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冤家路窄
“南饒北季”這一稱呼不知道哪一年喊出來的,饒老從來不承認。與之相同,季老也不承認這種說法,他甚至連“國學大師”的稱呼都不願意背負。
季老的弟子眾多,任遠、段晴、王邦維、葛維鈞、錢文忠、辛島靜誌、李南、高鴻、劉波,最次的是錢文忠教授,碩士學位畢業。
這個最次,是指學曆,而非能力和研究成果,莫要多想。
季老的身體也不算好,自從九二年女兒去世,九四年老妻彭德華故去,九五年與兒子決裂,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李承在朗潤園陪著老爺子擼貓擼了一上午,這隻貓就是著名的“咪咪二世”,小家夥雙眼異色,很是可愛,難怪能,被老先生寫進散文的知名寵物。
長輩朋友,終究與同門叔伯還是有區別的。
老先生更多的聊些和饒老交往中的舊事,對李承的學問,不算是很關心。
不像昨天見麵的田老,拐著彎的考較李承文學水準——田老與司徒雷登關係很近。
當然,季老也提到一些自己做學問的經驗,譬如論文,強調一個“新”字,沒有新見解,就不必寫文章。見解不論大小,唯新是圖。論文題目不怕小,就怕不新。
這一點與饒師的要求很相似,饒老每每聽到李承提到一些新的觀點,都鼓勵他將其形成文章,不論觀點大小,隻要新穎合理。
學問,是一點點做出來的。
此行國內,李承一共寫了六篇三千字左右的論文,等全程走完,會形成小集,再加上秦國九遷這篇題材更大的論文,差不多能出一本考古雜論,算是他第一本“著作”——此前那篇香江教育固化的文章,隻能算是非專業文章。
下午有空,去哪兒?
身在西邊,自然要考慮西邊古玩市場。
去報國寺轉轉?亦或者去月壇郵市?
報國寺,京城三大古玩圈之一,規模不算大,但若論曆史悠久,報國寺書市數第一。
明代中後期,出生貧寒的進京趕考舉子,多在報國寺寄宿,因為報國寺每天早晨為住客免費供應素包子,可以省一頓飯錢。
舉子聚集,這裏自然也就形成文化之地,明末清初時,報國寺曾是京城最著名的書市。
後來隨著琉璃廠書市的興起,報國寺書市才漸而衰落,但它長時間形成的文化基因留了下來,逐漸形成了以經營書籍、郵票、錢幣等為主的文化市場。
九十年代,古董古玩興起,可琉璃廠越來越“森嚴”,正式店麵太多,沒了淘寶的樂趣,而潘家園又太雜,因此,很多知識分子,喜歡去報國寺逛逛。
它本身就是一處文物建築,去逛報國寺古玩市場還可以順便把報國寺參觀一下,不用花錢。
古玩市場就開在報國寺院內,基本上是地攤,有少數十來間用簡易材料搭成的亭子間,規模自然不如潘家園,但總也有兩三百檔。
此處沒有潘家園那麽興旺的人氣,看得出來逛的基本上是本地人,環境也要好點,因為有大樹濃蔭、內院連廊,還有專題的錢幣、古籍、玉器等展館,觀賞性和淘寶的樂趣,二者兼得。
月壇郵市所在月壇公園,同樣位於西城區。
月壇郵市是絲國郵幣曆史上的傳奇,號稱“絲國第一郵市”。八八年成立,趕上絲國第一波郵市上漲,那個人山人海的。九一年絲國開始實施統計學,月壇郵市每天平均入場人數達到兩萬,每天的交易流水,超過三百多萬!
在此之前,月壇就一小破公園,郵市開了後,開始收門票,八八年五角,九一年一塊二,九二年一塊五,九三年兩塊五,九四年三塊,九六年五塊!
九六年的統計數據顯示,每天的人流量能超過五萬人,一張門票收五塊,黑了心,月壇公園收門票收得手軟,更別說裏麵的郵幣交易了。
因為交易量旺盛,月壇郵市在明年會搬遷到馬甸,恰好在搬遷後的半個月,九七年七月,絲國郵市開始史無前例的大滑坡,再也沒有見過這麽旺的市場。
所以,在老一輩的郵幣收藏家的心目中,月壇郵市,就是一個神話!
