未來的路，也要好走太多。


  老爺子開心之餘，又有著難以言喻的失落。


  兩位老爺子起身離開，李承連忙示意吳偉留下來幫助安德烈，自己則帶著泰勒，趕緊跟上去。


  此後的事實證明，李承的猜測非常準確，愛德華·多蒂一共傳下來四件老梅森瓷器，都是昆德勒大師的作品。不僅如此，安德烈因為其真誠，更獲得愛德華的友誼——他得到愛德華的做客邀請，並願意將他介紹給村中其他兄弟。


  做客的過程，李承沒時間參加，他帶著師傅，離開莊園，奔赴新都。


  師傅在新都有老友要見，而李承自己，則要和拉夫特、內馬爾聊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