它已經成為絲國郵幣市場的輝煌印記,同樣值得去看看。
按路程來說,月壇公園在二環阜成門附近,更近,可是這大中午……郵市攤位全是露天的,隻怕傍晚人更多些,還是先去報國寺,等太陽落下去點,再來月壇公園。
吳偉開車,兩人直奔牛街,找家小館,牛肉餅,大盤雞,再來一盆辣乎乎的羊肉湯,爽氣!
吃完飯,懶得開車,就停放在禮拜寺前廣場,反正報國寺就在二環路對麵,過地下通道走個五十米即到,開車還得繞圈。
李承背上挎包,吳偉背包稍微大一些,他的物品較多,兩人說笑著關車門離開。
此時,從禮拜寺走出一群青袍白帽之人,當中兩位年歲六十左右的老者在談笑著,其他人跟在四周。應該是教民聚會,李承倆人都沒在意,從他們身邊走過。
不料,這群人中有一位中年人,瞅見李承,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皺。
他的表情被另一位年輕人看見,“秦叔,你認識這倆?”
這年輕人的一句話,引起正在說話的那位白眉老者主意,“阿東認識誰?”
“幹爹,記得我跟您說過,郴州和我賭肉的那人麽?就他。”那中年人朝李承方向抬抬下巴。
“哦?”這位老者,就是秦玉集團的秦振芳。
老先生是絲國赫赫有名的“和田王”。
那位中年人,就是在郴州與李承賭和田的秦東明,年輕時就因為看和田料看得很準,被秦振芳收為義子,又因為他在秦振芳兒輩中辨玉眼力第一,因此有“大王頭”的外號。
郴州賭玉,秦振芳是知道的。
能和自己最出色的義子辨玉,打成平手,剛剛離開的年輕人,頓時引起“和田王”的興趣。
“小夥子,說你呢,有空聊兩句。”見李承倆人快要出廣場,秦振芳揚起手臂,喊道。
吳偉警覺,馬上回頭,眼睛掃了掃,發現秦東明帶著白帽站在人群中,忙用胳膊肘碰碰李承,低聲道,“李少,有人喊你。郴州和你賭和田玉的那家夥,也在。”
李承回頭,身後十米遠站著七八個頭戴白帽的人,擁簇著兩位老者。
其中一位老者燕窩很深高鼻,回民長老,而開口喊自己的那位,很特別的是,他的眉毛雪白且密,和自己賭玉的那位,站在他身旁。
剛才沒注意,這會李承有印象——秦玉集團的秦振芳老爺子。
見李承停下,那位白眉老者招招手,“小夥咋,來來來。”
秦振芳這是要替幹兒子出頭?應該不至於吧,上次自己和秦東明可是打平,沒有踩他呀。也正因如此,李承倒不怎麽怯場,微笑著走過去,和秦東明點點頭再問道,“老先生,有事?”
“聽阿東說,小夥子,你的辨玉能力,闊以啊。”秦振芳的白眉抖了抖,“叫什麽?跟哪位老師學的?”
這口氣,完全一副長輩的模樣,同時也有點幫自己義子出氣的意思——在他看來,敢於和秦東明賭玉,就是看不起秦玉集團!
當然,他有擺長輩的資格——辨玉水平高低,有一定天賦因素,但更多的還是靠多看多接觸。
在他看來李承如此年輕就有不錯的辨玉水平,一定是家中經營和田玉,額,隻要家中經營和田玉的,他都能影響到,擺點長輩的譜,你又能咋地?對方家中長輩聽說,那也隻有高興的份。
李承眯眯眼,一笑,“您是秦玉集團的秦老?”
這話更讓秦振芳確信,對方家中是經營玉器的,揣著手,滿意的笑笑,“就是我。小夥子,你家裏人告訴你的?”
李承笑容中不自覺帶出一絲狡黠,“回秦老的話,我確實有位叔叔經營珠寶首飾,平時在他家倉庫閑逛,偶爾有幾位師傅指點。我的這位叔叔,您想必也聽說過。”
“哦?令叔是哪位?”
“香江金大福,鄭宇彤,我彤叔,您肯定聽過是不是?”借勢這招,李承玩得挺溜,笑容很賊。
秦振芳一口氣差點憋過去!
秦玉集團很火沒錯,可和傳統珠寶大亨金大福,差距不是一星半點的。
更重要的是,兩家交集不多,對方以黃金飾品和翡翠珠寶為主。秦家的和田玉,想要打開香江、南洋市場,還得人家幫忙!